10月5日金馬獎公佈2021電影提名名單,《濁水漂流》以入圍12項的優勢,成為絕對的贏家。
個人對於香港現實題材的電影又愛又怕,通常看過後心情都會比較壓抑。因為關注社會內容的香港導演,一般尋找的故事點都非常的“很辣”,會一錘子釘到你心裡,看後極其不舒服,《濁水漂流》也是如此。
電影的核心是根據2012年香港新聞事件延展出來的,鏡頭對準的是流落在香港的露宿者,他們是被這個豪華都市遺忘的邊緣人。
這一點從電影中切換的鏡頭,就深有感觸。一邊是繁華夜景,寸土寸金;一邊是落破空間,掙扎求生。這一個城市中的兩個面,就像被無聲屏障隔絕的平行空間,彼此毫無交流,完全漠視。
90年的導演李俊碩喜歡將鏡頭聚焦在小眾人群中,他2018年的《翠絲》,就是以“跨性別者”為主角人群,片子同樣“新銳”,獲得當年金馬獎和金像獎的青睞。
而這一次他將目光對準了“香港流浪漢”。
導演很會抓核心,沒有廣泛講故事。電影主線是圍繞政府工作人員,在街頭清掃的行動中,將這些流浪漢的財產沒收,而引起的雙方爭議。
電影其實討論的就是一個命題,那就是像香港流浪漢這樣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群,是不是就沒有被公正對待和尊重的權力。
在故事講述當中,執法人員以有違“大都市市容”為理由,清理這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並且在行動中暴力執法,強行收走這些人的生活用品,以及最為重要的禦寒工具。
也許在大多數有房有車、有正常工作的人群眼中,他們這些人確實對市容造成了不良影響,但是沒有人深想一下,收掉他們的生活用品和禦寒工具,他們該何去何從?
這些被逼到絕境的流浪漢,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開始走了一條以卵擊石的起訴之路,其實對於起訴當時的香港政府,連他們自己都知道,希望渺茫。
即便在那位善良社工和媒體的幫助下,最終流浪漢和政府有了一個和解方案,可以給流浪漢幾千塊錢作為賠償金,但是對於流浪漢要求官方道歉的條件,卻始終沒有回應。
這種所謂的和解,很像是打發流浪漢的無奈手段,花點錢買平安,別讓“這些人”拉著橫幅到處宣揚,整個和解形成的過程,充斥著一種息事寧人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對於這樣的和解條件,流浪漢自己還出現了分歧。一部分人認為拿了錢買些禦寒的物品是最實際的,而另一部分人則想要得到“該有的尊重”。
吳鎮宇飾演的輝哥就是這樣的人。
他是一個癮君子,一出場就給人一種爛泥扶不上牆的感覺。走路佝僂著腰,身體鬆散,眼神無光,看到同類“老爺”請他吸毒,連褲子都沒有穿好就急不可耐地上前,嘴裡叼著注射器就準備上手。
他聯絡社工何姑娘,走上了與政府抗爭的路。他組織流浪漢舉著“我無家可歸,但我不是一文不值”的橫幅,宣揚“窮人也需要最後的尊嚴”,堅持要和政府死磕到底。
是誰給頹廢輝哥燃起心中的那把怒火?其實就是公眾對待流浪漢的態度。
除了一開始政府在毫無警示的情況下,收掉他們身份證和生活用品外。
在開庭當時何姑娘要求政府代表歸還他們身份證和所有物品時,對方發言人居然反問:“那你怎麼證明,所提及的物品是屬於你們自己的?”
這讓我想到曾經有一個很火的小影片,就是一位殘疾人因為沒有辦殘疾證,想要享受殘疾人政策,景區管理人員直接問:你用什麼證明你是殘疾人。
這影片上的工作人員,受到公眾一致的譴責,而電影中的這位發言人,與那位景區工作人員有異曲同工的靈魂。
我們的身份證,難道不是憑著上面的照片、數字等一些相關資料來證實自己的嗎?現在這一點都要被質疑,明顯是對當事人群體赤裸裸地蔑視。
所以最後輝哥死了。
他的死有很多誘因,有流浪者同伴為了幾千塊錢賠償金,隨便屈服的無奈;有政府對這樣底層群體無視的悲哀;還有對以後麻木生活的無望。
所以最後輝哥在流浪漢們因為木屋需要拆遷,全部搬走後,點著了陪伴自己的煤油燈,在熊熊烈火中,離開了這個世界,他最後想要對這樣世界說的是:"我想要公道,有什麼錯?“
這部電影除了不願意屈服的輝哥外,還有與兒子失聯的老爺,與家人走散的木仔,備受生活摧殘的陳妹。
他們組成了不為人知的流浪群體眾生相,讓我們看到生活在底層流浪漢中的人性閃光點。整個電影,一直掙扎在生活與尊嚴之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立場,而且到目前為止,也雙方也似乎看不到互通的可能。
只有深水埗橋下變得空蕩蕩的街頭,似乎總有流浪者的屍體在漂流。
吳鎮宇再次讓人見識到了他的演技,沒有主角光環,沒有刻意煽情,他已經化身成那個生活在香港社會底層的螻蟻,流浪者的絕望與卑微被他體現的淋漓盡致。
除了吳鎮宇,謝君豪、李麗珍同樣奉獻了一流的演技,沒有想到的是,已經55歲的李麗珍,依舊少女感十足。
提名了名存實亡的金馬獎不算什麼,此片明年在金像獎的舞臺上,必將橫掃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