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烤蒸炸的“饃法攻擊”!
甘肅的土地上,暗藏著一個“饃法王國”。
在這裡,你也許會愛上牛肉麵,也許會迷上甜醅子,也許捨不得河西的瓜果、河東的漿水,但不管你在甘肅哪兒,一到告別的時刻,當地人總會無比誠懇地對你說:
“裝些饃饃再走撒!”
饅頭卷,你以為甘肅的饃只有這樣的?No No No。
攝影/嚴肅
包裡裝饃饃,大概是甘肅人最一致的惜別方式。出了甘肅,他們不怕你吃不到正宗牛肉麵,他們最擔心的,是你沒感受到當地的“饃法”,沒吃夠甘肅的饃饃。
到底啥是饃饃呢?這個叫法比饅頭、餅子更全面,比麵點、乾糧更親切。在甘肅除了麵條,不管方的圓的長的扁的,有餡兒的沒餡兒的,大概所有的麵食都可以被叫做“饃饃”。而且,甘肅人深知,麵食的靈魂,就藏在一個個的饃饃裡。
燒殼子:論麵粉如何實現“饃生巔峰”。
攝影/嚴肅
平平無奇的麵粉做成麵條,形式和味道畢竟單調,可一旦經過發酵,或烙或烤或蒸或炸——酥脆的烤饃、鬆軟的蒸饃、柔韌的烙饃、香郁的油饃——在甘肅“饃法師”手中,麵粉的可塑性才被展現到極致,化身成各種“好吃過火”的饃饃,陪伴著人們的一日三餐。想要感受甘肅人的碳水快樂,除了抻拉揉捏的“麵條魔術”,更不要錯過烙烤蒸炸的“饃法攻擊”。
甘肅饃饃
到底有多少張臉?
甘肅人做饃饃吃饃饃,從小到大,從古到今,似乎是刻在骨子裡的天性,這也源自甘肅多年種植小麥的緣分,早在唐代的敦煌莫高窟壁畫裡,就出現了“蒸餅”,也就是今天饃饃的前身。
蒸餅、胡餅、饊子......唐代人吃的麵食也很豐富。
製圖/大仙工作室
說起最能代表一個省的饃饃,山東無疑是比臉還大的大饅頭,陝西是“萬物皆可夾”的白吉饃,而“最甘肅”的饃饃,大概就是烤饃了。
甘肅除了烤肉,還有烤饃!
烤,人類最原始的食品加工方式。麵糰與火相遇,高溫下烤出來的饃,也帶著最質樸的焦香與麥香。從河西走廊到隴東南,甘肅各地都有烤饃。蘭州最吸引眼球的,是千層玫瑰烤饃。
千層玫瑰烤饃,感受下西北人的實在。
攝影/嚴肅
剛出爐的千層烤饃冒著熱氣,表面餅皮酥脆,內裡見大千世界——花生、核桃、瓜子仁、芝麻、葡萄乾,每一層都充滿驚喜;再夾雜油酥,以及香甜的玫瑰醬和棗泥,就算咬一大口也吃不掉所有東西,它那紮實豐富的口感,真要細細咂摸才行。
靖遠一窩絲的“饃法師”,大概也是拉麵高手。
圖/網路
除了厚重的千層烤饃,烤饃還可以細如髮絲。白銀靖遠縣的“一窩絲”,似乎是吸取牛肉麵的手法,將麵糰反覆摺疊抻拉,再回轉捏成餅狀烤制而成。“看似一張餅,提起一窩絲,加水一碗麵”,吃起來又酥又脆。
掰開烤花饃,是與黃河顏色截然不同的亮金色。
攝影/嚴肅
天水的烤花饃,發好的面配上蜂蜜,抹上香豆油旋,輕輕卷兩下,烤出來就是格外漂亮的花狀。吃起來非常酥軟,入口即化,蜂蜜的甜味與麵粉本身的甜味此起彼伏,最後,卻淪陷在香豆似香似苦的獨特韻味裡。
景泰農村的土窯烤饃。
圖/網路
如今的烤饃大多用專業的烤箱,不過,在景泰、民勤等地的農村,當地人還是會用最傳統的方式——土窯烤饃。裝好一盤饃饃,推入燒得溫度剛剛好的土窯裡,再用泥土密封窯門,過一個小時,就可以吃到熱乎的烤饃了。在民勤,這樣烤出來的胡麻鹽卷卷,晾涼了直接就著西瓜吃,非常過癮。
蘭州的棋子饃,也是烤出來的“饃法”。
攝影/嚴肅
臨洮的石子饃,烤饃的方式就更純粹了,烤饃之前,先炒炒石頭,炒熱乎的石頭裡埋上饃饃,只要幾分鐘即可出鍋,灼燙焦香的味道更加濃郁,金黃燦燦的外表均勻分著凹凸小坑,吃起來外脆裡嫩,而且油少無糖,非常扛餓。
除了烤,饃饃常見的做法裡當然還有蒸了。尋常的蒸饃也能做出風格來,這就是平涼的涇川罐罐饃。當地優質的白小麥,以及特殊的井水水質,讓這裡的蒸饃凸立如罐,色白如雪,皮薄如紙。吃起來熱柔冷酥,醇香味長,相傳康熙品嚐後稱讚說:“天下扶麥之麥在涇州矣”。離開涇川,就真的吃不到罐罐饃了。
白如雪的涇川罐罐饃,用開水泡,就能頂一頓正餐。
攝影/韓詩揚,來自風物之旅·崆峒
烙饃,烙出甘肅的功夫!
烙饃,講究之處比烤饃和蒸饃還要多,不僅是和麵揉麵發麵的技術,還有器具和配料。甘肅各地對烙饃稱呼不同——鍋盔、大餅、幹饃......做烙饃總少不了一個看上去非常硬核的鏊子,最好吃的烙饃,都是用鏊子烙出來的。
烙饃的鏊子,“饃法師”的神秘武器。
攝影/嚴肅
生鐵做成的鏊子,在山東是用來攤煎餅的,在甘肅卻用來烙發麵的餅,很明顯的區別是,甘肅的鏊子有一個重達十多斤的鏊蓋,用三根鐵鏈拴在一根胳膊粗的木棍上,利用槓桿原理自由撐掌。鏊子上面用廢木頭生火,下面是麥草生火,控制好火候,就可以烙饃了。
靜寧鍋盔,強迫症的福音。
攝影/張律堂
靜寧鍋盔,又叫靜寧大餅,外形平整,薄厚均勻,色澤光亮,吃起來又脆又酥。大的如盾牌,小的如銀盤,餅面旋有三道箍紋,飾有“龍”“雲”“花”等圖案,看著也是一種藝術享受。由於不易破碎,便於攜帶,清末左宗棠出兵新疆途經靜寧,便命令士兵購買作為軍糧,以備行軍打仗用,靜寧鍋盔就此傳入河西走廊、新疆一帶,名揚絲綢古道。
熱餅子夾辣椒,香過火了。
攝影/圖瑞,圖/圖蟲·創意
除了靜寧鍋盔,甘肅其他地方的鍋盔也各具特色。天水張家川鍋盔,有乾麵鍋盔和雞蛋鍋盔兩種,以“厚”和“大”聞名;玉門花鍋盔,麵餅圖案為“嫦娥奔月”“松竹梅蘭”和“仙桃果”之類;隴南哈達鋪的紅軍鍋盔,是當地人當年獻給長征紅軍的最高禮品,後來鍋盔的外觀被改成八個瓣組成,象徵著紅軍的八角帽。
做烙饃的功夫,除了掌控好鏊子,還要揉好面。做鍋盔,要用木棒壓面,還是利用槓桿原理,用一根特別沉的棍子,一端箍著,另一端發力,在麵糰上“施展拳腳”,有點像廣東做竹升面的功夫,這樣壓出來的饃饃,才夠瓷實。
烙饃常見的配料:玫瑰醬、紅曲粉、苦豆粉。
攝影/嚴肅
烙饃之所以好看,是因為“饃法師們”可以用任何東西做出麵餅花紋——瓶蓋、罐蓋,(洗乾淨的)梳子、沒用過的牙籤等等;烙饃之所以好吃,是因為許多東西可以拌進餡料——除了薑黃、紅曲、苦豆子以外,還有核桃、杏仁、搗碎的花椒葉,各種香味總能與麥香湊在一塊,暄騰起來。
早餐、喝茶
饃饃可以很尋常
只要不是吃麵條,甘肅人餐桌的主食C位永遠是饃饃。下菜、配茶,吃饃實在是尋常日子裡的尋常事。
蘭州西固區的油壺喧,最適合拆散了吃。
攝影/曹麗娜
在蘭州,糖油糕是很多人的心頭愛。外皮酥脆,內皮綿軟,內餡搭紅糖,粘稠香甜,帶著淡淡的玫瑰花香;油壺喧,字眼很是奇怪,你也可以叫它“破皮襖”,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撕成小塊吃,濃郁的苦豆粉的香味在唇齒之間遊走,入口即化。
在天水,早餐的配置除了呱呱、杏茶,還有蕎麥油圈圈和豬油盒。前者長得就像是國外的甜甜圈,且帶著蕎麥淡淡的甜味;後者最早來自於清朝宮廷的“豬油餑餑”,豬油加進麵糰。蓬鬆的發麵帶著豬油的醇香,最誘人的部位在於表面厚厚一層焦黃的酥脆,咬下去全是滿足。
圖1:蕎麥油圈圈;圖2:隴南的豬油餅餅。
圖1攝影/張律堂;圖2攝影/蘋果
而甘谷、武山的早點,則是酥油圈圈——麵粉加了雞蛋、胡麻油、桂皮、薑末、花椒粉等等製成環狀,用鏊子烙出來外表色澤金黃、口感香酥。到了隴南的康縣、武都,烙饃不用鏊子,而用燒紅的火鍁,“上曲河、下曲河,頓頓不離火鍁饃,巴掌一拍就翻過”,秀氣的隴上江南也有豪放粗獷的一面。
油香,也是甘肅人常吃的饃饃。
攝影/嚴肅
去往河西,張掖臨澤的豬蹄卷,形如豬蹄,是小麥粉混合西北特有的沙棗面烤制而成,外表金黃酥脆、內裡香甜鬆軟;酒泉還有沙棗面油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回味無窮。
結婚、過節
饃饃也可以很隆重
饃饃看似尋常,它在甘肅人心中卻也有非同一般的意義,經常出現在一些隆重的場合。逢年過節,結婚辦宴,怎麼能少了吉祥喜慶的花饃饃呢。
圖1:慶陽花饃饃;圖2:平涼花饃饃。
圖1/視覺中國;圖2攝影/張律堂
花饃饃,其實北方各地都有,山東人是過年吃花饃饃,而在隴東慶陽,則是用在婚禮等喜慶的場合,或者直接就叫囍饃饃。大紅囍字下,覆著剪紙的花饃饃依次排列,下面用兩個圓麵餅做底託,壓出水紋或花紋,饃饃上面捏出“百年好合”等麵塑,再敷上鮮豔的色彩。新婚之夜,新人要抬著一對花饃饃進洞房。
定西的花饃饃,用來作月餅。
攝影/岷山花兒
中秋佳節,蘭州、定西地區的月餅外地人可能覺得匪夷所思。隴西大月餅比人臉還大,味道卻比一般的大餅豐富許多。表皮“嵌花”,中間夾花生白糖餡,要麼蒸要麼烤,一口一個當主食吃,吃香吃飽小意思。永登月餅又叫千層月餅,從中間開刀,切成四瓣,紅曲、薑黃、苦豆、胡麻紛紛映入眼簾,濃郁的玫瑰香味也飄散在農家小院裡。
這種比較樸實的花饃饃,也是逢年過節的必備。
攝影/張律堂
過年,更是一場“饃法”狂歡。在隴南西和、成縣,一年一度殺豬的時候,用豬血和白麵或蕎麥麵混合製成的血饃饃,放上辣椒炒著吃是娃娃們的最愛。到了臘月二十八,“打糕蒸饃貼花花”,要專門做過年吃的饃饃,大多都是蒸饃,不過武威有一種“年饃饃”,是烤出來的爐盔子,走親戚一定要送雙數的,還要比比誰家的最好吃。
圖1: 逢年過節常吃的蕎麥饃饃
圖2: 小米饃饃,圖3: 玉米麵棗饃
攝影/連建強
其他節日,雜糧饃饃紛紛登場。三月三,金昌家家戶戶吃棗饃;其他地方,蒸出來的靡面饃饃、蕎麵饃饃更是常見,人們互送親友,或是滿足自己的味蕾,總能把最美好的心情寄託在各種饃饃上。
從敦煌到隴南,饃饃最質樸的香氣傳遍甘肅的每個角落。早年麥黃時節,麥客去陝西趕麥場,就隨身攜帶家鄉的鍋盔;如今甘肅的遊子,揹包裡裝上饃饃才放心出門,而家裡爺爺奶奶早上喝茶,吃一塊幹饃,總是愜意不過。
蒸花捲。苦豆的香味,你多久沒聞到了?
攝影/嚴肅
烙烤蒸炸,饃饃吃的是尋常日子的心情,也是逢年過節的心願。它們並沒有像牛肉麵那樣走到全國各省,所以甘肅人才會以“帶幾個饃饃”的方式與你惜別。味覺記憶裡的甘肅,可別忘了這溫暖的“饃法攻擊”。
來源:地道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