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戰鬥民族”之稱的俄羅斯，首都莫斯科在700多年前就已經具有首善之區的地位，但由於時代造化，也曾經失去過首都的頭銜。

莫斯科給人的印象，是宏偉的歷史建築、帶點特殊時期的嚴肅氣氛，但又十分奢華。這座以克里姆林宮為圓心發展起來的城市，在700多年前就已經具備首善之區的地位，但由於歷史的車輪的滾滾向前，也曾失去過首都的頭銜。今天，以遷都至聖彼得堡的1712年作為分界，來介紹俄羅斯首都莫斯科的故事。

俄羅斯人對領土的渴望

壹

莫斯科的建城故事

俄羅斯地形圖

現今的俄羅斯國土呈現出東西長、南北窄，地理上從西往東走，大致可區分成東歐平原、烏拉爾山脈、西伯利亞平原、中西伯利亞高原、東部山地，接著來到太平洋。而莫斯科就位於東歐平原的中心點，以俄羅斯整體國土位置來說是較為偏西面的位置，境內有莫斯科河穿境而過，城市名稱由來也是源於這條河流。

莫斯科地圖

雖然位處東歐平原的中心地帶，但是莫斯科地形上的缺點並不少。首先是沒有臨海港口的水運優勢，平原地形不容易防守（易於他國進攻）。而從整個俄羅斯的地理位置來看，又太偏向西邊，導致經營管理並不太容易。

為何這樣的地方卻能兩度雀屏中選、成為首都？

首先，雖然俄國的國土跨越歐亞大陸，但俄國人自己一向認定自己是歐洲國家，大型城市發展也都側重於歐亞分界的烏拉爾山脈左側的東歐平原。加上古俄羅斯屬於封建制度，於是城市的崛起不一定有著環境優勢，卻必然與公國的領導者的勢力消長有關。

莫斯科這個新石器時代就有人類生活的區域，開創者的名字是尤里．多爾戈魯基，羅斯托夫-蘇茲達爾公國王公、基輔大公，他在封建時期底下有許多諸侯公國的基輔羅斯統治者。

在基輔的司法會議，可以看到基輔羅斯時期有強烈遊牧民族風格的盔甲服飾。

1147年他還身為王子之時，在一次權力爭奪戰中獲勝，就邀請親友前往莫斯科慶祝。這也成為當地最早的文獻紀錄，以及莫斯科名義上的建城之年。在他成為基輔羅斯的統治者之後，也在莫斯科修築防禦工事，成為軍事據點，逐漸有了基礎格局。但那個時代的政權核心，是以基輔（現在烏克蘭的首都）為主，莫斯科這個破落的小地方當然還不具備成為首都的條件。

基輔羅斯是由諸侯國組成的封建體制。在當時，諸侯國統治者稱為王公。統領諸侯國的頭頭則稱為大公。然而龐大的基輔羅斯，也在13世紀中期遭遇蒙古帝國的入侵，成吉思汗的孫子拔都在這裡建立欽察汗國（金帳汗國）。

基輔羅斯

雖然概念上的基輔羅斯已經滅國，旗下的各個諸侯國，卻在繳稅與服兵役的義務之外，仍然享有一定程度的自治與自由權利。而莫斯科在此時反而因為不起眼而躲開了戰亂影響，逐步發展起來。

貳

莫斯科如何增進自己的影響力？

基輔羅斯大公國的鼎盛時期

推動莫斯科快速擴張的代表人物，是莫斯科的第一位王公丹尼爾．亞歷山德羅維奇。丹尼爾的父親是當時的大公，在丹尼爾2歲的時候就一命嗚呼了，將當時還沒什經濟價值的莫斯科作為遺產，給丹尼爾作為王公的封地。

丹尼爾日後就以克林姆林為中心，建立起教堂、政府部門等一些具有權力象徵意義的公共建設設施。他在兄弟鬩牆的奪權混戰中，總能看準風向站到優勢的一方，也極大地擴大了莫斯科的影響力。

1306年

但真正讓丹尼爾受到俄羅斯人推崇的原因，是他以傑出的手腕，突破蒙古帝國的佔領與王權爭奪的困境，以不流血的方式維護了莫斯科的和平。後來繼承他統治權的兩個兒子也毫不遜色，在與蒙古帝國統治者的通婚與同盟中締結友好關係。

獲得徵稅權力之後迅速累積領地與財富，回頭又將這些資源灌注到克林姆林宮的建設，讓原先設定在基輔的東正教都主教在14世紀中期遷移到莫斯科。於是莫斯科公國就這樣抬升了自己在政治、經濟與宗教上的地位。

但擴張勢必會引起周邊國家的高度警戒，比如與信仰不同的鄰國立陶宛，跟莫斯科之間就發生過不少衝突。15世紀中期，已經伊斯蘭化的欽察汗國因為日漸衰退產生危機感，於是聯合立陶宛在內的多個公國出兵攻打莫斯科。

當時的莫斯科大公為了保護政權與東正教信仰，痛擊來犯的敵軍，取得了戰爭的勝利。打敗蒙古帝國樹立威望以後，也徹底轉變原本親近蒙古帝國的姿態，從拒絕納稅開始，採取對抗方式逐步脫離控制。

1476年，在伊凡三世的主導下莫斯科公國正式獨立，甚至將原本的版圖擴大了6倍之多。他的孫子伊凡四世更是在統一各地之後成立俄羅斯沙皇國，成為第一任沙皇“恐怖伊凡”，外號是“雷帝”。恐怖的稱號不只是解釋他的極端性格，也是表達他將鬆散的封建體制，徹底轉為中央集權的鐵血手段。

正向英國客人展示國庫的沙皇伊凡四世

叄

曾因統治者而閃耀，也因統治者而黯淡

看到這裡，你或許會認為，俄羅斯帝國是以莫斯科公國為基礎發展的，首都想當然爾就應該是莫斯科！但歷史沒有理所當然這回事。在100多年後的1712年，俄羅斯沙皇國最後一任君主彼得一世，卻在突然之間把首都從莫斯科遷到北方的聖彼得堡。

說彼得一世這位大帝是最後一任，並不是他被推翻或者駕崩，而是這位後來被稱為“彼得大帝”的君主，在打敗瑞典，取得波羅的海控制權之後，1721年把國名更換為“俄羅斯帝國”，頭銜也從原本的“沙皇”（Tsar）改為“皇帝”（Emperor）。這兩者原本只是翻譯不同但意義相同，都是傳承自羅馬帝國的頭銜。

彼得大帝

但是彼得大帝稱帝之後，將沙皇的地位下調到與國王同一等級，相對的，他透過皇帝之名提升俄羅斯帝國的聲勢。

遷都到更親近歐洲發達國家的聖彼得堡，是彼得大帝企圖實現西化的實際舉措，卻也造成莫斯科日後的衰敗。直到1918年王朝被推翻，一次大戰結束後的蘇聯時期，才重新獲得首都名號。於是，莫斯科因為統治者而閃耀，卻也因為統治者而黯淡。

那麼，那些戲劇化的過程，以及歷史為什麼再度選擇莫斯科成為首都呢？

肆

失去首都光環，逐漸衰落的昔日大城

當時莫斯科已經是歐洲的超級大都市，但彼得大帝決定遷都到聖彼得堡，使得此後的莫斯科大幅衰退。究竟這個決定如何促成的？

前面說到莫斯科的發展，從1147年建城開始，到13世紀成為莫斯科公國的首府，日後脫離欽察汗國的統治，發展成為強大的俄羅斯帝國。然而1712年，企圖心強烈的帝國領導者彼得大帝，卻終止了莫斯科400多年的首都歷史。

明明當時莫斯科已經是歐洲的超級大都市，但彼得大帝決定遷都到聖彼得堡，使得此後的莫斯科大幅衰退。彼得大帝是怎麼想的呢？

雖然橫跨歐亞大陸，但俄國對自身的定位一直是歐洲國家。只是，從15世紀到17世紀，歐洲強權在世界進行爭霸戰的大航海時代，俄國卻沒能參與其中。甚至在帝國崛起之後，相較於歐洲其他國家的發達程度，似乎也遜色不少。所以，發展海權與現代化，就成為彼得大帝迫切的目標。航海需要什麼？需要船。船需要什麼？需要港口。原本屬於內陸國的俄羅斯，因此必須取得臨海的土地來建設港口。

於是，彼得大帝透過攻打瑞典，控制了波羅的海的土地，迅速的在此開始建立全新的都市，以聖徒彼得命名為聖彼得堡。遷都一開始並不順利，主要是在莫斯科養尊處優的王公貴族，身為既得利益者，不想承擔遷都的風險與損失。

這反而更讓彼得大帝意識到，要大刀闊斧的執行改革計劃，就要遠離莫斯科這幫傳統勢力，於是更加速遷都時程。在短短的兩年之間，就完成首都轉移工作。是非常有魄力的人物。說到這個，清朝康熙年間的尼布楚條約也是與彼得大帝簽訂的，這促成了兩國長期的和平相處，讓俄國更可以致力於專注發展歐洲區域。

遷都之後，國家資源流向更接近歐洲強國，可以學習先進技術的聖彼得堡，莫斯科的人口也隨之快速下滑。雖然在1750年，因為大量農奴與逃兵湧入，使得人口再度激增，但也造成資源過度消耗的問題。加上沒有規劃的工廠林立、汙染水源，落後的木造建築，導致火災經常發生，經濟發展疲弱也讓治安敗壞，地方民亂暴動事件頻繁，都讓莫斯科失去昔日風采。

1706年北方戰爭局勢

當時在位的女皇凱瑟琳大帝（葉卡捷琳娜二世）進行了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政策，想挽救莫斯科的處境。但嚴重的傳染病很快找上門來。

冰天雪地與熊共舞的戰鬥民族小姐姐

1770年鼠疫在莫斯科爆發，官方派遣軍隊進行強制隔離與封城措施，所有公共場所都被關閉，有錢有能力的居民，能逃的都早就都卷著鋪蓋離去。大街上滿滿是死亡的染病者，估計在莫斯科至少有10萬人喪命。這雖然是天災，也是人禍。因為遷都的歷史選擇帶來蝴蝶效應，傳染病的蔓延，當然也與莫斯科地位下降、生活環境轉趨惡劣有關。

不過，持平來說，遷都後的100年之間，莫斯科還是能看到雖然緩慢，卻逐步朝向現代化的改變，像是道路鋪設、裝置煤氣路燈與地下水管工程等等。另外皇帝的加冕典禮，依舊要乘坐馬車或火車，由聖彼得堡前往王權象徵的莫斯科克林姆林宮，屬於東正教的聖母昇天教堂舉行，延續數百年來的傳統，也彰顯莫斯科依舊做為宗教中心的地位。

伍

再一次逃離舊勢力，讓莫斯科重回歷史舞臺

哥薩克一直沿著同緯度向東擴張

正好遷都滿百年的1812年，這座城市再度因為戰爭而被破壞。法國的拿破崙掀起對俄羅斯的戰爭，長驅直入，佔領了莫斯科。不過，城市遭到的毀壞並非出自法國之手，而是自家人搞破壞。

因為俄國決定採取焦土政策，讓法國進入莫斯科之後，看到一座沒有用的空城。當時寒冬即將來臨，空蕩蕩的城市更無法提供給法國軍隊補給，因此拿破崙很快就決定撤退。

俄羅斯帝國廢除農奴制度後，騰出了許多人力與資本，也投入到莫斯科的經濟市場，重點發展的重工業擴充套件為企業規模，也讓經濟實力更為強大。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戰在20世紀初爆發，捲入戰爭的俄國再次面臨考驗。

最大的問題是，軍事需求消耗大量資源，但農民與工人都被迫走入戰場，誰來生產？於是導致工廠關閉，失業率大增，民生物資非常缺乏，莫斯科的罷工人數達到百萬以上。更糟糕的是，戰爭還不順利，光是戰死的軍人就超過180萬。積怨已久的群眾掀起革命，致使尼古拉二世在1917年退位，終結了帝國時代，成立了蘇聯。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彼得一世遷都是為了遠離守舊勢力，1918年蘇聯將首都遷回戰後破敗的莫斯科，主因也是要擺脫帝國可能復辟的殘餘力量。加上混亂的國際局勢中，接近歐洲強國的聖彼得堡，成了危機四伏的前線，也讓統治者在安全考量下再次遷都回莫斯科。而曾經遭受拿破崙軍隊破壞的克林姆林宮，也在重建後，與美國白宮、英國白金漢宮一樣，再度成為俄羅斯的代表詞。

從1980年代蘇聯解體，直到今天的俄羅斯聯邦共和國，莫斯科繼續作為首都，發展成為千萬人口的都會。工商業並存的經濟體可以奢華得超乎想像，也是富有音樂舞蹈文學深度的藝術之都。

但總結來說，歷史上多數首都，是憑藉天然環境的優勢以奪得地位，而莫斯科的命運，卻總是由統治者是誰來決定。這裡是千年以來俄羅斯歷史悲喜劇的主要舞臺，也照映著這個國家最光榮與最黑暗的兩面，成為領導者決定必然影響國家發展路線的最好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