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羅斯東北部的弗蘭格爾島，一群麝牛度過了牛生最離譜的一天。

一隻北極熊突然闖入它們的視線，探頭探腦地向著麝牛群靠近。這頭熊看起來很小，只有一般成年熊的1/3大，不過麝牛們還是警覺了起來——畢竟，熊是頗具威脅的捕食者。

麝牛並不逃跑，而是在原地圍成圓圈，緊盯著越走越近的熊。接下來，一隻勇敢的雄性決定挺身而出——它離開群體，徑直向著敵人衝了過去。

就在此時，離譜的事情發生了。“北極熊”突然直立起來，摘下自己的熊頭，高高拋到空中。目睹全過程的雄性麝牛當場愣住，放棄了進攻。

而此刻，“北極熊”也暗鬆了一口氣——現在，他可以從這次研究行動中安全撤退了。

北極熊突然變成了人？| Sergei Abarok

喬爾·伯傑（Joel Berger）是一位保護生物學家，假扮北極熊是他的工作。利用這種奇特的方式，他試圖瞭解寒冷地區的動物如何適應環境變化。

為什麼要假裝北極熊？

在北極，生態環境正在迅速變化：這裡氣候變暖的速度達到了全球平均速度的2倍，大量海冰消融，降雪逐漸開始變成降雨。而伯傑關心的問題正是動物們會對這些變化作何反應。在大約15年間，他一直在觀察麝牛——這是生活在北極圈的大型食草動物，它們長著厚厚的長毛與彎曲的角。

麝牛（Ovibos moschatus），Joel Berger的研究物件 | wikipedia

隨著海冰消失，北極熊被迫更多在陸地上活動，它們也有了更多與麝牛碰面的機會。對麝牛而言，北極熊會構成多大程度的威脅？為了弄清這一點，伯傑決定套上熊頭套，親自測試麝牛的反應。

只是打扮成熊還不夠，伯傑還要學習熊的行動方式。一旦進入角色，他就不再直立行走，而是用包裹了人造毛皮的滑雪杖作為“前腿”來爬行。他左右徘徊、四處聞嗅，就像真正的北極熊那樣靠近。與此同時，他身上的測距儀與攝像機會記錄下整個過程。

當然，嚴謹的實驗還需要對照組。伯傑的對照實驗是讓馴鹿接近麝牛群——這隻馴鹿也是他自己假扮的。在假扮北極熊之前，伯傑也用同樣的方法在阿拉斯加測試過麝牛對棕熊的反應。

實驗對照組：一隻假馴鹿 | Joel Berger

北極熊cosplay聽起來很有趣，但其實是非常辛苦的工作。有時候，伯傑為了採集一個數據點就要花上3天時間，在雪地上奔波近100英里。也有時，受天氣條件限制，等待好多天都無法成功進行一組實驗。

穿成這樣，動物怎麼想？

這魔性的頭套真能騙過動物嗎？從實驗結果來看，伯傑的cosplay似乎還算成功。

當他假扮成北極熊或棕熊靠近麝牛時，總能成功引發實驗物件的防禦反應。透過不同條件的實驗，伯傑驗證了各種影響麝牛行為的因素，例如群體性別比例，以及不同的環境條件。他還發現，相比棕熊，麝牛在面對北極熊時更常選擇逃跑——這或許是因為它們發現北極熊不太擅長追逐獵物。

為什麼要戴紅手套？其實也準備了白色手套，但那雙不夠暖和，於是他只好戴起了紅色的厚手套 | Sergey Abarok

也有時，雄性麝牛會直接衝上來驅趕敵人。對於假扮成熊的伯傑而言，這是工作中主要的危險因素：他打不過健壯的麝牛，而且周圍也沒什麼地方能夠躲藏。此時，他的保命方法就是突然從熊變回人：站起身，摘下熊頭套並扔到空中。到目前為止，這一招總是能成功讓困惑的麝牛停下腳步。

而更加驚險的時刻是“假北極熊”碰上真正的北極熊。在伯傑一次接近麝牛的嘗試中，一隻北極熊突然出現在附近。伯傑心頭一緊：即使突然摘掉頭套，也未必能像嚇唬麝牛那樣嚇退它。而如果這一招失敗，在無處躲藏的開闊地上恐怕就要等死了。

熊慢慢地踱步靠近，伯傑看清了它——那是一隻北極熊母親，背後還跟著兩個小熊崽。幸好，對方並沒有什麼衝上來“打假”的興致：在看到穿著熊頭套的伯傑之後，熊媽媽立刻改變方向，帶著孩子離開了。

除了北極熊，Berger也有豐富的假扮棕熊經驗 | Joel Berger

這場假扮北極熊的極地冒險最終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結束：因為“許可證日期錯誤”，伯傑在俄羅斯研究時被逮捕。雖然他被無罪釋放，但此後三年都不能再回來了。於是，伯傑從北極轉戰南美，研究起了瀕危動物智利馬駝鹿。

現在，不知道麝牛是否還會想起那隻用膝蓋行走、又總會突然掉頭的奇怪北極熊呢。

[1] Berger, J. (2018). Extreme conservation: life at the edges of the world.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Chicago / Turabian

[2] https://www.inverse.com/article/16458-this-scientist-donned-a-polar-bear-suit-to-chase-muskoxen-around-the-arctic

[3] https://news.mongabay.com/2018/09/dress-like-a-polar-bear-learning-to-love-muskoxen-at-15-below-zero/

[4]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1-02429-2

[5] https://theconversation.com/scientist-at-work-tracking-muskoxen-in-a-warming-arctic-70378

作者：窗敲雨

編輯：Lu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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