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書緣,翰墨縹緗。”恰值中華傳統曬書節,山東省圖書館向公眾介紹了鎮館之寶——蒲松齡《聊齋文集》手稿。
《聊齋文集》是蒲松齡生前編定的,但文集在他生前未能付梓,稿本在道光年間尚存。目前,省圖書館藏有《聊齋文集》祭文一冊。此書金鑲玉裝,扉頁墨筆題:“聊齋文集,卷之七祭文”。卷首有王獻唐、王統照、崔介題跋,溥儒繪“聊齋著書圖”,輾轉流傳,彌足珍貴。文集每半葉十行二十七、二十八字不等,字型為行書,字跡娟秀,瀟灑奔放且古拙多姿,別具一格。文中很少有改動的地方,應當是他晚年經過修訂後謄錄的清稿本。
此文集共包含400多篇文章,既有引、疏、序、書啟、婚啟和擬表一類的文章,也有駢文和散文,但多是應酬之作,並非精心撰寫。因為在古代上層社會,婚喪嫁娶、壽誕唱酬這類事務,都需要辭藻華麗、娓娓動聽的婚書、祭文、祝壽文等來點綴,以表其身份和尊嚴,但這些往往都不是主人親手撰寫,而是需要文采飛揚的人代筆。蒲松齡曾在同鄉畢際有家設館,當過三十年的私塾先生,而畢家是當地的世家,廣交四方名士,蒲松齡自然就免不了應付名公巨紳之請,寫下捉刀代筆的應酬之作。他在《聊齋文集·自序》中就說:“吾邑名公鉅手,……遠邇以文事相煩者,仍不少也。……寒暑呻吟,極不可耐!以故凡有所作,集而成冊;敢曰持此以問世哉?置諸案頭,作應付之粉本耳。”
即便如此,蒲松齡還是才華出眾,偶爾點綴,尋常之作,也受到時人和後人的稱讚。清初文壇的領袖新城王士禛對蒲松齡評價較高,認為他“不斤斤宗法震川,而古折奧峭,又非擬王、李而得之,卓乎成家,其可傳於後無疑也。”蒲松齡的摯友朱緗,對其推崇備至,認為他:“今披讀先生文,蒼潤特出,秀拔天半,而又不費支撐,天然夷曠,固已大奇;及細按之,則又精細透削,呈嵐聳翠,非復人間有。”
蒲松齡遺稿原本收藏在其家中屋後的小樓中,迭經幾代,由於小樓年久失修,陰雨綿綿,樓塌屋毀,再加上戰亂,各類手稿損失大半。文集則歷盡滄桑,只有“祭文一冊”幸未損毀,直到1936年多方輾轉,被路大荒收藏。
路大荒是中國著名的蒲學專家和蒲學的開創者,編著有《聊齋全集》及《蒲松齡年譜》等。路大荒其實從出生便與蒲松齡有著不解之緣,他出生於淄川北關鄉菜園村,從菜園村向東南行八里,便是蒲松齡的家鄉蒲家莊。蒲家莊與菜園村世代通姻,處於相似的地理與人文環境之中,青林狐變,秋墳唱鬼,蒲松齡當年所迷戀的鄉村景象,幼年時路大荒便耳濡目染。路大荒一生從事聊齋文稿的收集和研究工作,對蒲氏的手稿非常關切。1936年3月的一天,路大荒回淄川老家,聽說蒲氏後人有一冊《聊齋文集》手稿,已經有人出了重價,尚未成交。他聞訊後驚喜交加,典衣縮食,因為出售的人為保守秘密在私下進行,雖去拜訪了幾次,但東西始終未得一見,心中悵然,好幾天茶飯不思。回濟南後,路大荒馬上託朋友找關係,積極聯絡購買,一個多月過去了,在煎熬等待中,好訊息終於傳來,《聊齋文集》手稿已安全取回。
將《聊齋文集》手稿取回後,路大荒便不惜重金請濟南聚文齋的彭輯五裝潢成金鑲玉,他還邀請了當時著名的文學家、書畫家、版本學家來題詩繪畫。《聊齋文集》手稿,裝幀精美,諸多名家題跋。函套題簽為張元濟楷書“聊齋文集手稿”,書的首頁有“聊齋著書圖”一幅,為近代國畫大家溥儒繪,題“庚辰歲暮,大荒先生屬作。”書衣有王獻唐擬甲骨文題簽“聊齋文集手稿”,卷首有王獻唐題詩:“薤露歌殘手自書,柳泉妙筆似黃初。年來庋入匋文館,珍重人天萬劫餘。大荒編印聊齋全集,繼得蒲氏祭文稿本,十年前曾為署籤。茲復持來,敬題二十八字,蓋從兵火中護持而出也。戊子秋獻唐。”王統照題詩:“攄思託筆借園亭,孤憤能舒鬼狐型。故非妄言聽須正,西風悽響夜楓青。疏宕為文字似之,不須衫履自然姿。人間尚有聊齋稿,合證先生絕妙詞。”崔介題詩:“無端歌哭自笑之,天衣絢爛不見絲。書法盡洗臺閣意,宇內先睹為快時。”
1937年12月,日寇侵吞山東半島,攻陷淄川城,日偽政府得知路大荒有蒲松齡手稿,對路大荒開出“優厚條件”,卻遭到嚴詞拒絕。之後,日寇直奔路家搜查蒲松齡手稿。路大荒早有準備,他帶著蒲松齡手稿躲到了深山中,一無所獲的日寇惱羞成怒,放火燒掉了他家的房屋,還在淄川城門貼滿了捉拿他的告示。據說從前還曾有一位日本古董商人,喜好中國文化,收集了不少蒲松齡手稿,得知路大荒藏有蒲松齡文稿,幾番託人願出重價收買,都被斷然拒絕。路大荒十分珍惜齊魯珍貴文獻,將其視為珍寶,十分愛惜,面對強權也不妥協,勇敢拒絕,使寶貴的文獻不致淪落海外。
1948年濟南解放,路大荒被任命為山東省圖書館副館長。1963年,路大荒把最心愛的《聊齋文集》手稿捐獻給省圖書館。目前,這部凝聚齊魯先賢心血、躲過日軍搜捕的珍貴典籍完好地珍藏在省圖書館,成為鎮館之寶之一。(大眾日報客戶端記者 張依盟
通訊員 張海梅 實習生 馬肖琦 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