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一生中在文學與情感方面所發生的大事小情,無論是轟烈的、驚豔的,還是靜默的、瑣碎的,都得到了真切細微的展現,文字優美如歌,字裡行間,滲透著優雅與芳香,一瞬間就能將讀者帶回民國時代,故事婉轉生動,密佈著愛情、親情、友情的網路,處處多彩,處處悽婉,處處動人。 張愛玲的作品與其經歷、思想、情感等結合打通,處處是由文見人的洞見,描寫真實準確,生動感人。作者文筆清雅,如詩如歌,既不學究氣,也不做作矯情,是值得收藏閱讀的典籍。
每個人的出生,其實並沒有帶著任何痕跡,初,我們都只是一個柔軟的嬰兒,分不出彼此。但是,血液裡的一脈相承卻不同,有些人天生就高貴,就如同牡丹花可以爭豔群芳一般!
“哇……哇……哇……”清亮的哭聲迴盪在張公館內一座坐落於蘇州河畔的西式小樓,這一聲啼哭,讓公館內每個繁忙的人臉上都漾出了喜悅的笑容。
這是1920年9月30日的上海,溼熱中帶著一絲秋意,寒蟬似有若無地鳴叫一兩聲。夏天已到盡頭,秋天肆無忌憚地入侵,混戰的槍聲偶有起伏,張公館內卻一片歡騰,一名女嬰順利誕生了,父母為她取名“張煐後改名為“張愛玲
在軍閥混戰時期的大上海,能夠擁有自己的公館,這絕非一般人家能夠做到。藉著張煐的出生,我們一層層地扒開了她的身世,才發現她的血液裡流淌著一脈相承的高貴。
張公館,原本不姓張,它是張家媳婦李菊耦帶過來的嫁妝。能送得起這麼一座在當時看來可以稱為“豪宅”的人,身份一定非比尋常,確實,送這座宅子的人是晚清時期名動朝野的重臣李鴻章。李鴻章,在晚清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從文到武、從洋務運動到外交斡旋,他都是很有影響力的一個人。而李菊耦,又名李經璹,是李鴻章的掌上明珠,李鴻章有多個孩子,卻對這個女兒格外的愛護。他甚至把愛女帶在身邊,精心指點她的詩詞文章和待人處事。李菊耦自幼跟隨在父親身邊,自然耳濡目染讀懂了人情世故。她能夠從生活的點點滴滴中感受到父親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
李菊耦,其實就是張煐的祖母,那麼李鴻章自然就是張煐的外曾祖父。雖然,在時間的長河裡,張煐和李鴻章沒有任何交集,但是,張煐的血液裡卻傳承了李鴻章家族的書香氣和貴氣。
除了嫁妝,就連女婿都是李鴻章欽點的人選。有幸成為李家女婿的是張佩綸,同治十年考中進士,他也是晚清著名的大臣之一,才情俱佳,曾被袁世凱大加讚賞。他一度在李鴻章府中做幕僚,後經舉薦與李鴻章同朝為官。但他為人過於耿直,不管世情變化,只為自己清譽而聽不進別人的勸諫,甚至不惜自詡自己為“清流而去與他認為的朝廷“濁流”對抗。他因此被許多人看不慣,甚至被人彈劾,以致受到朝廷的驅逐。
恰恰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被李鴻章相中了。更為世人詬病的是,張佩綸當時仕途落魄,且已年過四十,雖然他的前兩任夫人都已過世,但畢竟結過兩次婚,對於年方二十出頭、待字閨中的李菊耦來說,確實有點不般配。首先站出來反對此事的人,自然是李菊耦的母親,可是她說話沒有分量,僅僅只是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而已,並不能改變什麼。反倒是李菊耦自己對父親為她選的這個夫婿沒有什麼異議,在她看來,父親辦事向來穩妥,又從小深愛自己,他看中的人選一定不會有錯。於是,四十多歲的張佩綸娶了二十多歲的李菊耦。
“凡事牽涉到快樂的授受上,就犯不著斤斤計較了。較量些什麼呢?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這句話本來是張愛玲在《公寓生活記趣》裡觸景生情的感慨,誰曾想卻精確地概括了李菊耦的一生。張佩綸原本在仕途上發展不是很順心,與李菊耦結婚後,便乾脆隱退政壇,辭官不做,攜夫人自天津到金陵,並送了一座“鷗園”給愛妻。我們雖不知張佩綸緣何把新買的宅子稱作“鷗園但“鷗”與“耦”音似,似乎也藏著張佩綸一番愛妻的苦心吧。
張李二人的生活著實讓人稱羨,在自家的花園中,張佩綸對月飲酒作詩,李菊耦倚花小酌作陪,享受著世外桃源般的神仙眷侶生活。很快,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先是兒子出生了,取名為張志沂,又名張廷重。隔了幾年女兒也出生了,取名為張茂淵。然而,這種夫妻之情估計是連老天都嫉妒了吧,短短十餘年,張佩綸就留下李菊耦和一雙尚且年幼的兒女撒手人寰,當時兒子剛滿七歲,女兒剛滿兩歲。人生難過的,莫過於習慣了的生活突然被打破,相愛的人突然陰陽兩隔,永遠沒有機會再見面。
年方三十出頭的女子,習慣了丈夫的寵溺,現在卻不得不孤獨地生活下去。面對突然的變故,李菊耦不得不選擇堅強,也只能選擇堅強。她依靠著豐厚的嫁妝開始了撫養一雙兒女的艱辛歷程。她把對丈夫的愛全部寄託在兒子身上,那種想保兒子終身周全的強烈願望和擔心自己無能為力的深度焦慮糾纏在一起,導致她做出一些怪異的決定:一方面,她既在學習和品格上嚴格要求張廷重,讓他務必通曉古今,知天文地理,懂文韜武略,期望他能夠像父親一樣有所作為;另一方面她又事事擋在張廷重的前面,剝奪他經歷風雨的機會,限制他的自由,甚至連穿什麼衣服,交什麼朋友都要一一過問。相反,李菊耦對女兒張茂淵卻乾脆放手,讓她像個男孩子一樣進進出出,大大咧咧地生活。許是她自己的遭遇,讓她感覺到女孩子要自強一點才能保護自己吧。誠如天下所有的母親一般,李菊耦對自己的孩子充滿關愛,她很清楚對於兒女,她不可能與他們相守一生,只能用她覺得有用的方式去保護他們。
張茂淵,也就是張煐的姑姑,這個被母親寵溺著長大的女孩,像長了翅膀的小鳥一樣,在她有生之年跨越千山萬水,幾度漂洋過海,學習國外的新思想,這種膽魄和見識,反而比哥哥張廷重更加出彩,她也間接地影響著張煐。
張廷重,也就是張煐的父親,轉眼就到了婚娶的年齡。飽讀詩書的張廷重,自然知道仁孝禮儀,他表面上並不反抗,對母親事事依從,但在內心裡,卻因為母親的過於強勢,而倍感自卑和猶疑,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乾脆什麼都不管,由著母親做主。在婚姻大事上,他自然也聽從母親的安排,接受了這門據說很小就定好的娃娃親,接受了那個名叫黃素瓊的女人。
黃素瓊,後改名黃逸梵,也就是張煐的母親。她也有著顯赫的家世,祖父是南京水師提督黃翼升,曾與李鴻章共事。官宦世家的子女,眼界和格局總是不同於普通人,黃素瓊雖然也纏著小腳,但她自幼接觸的人和事,以及接受的新潮教育,早已躍居封建思想之上,她所幻想的如意郎君,是能夠與她一道衝破封建思想,走在新派思想的康莊大道上的,夫妻之間不再是男尊女卑,而是男女平等。在晨光的照耀下,他們坐在西式建築的樓房裡,品著咖啡,讀著報紙,談論著藝術,無論是鋼琴還是話劇,反正是藝術就好,呼吸著自由的空氣。裹腳布彷彿舊思想一般束縛著她的雙腳,卻纏不住她對自由的嚮往,也拉不住她追求新思想的腳步!
張愛玲”是一口井,不但是井,且是一口任由各界人士、四方君子盡情來淘的古井。大方得很,又放心得很,古井無波,越淘越有,她死得很寂寞,就像她活得很寂寞。但文學並不拒絕寂寞,是她告訴歷史,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學還存在著不帶多少火焦氣的一角。正是在這一角中,一顆敏感的靈魂,一種精緻的生態,風韻永存,張愛玲作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一位傑出作家,她會像我們欣賞的李清照一樣,在整個中國文學史上佔據一個穩定的位置也說不定。
人生是舞臺,個人脫不了要扮演其中的某個角色。張愛玲卻在這人生舞臺上遠遠眺望著,她不是導演,卻如勝似導演,用筆娓娓動聽地為我們講述過去某一場或正在進行的人生戲劇裡的諸位角色同時,張愛玲也遠遠有別於同時代的許多女作家,她是一個不進入角色而在高處做解說的導演,她冷靜到冷漠,將生命的底部翻過來給我們看也給她自己看的。
她深深的渴望,渴望女效能掙脫歷史的、文化的、生理的、心理的諸般枷鎖和桎梏,從而折射出失落的中國封建家族中所以失落的虛弱本性。自然,這是我們今人的解讀,讀張愛玲,需得用靈魂去讀靈魂,我們一起來讀張愛玲,讀她的生命之旅,靈魂獨唱,不知能否觸控到她生命的律動,也許我們會讀到進入她的人生傳奇當中去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