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讀《紅樓夢》只是瞭解個大致故事情節及主要人物關係,箇中意韻內涵不甚了了。
近再讀《紅樓夢》,對第一回中“甄士隱夢幻識通靈”中甄士隱這個人物有了新的印象,尤其是甄士隱之前於夢中見到那一僧一道“瘋語”不甚了了,到日後竟隨著這一僧一道出家雲遊而去,讓讀者為之唏噓感慨。
甄士隱前後為什麼有如此大的變化?是由於這期間他遭遇的一系列變故而導致的。
原來甄士隱是姑蘇城中的一位比較富裕的鄉宦,家境是很殷實的,但是他們家沒有男孩,只有一個女兒叫英蓮,夫婦兩人對她是百般疼愛。
英蓮三歲這年夏天,甄士隱做了個夢,在夢裡夢見了一僧一道,並聽見了二人有關於情緣孽債的事情,當然他沒有聽懂這其中的玄機。甄士隱醒了以後也把夢忘了一大半,接著士隱就抱著英蓮出來玩,遇上了一個癩頭跣足的僧人,還有一個跛足蓬頭、瘋瘋癲癲的道人。那僧人見了英蓮就對士隱說:“施主,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孃之物抱在懷內作甚?”並留了一首詩:“慣養嬌生笑你痴,菱花空對雪澌澌。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臨走時,士隱聽那道人對僧人說:“你我不必同行,就此分手,各幹營生去罷。三劫後我在北邙山等你,會齊了同往太虛幻境銷號。”這是士隱第一次見到這一僧一道。這時他只是心裡疑惑,並且後悔該問問這倆個人的具體情況。
後來真是在這年元宵佳節的時候,他的家人霍啟抱著英蓮出去看社火花燈,結果這霍啟只因去了趟廁所,把英蓮給丟了,讓人販子了給抱走了。這霍啟丟了英蓮也不敢回去了,士隱一家為此而找了整整一個月,皆無音訊。夫婦二人半生只有這個女兒,一旦失去,自是傷心至極。夫婦二人相繼生病,求醫問卜。
更不可思議的事又發生了。這年三月十五葫蘆廟裡的和尚炸供不小心走了火,引起了火災,一條街燒了半個,把士隱家燒的“早成了一堆瓦礫場了”。甄士隱沒有了辦法,去了自家田莊上住。偏偏近幾年水旱不收,賊盜蜂起,田莊又過不下去,只得將田地折賣,攜妻子和兩個丫鬟投他丈人封肅家。
丈人家雖務農,家中卻還殷實,今見女婿這等狼狽而來,心中便有些不樂,幸好甄士隱身上還有田產折變的銀兩,拿出來託丈人置買些房地,作為日後衣食生計。這丈人也不是個東西,竟半用半賺,給士隱只是些薄田破屋。
士隱乃讀書之人,不慣稼穡和生財之道,只是一味的消耗,日子越發窮了,丈人越發沒有好臉色和言辭。士隱知道投奔錯了人,加上這幾年的驚嚇,已是暮年,貧病交加,漸顯出悽慘光景來。
忽然有一天,拄了柺杖計程車隱掙扎著到街前散心,在路上又遇上了一個跛足道人,口內唸叨著《好了歌》:
“這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士隱本來就是個讀書人,也聰明,對道人“好便是了,了便是好”的回話早已徹悟,於是就對那《好了歌》給了註解: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樑,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甚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
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道人聽後大笑:“解得切!解得切!”。士隱便說一聲“走吧”,並把道人肩上搭褳搶了過來背上,連家都未回,二人就此同去,一去不回。
這就是士隱出家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