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甫輝/文
人到中年後,特別喜歡懷想過往的人和事。這位老人,和她沒太多交往,卻時常為我所掛念,她就是我來這個世界的接生者,我們慣常稱的催生婆。
我至今不知道她到底姓什麼,只曉得她住在我家對面1公里開外的槽碾灣北頭,她並無生育,只有一個抱養的女兒,後來聽說招了個上門女婿。平日裡,她習慣兩指夾了煙桿,看孫子和孫女在禾場上玩耍。我在五蘆堰埠頭挑水的時候,她的老伴,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從堰堤上匆匆而過,褲底擦得雜草“呼呼”直響……她家的事我所知道的只有這些。
腦子裡對催生婆印象最深的,是么弟出生時。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個月明秋夜,母親陡然發作,同灣的徐媽火急火燎把信帶到正在禾場打夜谷的催生婆。
催生婆連忙撇下手中的活,揹著紅漆小木箱趕來。一番麻利的動作之後,么弟呱呱墜盆。待到祖母到缸裡撮米酬謝的時候(那時家裡無錢,只好送米酬謝),她卻說什麼也不肯收,因為她知道我們家孩子多,糧食不夠吃。
我們家的六兄妹,除大哥外,其他五個孩子都是催生婆接生的。我出生時,催生婆的大孫子剛出生三天,正在備辦“喜三”(一種風俗)的桌席,因此她對我的印象是蠻深的。妹妹出生時,她發現妹妹是我們家久盼的女孩子,因此她對妹妹的印象也比較深。
孩提時代,我和妹妹結伴上學,路過槽碾灣北頭,她看到我們,總是用很奇怪的眼光掃視我們。我當時不解,現在想,那分明就是憐愛,宛然雕塑家欣賞出自自己之手的作品。有一次,催生婆半開玩笑地對母親說,酒罈子(我們這裡稱女孩)考上大學了,一定要接我喝酒啊。可惜妹妹考上大學後,家裡並沒有請客,她的這一願望竟未能實現。
我們一天天長大,催生婆卻漸漸老了。我小學畢業後,就很少看到她了,後來,我們家搬到縣城,她更是音訊杳然。五年前的春節,回老家拜年,偶然聽人說,她仍健在,隨她的孫子客居廣州了。不知她現在好不好?如健在,恐怕也有九十多歲了吧,然而早年她對我家的殷殷厚愛,仍歷歷浮現在我的眼前,猶如昨天。
【作者簡介】李甫輝 男,49歲,湖北省京山縣錢場中學語文教師,1989年畢業於長江大學中文系,大學本科學歷。業餘愛好文學和新聞創作,先後在美國《伊利華報》、日本《陽光導報》、南美洲蘇利南《中華日報》、《南京大學報》、《燕趙晚報》、《河南經濟報》、《皖江晚報》、《湖北日報》、《農村新報》、《荊門日報》、《荊門晚報》等國內外報刊雜誌發表作品600多篇。曾多次被京山縣教育局和縣委宣傳部表彰為教育教學先進個人和對外宣傳先進個人,幾次在京山縣和荊門市有關征文大賽中獲獎。散文《難忘兒時皮影戲》和賈平凹、餘秋雨、遲子建等全國50多位知名作家散文一起選錄入《視通閱讀》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