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而優則仕”是我們中國人非常熟悉的一句話,而且都認為是孔子說的。對它的理解也似乎很一致,認為就是“學生學好了就去做官”的意思,從而一度被批為“讀書做官論”,在文化革命中受到過猛烈批判。
但是,問題在於:“學而優則仕”真是這樣的意思嗎?為了弄清這個問題,讓我們回到其原始的出處:《論語》。它出現在第十九篇《子張》的第十三章,原文是:“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從而才發現:第一,這句話是孔子弟子子夏講的,而不是孔子自己講的(當然,它代表了孔子的思想);第二,在它的前面還有一句“仕而優則學”,那按照原來的理解方式,是不是應該說:官當好了就去做學生?如果這樣的話,豈不和常理髮生矛盾?於是,就有必要認真思考一下“學而優則仕”的真正涵義了。的具體事務。至於“學而優則仕”中的“優”,根據全句的意思,也應該理解為“優裕”“有餘”。所以,朱熹在其《四書章句集註》中對這一章的註釋是:“仕與學,理同而事異,故
首先,需要明確指出的是,我們一般人對“學而優則仕”的理解確實是一種誤讀。而誤讀的原因在於對“優”字的想當然理解。因為在現代漢語中,“優”就是“優秀”,就是“好”的意思。但是,在古代漢語中,其原意卻是:優,饒也,飽也。引申之凡有餘皆曰饒(《說文解字注》)。這樣的用法,已見於《論語》。在《憲問》第十一章:“子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意思是說:孟公綽這個人,當趙、魏這類大國的國老,只出出主意,是綽綽有餘的,但當不了縢、薛這類小國的大夫,因為需要處理很多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後可及其餘。”因此,該章全句的意思應該是:官做好了,如果還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就可以去做做學問(提高理論水平,讓官當得更好);學問做好了,如果還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而且適合自己),就可以去做做官員(具體實踐實踐,發揮自己的作用)。這樣的理解,正如朱熹所注:“仕而學,則所以資其仕者益深;學而仕,則所以驗其學者益廣”,才符合《論語》的原意。這樣,是不是應該承認,我們不少人的那些想當然的理解,是對古人的誤讀呢?
其次,在正確理解的基礎上,還應該思考一下:這段話對現在的我們有什麼啟示呢?我認為,啟示是很大的,而且還是非常具有現實針對性的。第一,不要像誤讀所指引的那樣,認為讀書的目的就是去當官。因為從古至今,“官本位”的思想在中國根深蒂固。如果說,在古代還情有可原,因為讀書人的出路很少,幾乎只有當官一條路;可是,在今天,還這樣想、這樣做,就有點不合時宜、甚至是在開歷史倒車了,因為今天發揮人們才幹的行業很多,而且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去當官的。準確地認識自己,從事最適合自己的工作,最大限度地發揮出自己的才幹,才是最好的人生選擇。反過來,如果有“讀書當官”想法的人很多,考公務員的隊伍很長很長,甚至還有不少“教授”“博導”爭著去當學校的某些處長之類官員的現象司空見慣,那從一個側面說明,這個社會一定存在著某種問題,說明“官本位”的思想依然濃重。第二,不要像誤讀所指引的那樣,只看到利益、好處,甚至想“通吃”。當官的,官沒當好,卻想著去撈個學者的名分:讀博士,掛名當教授;做學問的,學問還沒做好,就去當個官。如果沒有自知之明,不是相應的料,其結果必然是誤國、誤己:要麼學問沒做好,官也沒做好;要麼官沒當好,學問也荒廢了。同時,按照中國傳統文化的觀念,福不可享盡,利不可佔盡,“物極必反”;這樣做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建議人事組織部門要破除一種觀點,以為重視人才就是讓他當官,而是要“因材錄用”:適合當官的去當官,適合做學問的就讓他安心做學問,做到“人盡其才”才是最好的用人政策。第三,任何人,做任何工作,都應該立足於本職,將其做好,還要將其當作一門學問去探索,精益求精,做到極致,不要這山望著那山高。如果一個社會每個人都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工作,那這個社會一定是一個美好的社會、和諧的社會。
這樣的理解和思考,是不是能給我們一種啟示:學習中國傳統文化的經典,首先要準確,繼而要讓它發揮作用,提高我們的認識水平和精神境界。誠如是,則傳統文化才真正具有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