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城市的溫度」系列
第 10 篇文章
我是李源，為你解讀
古今中西，城市的魅力
1492年，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
當然，他發現的不是今天的美洲，而是古巴和海地一帶的加勒比群島的小島。哥倫布回國後，才陸續有敢死隊橫穿巴拿馬地峽，前往美洲。
正是這群人發現了今天墨西哥一帶的阿茲特克帝國。
不同於現在的相對落後和原始的印第安人和美洲土著，那時的阿茲特克是一個超級強大的帝國，領土包含今天整個墨西哥和美國南部，人口高達一千多萬！
這個國家有當時全世界最大的金字塔，埃及的胡夫金字塔都無法和他們的金字塔相比。阿茲特克還是「2012世界末日」的提出者，他們的數學和天文學全世界領先。我們今天吃的玉米，巧克力，用的香草，都是從那進口的。
阿茲特克當時是一個萬國來朝的國家，首都是特諾奇蒂特蘭，城裡流動著來自全世界各地的商人。
帝國的皇帝叫蒙特祖瑪，前半生就像秦始皇一樣，一路東征西討，統一了墨西哥全境，號稱神皇。因為當時政教合一，君權神授，蒙特祖瑪既是帝國的皇帝，也是大家的神。
話說當時西班牙派到古巴的總督，想深入考察阿茲特克帝國，於是派出科爾特斯，作為考察隊長前往深入考察。
科爾特斯
不過泥腿子出生的科爾特斯是個妄人，一無所有，哪怕失敗了，失去的也只有枷鎖那種人。他來美洲的目的就是賺錢，所以不僅和總督關係不好，還動不動喝酒打人。
總督怕他惹出大事，就同時找另一個人接替科爾特斯，同時將他遣送回國。沒曾想，情急之下的科爾特斯居然殺掉了競爭對手，然後跑路了。
科爾特斯帶著30個弓弩手，2個火槍兵以及一群非洲黑奴倉皇逃到了巴拿馬。他怕總督找到自己，就徵召了幾百個當地土著，加一塊530人，外加上16匹馬，幾門大炮，準備前往阿茲特克帝國大幹一場。
科爾特斯只有五百多人，而對方是千萬人口的大國家。並且這530人的主力是當地原住民和黑奴，西班牙人只有5%。最關鍵的是，對方不是落後的原始部落，而是有著農業文明的上千萬人口的帝國。
逃犯科爾特斯在沒有後援，且後面還有總督派兵追殺的情況下，居然滅亡了千萬人口的阿茲特克帝國。
26個西班牙人，滅亡了一個一千萬人口的帝國，這種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一
話說當時科爾特斯一行人等一路向北，路上先是遇到了一個會說瑪雅語的西班牙浪人。後來在一個小部落又遇上了一個會將瑪雅語翻譯成阿茲特克語的當地婦女。帶著這兩人，科爾特斯準備硬闖阿茲特克帝國。
阿茲特克帝國當時號稱「三國聯盟」：其實是由墨西哥地區三個最大的大部落聯合而成。
科爾特斯一行人先是到了其中一個部落，且 叫它A地區吧。當地人恨透了蒙特祖瑪，因為蒙特祖瑪要求他們交重稅。
蒙特祖瑪喜歡抓各地的人進行活人祭祀。美洲金字塔和埃及金字塔是不一樣的。埃及金字塔是法老去世後的陵墓。但美洲金字塔是用於活人祭祀的祭壇。A地區的人苦蒙特祖瑪久矣，於是很愉快地加入了科爾特斯的隊伍。
「神皇」蒙特祖瑪
到了B地區，最開始遭遇了當地激烈的抵抗。科爾特斯一行人沒法突圍，後來他們想到一個辦法：先假裝和對方談判，將對方騙進談判室，一哄而上殺死了部落酋長，順利拿下了B地區。
分化瓦解了兩個盟友後，三國聯盟便只剩下蒙特祖瑪了。科爾特斯長驅直入，直接殺奔到首都特諾奇蒂特蘭。
蒙特祖瑪特別好客，盛情款待了科爾特斯一行人，帶他們在城裡參觀，還讓他們住在宮殿裡。不過科爾特斯一行人卻高興不起來。
他們現在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文明，也沒有後援，萬一蒙特祖瑪突然變卦殺死他們活人祭祀怎麼辦？底下士兵反覆慫恿科爾特斯，讓他想辦法，最終他決定在1519年的11月14日，找蒙特祖瑪攤牌。
雙方在宮裡見面，起初雙方洽談愉快，各盡賓主之宜。可酒喝到一半，科爾特斯忽然質問蒙特祖瑪皇帝：為什麼背叛我？
蒙特祖瑪被問蒙了。緊接著，西班牙人一哄而上，將蒙特祖瑪挾持著逮到了他們的住所。
二
城裡的貴族聽說國王被挾持了，立即出動士兵將科爾特斯一行人的住所團團圍住。
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西班牙總督的追兵也追到了海邊。萬般不得已之下，科爾特斯只能將副官阿爾瓦多留下看著蒙特祖瑪皇帝，自己帶著小分隊，跑到海邊去阻擊西班牙總督的追兵。
科爾特斯走後，副官心急如焚，要知道當時群裡一片混亂，思來想去，他決定先發制人。
第二天正好是阿茲特克人一個重要的節慶日。城裡只留下了小股部隊圍困科爾特斯一行人，全城其餘人都去神廟參加祭祀典禮了。
就在節慶高潮，祭祀站在臺上領導全民祈禱時，副官突然帶人衝了出來，在神廟裡大砍大殺。
因為是重要節慶，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就像待宰的羔羊，幾千個群眾，包括國家最重要的貴族，都被殺死了。只有蒙特祖瑪和少數人跑了出來。
就在所有人反應過來準備報復西班牙人時，西班牙人挾持著蒙特祖瑪皇帝，勒令所有人都後撤。
第二天，科爾特斯回來了。他看城裡一片混亂，正逢雨天，於是想趁著雨夜，趕緊帶著所有人撤退。
不過這一次科爾特斯就沒那麼幸運了。走到半路，蒙特祖瑪被一塊石頭打中，一代神皇就這麼被砸死了。
神皇一死，蒙特祖瑪的皇兄帶著人沿途阻擊，市民從樓上扔石頭，將科爾特斯一行西班牙人像砍瓜切菜一般殺死在大街上。
首都特諾奇蒂特蘭是湖心島上建的城市，西班牙人好不容易衝上浮橋，又被當地人的小船阻擊。一半的人掉進了水裡，大炮、戰馬也都掉進了水裡。
那是1520年7月1日，史稱「傷心之夜」，這一晚上，科爾特斯損失了四分之三的兵力。
三
「傷心之夜」之後的幾天，科爾特斯退回了B國，困守待援。阿茲特克這邊，皇兄做了皇帝，準備隨時追擊西班牙人。
就在此時，老天幫西班牙人一把，當時有個士兵感染了天花。要知道 美洲居民沒得過天花，自身沒有任何抗體，天花迅速蔓延開來，一年內，阿茲特克境內40%的人死於天花。農田荒蕪了，饑荒爆發，士兵也喪失了戰鬥力。包括那位繼位的皇兄，也死於天花。
科爾特斯看準了機會，找了12艘船，帶著90個騎兵和120個弓弩手，包括三門大炮，浩浩蕩蕩出發包圍了阿茲特克首都。
當然，他身後還有50多萬A國和B國的原住民，他們願意幫助他們做民工、搶修工事。特諾奇蒂特蘭是湖心島，需要有人修浮橋。
特諾奇蒂特蘭城復原圖
新皇帝也帶兵反抗了，中間還組織了好幾次成功的伏擊，殺了好幾百西班牙人。抓住的俘虜都送去活人祭祀了。可還是沒辦法，饑荒加上天花，士兵都太虛弱了。面對科爾特斯帶領的大炮和騎兵，以及身後好幾十萬的帶路黨，他們被困在城北的集市裡無法突圍。
最後新皇帝推出了一位聖戰士：羽蛇神戰士，穿著羽毛衣服，讓他抵擋西班牙士兵。這位聖戰士抓住三個西班牙人後，就被打死了。
這場持久戰的最後以西班牙人生擒對方的國王，一把火燒首都特諾奇蒂特蘭而告終。自此，阿茲特克帝國滅亡。
四
故事到此並沒有結束。
經此一戰，科爾斯特成了大英雄，回國後，他的故事被當做傳奇傳遍了大街小巷。他還帶回來鉅額的財寶，讓人看著垂涎三尺。
他有一個遠方外甥皮薩羅，看科爾特斯一個窮屌絲大發橫財，也動了心思。於是他也去西班牙國王那申請，想去南美的秘魯做總督。因為新的考察隊發現，秘魯那邊有一個比阿茲特克還大的帝國，叫印加帝國。
皮薩羅
皮薩羅拿到執照後，就帶著自己的四個兄弟出發了。那一年是公元1530年。
在開始皮薩羅的征服故事之前，先簡單介紹下印加帝國的情況。
印加帝國號稱「四方之地」：比阿茲特克帝國還強大，有兩千萬人口，剛完成統一，統治者卡帕克是個偉大的征服者。
科爾特斯將天花散播到了美洲大陸，而天花也從巴拿馬一帶傳到了印加帝國。印加人也沒有免疫力，90%的人都死了，包括征服者皇帝和他的太子。
皇帝和太子死後，剩下幾個兒子殺成一團。到最後殺出來的是一個叫阿塔瓦爾帕的人，在1532年一場血戰後，終於打敗了幾個弟弟，用了四年時間，再度統一國家，準備舉行加冕大典。
他決定大慶三天而後舉行加冕儀式。就在這時，有大使來報，說有168個外國人想求見我皇。皇帝很好奇，想著反正接下來三天也沒什麼事，接見下，爭取詔安。
這波人，正是皮薩羅的流氓大部隊。他帶的人比科爾特斯還少。因為他比科爾特斯還窮，帶不來那麼多人。
1532年11月16日，雙方在卡哈馬卡城的大廣場見面了。
皇帝帶了六千人的衛隊，皮薩羅只有兩個人，除了他之外，還有個傳教士。
傳教士見到皇帝之後，跟皇帝宣讀了一通詔書：我請求並且要求你，將教會視為天地的主人和你的主宰。如果你反對，在上帝的指引下，我會懲罰你。我們會對你加以刀兵，會將你繩捆索綁，擄掠你的女人和孩子，將他們賣為奴隸，並且按照西班牙皇帝陛下之命，對你施加酷刑。而你的毀滅將是你的過失。
劫持阿塔瓦爾帕
皮薩羅也沒帶翻譯，皇帝其實也沒太聽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正想問，傳教士遞給他一本聖經，皇帝更懵了，順手將聖經扔到了地上。此時傳教士大喊一聲：出來吧，基督徒們，將這些拒絕上帝的敵人殺光。
原來皮薩羅早就讓自己的部隊埋伏好了。皇帝接見他們的地方是一個類似於操場的地方，四周都是觀看席，只有兩個窄門出入。皮薩羅讓西班牙人埋伏在觀眾席裡，隨時準備作戰。
其實後人回憶，那幫人也害怕，有的都嚇尿了。皇帝有5萬多精銳部隊，他們就一百多人，能不怕麼？
但不管了，殺吧。這幫人高喊著聖地亞哥就衝出來了。當時太陽已落山了，雙方都在抹黑作戰。但西班牙人有大炮，往室內一轟，衛隊都被嚇傻了。因為只有兩個窄門，幾千人互相踩踏，最後全死在了屋子裡。西班牙人活捉了阿塔瓦爾帕皇帝。
五
印加帝國的這個皇帝也是個明君，他覺得西班牙人無非是想要錢。他答應給裝滿一個房間的金子，外加兩倍的銀子替自己贖身。
在之後幾個月整個印加帝國都在給皮薩羅駐所運送金銀，有人算過，那些金銀相當於今天4億美金。西班牙人將金銀器大批大批的運回國，今天印加帝國金銀器很少，主要都是被皮薩羅們搶走的。
但皇帝誤解了皮薩羅們。得到錢後皮薩羅們並沒有放他走。有一天，他們將國王綁在柱子上，問他要不要皈依上帝。如果不皈依，立即燒死。如果皈依，可以用繩子勒死。最後阿塔瓦爾帕皇帝接受了洗禮，成為信徒後，被勒死了。
隨後西班牙人扶植了一個傀儡皇帝，控制帝國後，皮薩羅留下兩個弟弟看著傀儡，和他的小夥伴又南下去征服智利了。
當然故事到此並沒有完結。皮薩羅兩個弟弟胡作非為，強搶民女，後來還強姦了傀儡皇帝的皇后。皇帝召見貴族，給各地傳檄文，反包圍了城市，殺死了皮薩羅一個弟弟。
傀儡皇帝還是有幾把刷子的，他有個將軍，是個戰神，一度包圍了皮薩羅的城市，還利用游擊戰術打敗了好幾路援軍。但最後他們還是敗下陣來，圍城十個月後又節節敗退，帶著祖先的木乃伊躲進了熱帶雨林裡，一直堅持了三十多年。
直到他兒子被俘虜，印加帝國才從此在地球上消失。
六
兩大帝國被滅亡的故事先告一段落，接下來我想聊聊龐然大物轟然倒塌背後的隱秘原因。
要知道阿茲特克帝國和印加帝國都是當時美洲最先進的國家，有著先進的數學和統治國家的方式。統治者還都是征服者，剛剛統一了幾千萬人口的國度，竟然就這麼被幾百人給征服了。
簡直太毀三觀了。
有本書叫《槍炮，病菌與鋼鐵》，從標題上看，這三樣東西好像是滅亡這兩個國家的主要原因。但其實也不盡然。
槍炮和鋼鐵說的是武器先進。其實歐洲當時的武器是火繩槍，要裝填子彈才能發射。那種槍中國在明朝就有了，但一直都沒有普及，不是咱們保守，是因為不太好用。一到下雨天就完蛋，而且裝填時間特別長，容易被對方襲擊。
「傷心之夜」科爾特斯之所以損失慘重，就是因為天下大雨，槍不能使用了。
病菌說的是天花，用它解釋阿茲特克帝國滅亡還有一定道理，但不足以解釋印加帝國。因為皮薩羅來時，天花已經氾濫過了。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不妨看幾個細節。
1、科爾特斯一行人等最開始到阿茲特克境內時，蒙特祖瑪其實已經意識到有人來犯了。他也派出了一個大使去見西班牙人。
大使回去後跟蒙特祖瑪回報，說對方是一群怪人。說他們有一種不帶角的鹿，其實那就是馬。還有一種肚子裡能噴火的蛇，其實是西班牙的大炮。
後來印加帝國的大使也是如此，他和阿塔瓦爾帕皇帝說：皮薩羅那些人帶著巨型的羊駝一路從海邊殺過來的。所謂巨型的羊駝，其實還是馬！
這兩個細節就很說明問題：美洲是一個封閉大陸，不接觸外部世界。他們既沒見過馬，也沒見過大炮，他們甚至都沒發明過輪子。
封閉是他們滅亡的第一個原因。
2、蒙特祖瑪的使者繼續問他：要不要見一下這幫人？要不乾脆伏擊了算了。
蒙特祖瑪那個皇兄也覺得這幫人是海盜，無根之人非常危險，千萬不能見。但蒙特祖瑪擅長決斷，他覺得無所謂。
蒙特祖瑪和阿塔瓦爾帕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被挾持，這是他們最要命的地方。他們是一箇中心化的組織，一旦國王被挾持了，其他人就跟傻子一樣，不知道該做什麼。
覆盤阿茲特克帝國滅亡的細節，他們一次次錯過機會，就是因為國王被挾持，其他人不知道該做什麼。後來還非要在圍困西班牙人時舉行慶典，幾乎所有貴族在慶典上被殺死。一箇中心化組織的缺陷暴露無遺。
只有在蒙特祖瑪被打死後，阿茲特克人才學會反抗，但為時已晚，雖然取得了好幾場勝利，但已難免敗局了。
印加帝國也是，皇帝被處死後，傀儡皇帝組織反抗，最開始他和將軍分兵兩路，各自包圍了對方的城市。將軍一度大獲全勝，皮薩羅和他的部隊被圍在兩個小樓裡，差點死在裡面。
但傀儡皇帝非讓他攻城。西班牙人有大炮，強攻之下必定大敗。正常戰役的關鍵性轉折，居然是皇帝的瞎指揮。
封閉+中心化組織，這才是兩大帝國滅亡的真正原因。
換一個詞來形容，這樣的物種就叫做「脆弱」，易碎。一有風吹草動，哪怕是幾百個妄人，就能摧毀。
可以看個反例。
同樣是美洲原住民，今天美國加拿大一代的印第安人是最落後的：都是小部落，採集狩獵為生，既沒有國家，也沒有文字。
但後來英國人和法國人在北美殖民後，用三百多年時間，從17世紀一直到19世紀的「西進運動」，才算解決了印第安部落。
華盛頓將軍，當年就是征服印第安人起家的。後來美國人是動用國家法律和軍隊，才解決了這些分散的小部落。今天美國有很多西部片，就是講這段歷史的。
這就是去中心組織的力量所在。看起來混亂，也沒有那麼強大，甚至很落後，但他們並不易碎。阿茲特克和印加帝國就像是個大花瓶，看著很強大，其實一碰就碎。
所以，想要防患於未然，其實就一個心法：讓自己變得別那麼脆弱和易碎。
錢塘李洗馬，為你解讀城市們的過去與今生。9篇原創內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