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在維也納舉辦的第八屆世界電影週上,一部在陝西渭南取景拍攝的戰爭題材電影獲得了“爭取自由鬥爭獎”。
這部電影就是《智取華山》,由北京電影製片廠拍攝,郭維導演。被譽為中國共產黨隱蔽戰線"龍潭三傑"之一的錢壯飛烈士之女錢臻臻,還在劇中扮演了匪軍旅長方子喬姨太太。
《智取華山》以人民解放軍出奇制勝解放華山的戰例為藍本,藝術再現瞭解放軍八勇士打破“自古華山一條路”的傳說,突襲華山天險,消滅負隅頑抗的國民黨殘部,解放華山的傳奇故事。
憶往昔崢嶸歲月,國民黨政權失去民心,背逆歷史潮流,灰飛湮滅是註定。其實,在智取華山之前,我人民解放軍和黨的地方組織也曾勸降逃上華山的國民黨韓子佩殘部。但其妄想據險頑抗,等待反攻時機。然而,這無異於螳臂擋車。
華陰縣長李紀的勸降書
1949 年2月19日至3月22日,第一野戰軍(1949年1月西北野戰軍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野戰軍)發動春季攻勢,相繼解放了銅川、蒲城、淳化、耀縣、富平、大荔、朝邑、平民等縣。
3月初,駐大荔的國民黨陝西省第八行政督察區專員公署兼保安司令、保安第六旅旅長韓子佩逃到華陰縣城,以華陰、華縣為據點,招兵買馬,擴大反動武裝,妄圖配合還控制隴海線沿線各縣的胡宗南,反攻渭河以北。
5月20日,西安解放。人民解放軍如破竹般的攻勢打破了韓子佩反攻的美夢。當天,韓子佩倉皇帶著保安六旅旅部及特務營100餘人逃上華山,副旅長姜秉公率警衛排逃往秦嶺甕峪。5月23日,渭南、華縣、華陰和平解放。
華陰縣城雖然解放了,但苟延殘喘的敵軍在華山時不時炮轟山下村莊,下山搶奪糧食,華山腳下百姓的日子還不能安寧。
電影《智取華山》中逃上華山的敵旅長方子喬(右)妄圖憑華山天險頑抗,等待時機反攻。圖片來源於《智取華山》電影資料。
人民解放軍大荔軍分割槽指示進駐華陰的路東總隊,解放華山。但要上山剿滅悍匪,就必須想辦法攻克華山天險。
華山,是中華之根,中華的"華"字,就源於華山。華山也是道教名山,風景名勝區,其奇險峻秀聞名於天下。
“太華峙西方,倚天如插刀”。北宋名相渭南“三賢之一”的寇準贊華山“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雖然,華山現在已開通東線、西線兩條索道,但當時的華山真真切切是“一
夫當關,萬夫莫開”。
“自古華山一條路”。華山,東、西、南三峰呈鼎形相依,中峰、北峰相輔,周圍各小峰環衛而立。要登山,必須從山下玉泉院穿過,沿華山峪峪道而行,過迴心石、穿千尺幢、百尺峽、老君犁溝到雲臺山莊,由此分道,再至北峰(白雲峰,1614.9M)、西峰、南峰、東峰和中峰。當年,韓子佩又命令在千尺疃通到山上平臺的陡峭狹窄關口,加了一個鋼板蓋口。要想從這條道攻山,難度極大。
圖片來源於渭南廣播電視臺新聞欄目。
武裝解放華山,這座名山的人文古蹟、自然風貌極有可能遭到戰火的破壞。圍而不剿,任其自滅,華山上存糧據調查能堅持1年多時間。
為減少戰爭的破壞,人民解放軍和中共大荔地委也曾勸降韓子佩。
1949年5月,西安解放後,軍管會派出韓子佩的副官張道遠和保安第六旅中隊長孟俊甫(華陰解放時起義)上山送信勸降。但韓子佩下令,將張道遠殺害,孟俊甫幸運逃下山。
1949年5月20日,為迅速建立地方政權,維護穩定社會秩序,有序開展接收工作,陝甘寧邊區釋出關於成立西安市、寶雞市人民政府和寶雞、渭南、咸陽專署及幹部任免的命令,任命李紀為華陰縣縣長。
1949年5月27日,李紀到任視職。他執筆投書,勸降韓子佩,曉之以大義,望其不要逆潮流而行。
李紀的勸降書現儲存在華陰市檔案館,這份珍貴檔案為我們揭開了智取華山的序幕。
李紀勸降書檔案資料。圖片來源於渭南市檔案館。
勸降書內容如下:
韓子佩先生鑑:
此次華陰解放,先生率殘部盤踞華山,不即向人民投降,華山乃一絕地,先生採此態度,實屬不智已極。現沿江各大城市均獲解放,浙、閩、贛、湘及陝南幾乎全歸人民所有,蔣匪僅據西南、西北兩隅,兵力不足五十萬,解放軍則至四百萬之眾,全國解放,指日可待,現蔣匪垮臺,乃其出賣、背叛人民的直接結果。陝中沿隴海至寶雞各縣解放後,民主持秩序即告建立,人民正準備歡迎解放西北各省之數十萬大軍過境。際次,先生當認清形勢,幡然悔悟,立即向人民投降。我人民政府向寬大為懷,先生生命當獲保障,如仍執迷不悟,本縣長負人民之託,剿匪有責,華山雖險,卻系死地,剿滅爾匪,正似吹灰,兩條道路,任其選擇。為人民,為先生,希再三思。
即祝
光榮投降
華陰縣長李紀
六月四日
李紀曾擔任陝甘寧邊區政府關中分割槽專員公署秘書,這封勸降書,有理有節,曉知之大義,分析了全國和華陰的革命形勢,敵我的兵力對比,人心的向背。勸降書指明,妄圖借華山天險頑抗,無異於痴人說夢,真誠希望韓子佩放下武器投降,爭取人民的寬大處理。
但韓子佩堅持一條道走到黑,繼續與人民為敵。他叫囂“解放軍不是神兵天降,沒有翅膀,飛不上山來”。
固國不以山河之險。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戰爭的勝負最終在取決於民心向背。在人民群眾的幫助下,解放軍很快就打破了“自古華山一條路”的傳說,解放了華山。
八勇士奇襲華山
路東總隊一面在華陰縣城內整訓,一面派部隊圍困華山,策機尋找破敵之計。
總隊從被驅趕下山的年輕道士調查得知,韓子佩住在西峰,保六旅旅部和大荔專署職員駐紮在東峰、南峰,敵人一個排約30人駐紮在北峰,兩個連沿北峰以下道路設防,封鎖山上的路口。
強攻作戰十分不利。路東總隊決定派參謀劉吉堯帶偵察小分隊進行秘密偵察,另找上山之路。
偵察小分隊瞭解到,在華山兩岔口的溝裡,有位叫王銀生的農戶。他的父親曾上華山採過藥,可能知曉另外的上山之路。6月4日,偵察分隊進山找到了王銀生家。
王銀生一家住在石崖下搭的一間茅草房裡,主要靠打柴採藥賣錢維持生活。王銀生自幼跟父親上山,練就一身驚人的攀山本領。幾年前,父親採藥時,不幸墜崖身亡。不到30歲的王銀生成了家中支柱。他曾兩次被國民黨抓去當兵,對國民黨軍隊深惡痛絕,願意為小分隊帶路。但王銀生的母親擔心兒子有生命危險,不同意他冒險上山。
偵察分隊一邊耐心做王銀生母親工作,一邊為王銀山家打柴、挑水、修繕房屋。人民戰士的行動感動了王銀生一家,王銀生的母親終於答應讓他做嚮導。
6月13日,以劉吉堯為隊長,王銀生為嚮導,由孟俊甫、路德才、楊建東、楊黨成、崔朝山、張自發組成偵察分隊,隨王銀生在山中穿行,來到東峰下的“天井”處,從這裡開始登山。
華山黃甫峪“智取華山”登山路。圖片來源於華山旅遊推介資料。
“天井”,其實就是一處四周都是陡峭山壁的自然沉陷地。王銀生將用繩子拴在“天井”井口伸出的一根樹幹上,戰士們順著這條“繩梯”,小心翼翼地攀援而上,到達“天井”口。
他們摸過了飛雲峽、吊石板、青龍背,來到老虎口險關。
老虎口是一道橫在山體上的石頭,長10多米,槽口很淺,高不到1米高,象老虎張開的嘴巴一樣。虎嘴下面就是幾十米深的山谷。稍有不慎,或者腳下打滑,就會摔下山崖,屍骨難尋。
戰士們學著王銀生的樣子,背靠山崖,一手扒著虎嘴上唇,一手扶著下唇,半蹲著,一點點橫著挪動,最終安全穿過老虎口。
電影《智取華山》中偵查小分隊透過“老虎口”。
夜晚,小分隊到達量掌山。這裡與西峰隔壑相望,與北峰相距很近,已經能看見北峰敵軍哨兵。
偵察任務完成,但是原路返回還是主動出擊,奪取北峰,成為要面臨的新問題。如果原路返回,攻山時間又要拖延。而趁機奪取北峰,就能打通了透過老君犁溝、千尺幢,上達西峰、中峰的咽喉通道,部隊可以快速上山。同時,也切斷了敵人的上下通道,形成甕中捉鱉之勢。
商量之後,偵察分隊決定晚上突襲,奪取北峰。半夜時分,劉吉堯帶領戰士向北峰廟摸去,乘敵不備一齊開火。敵人亂成一團,還沒摸清情況就做了俘虜。結束北峰的戰鬥後,戰士們又解決了千尺幢、蒼龍嶺等處的守敵。14日中午,小分隊俘敵110名,繳獲了大量的槍支彈藥和各類裝備物資。劉吉堯安排山上的道士化裝下山,向分割槽首長報告情況。
15日下午至16日清晨,增援部隊陸續到達北峰。17日天亮時,我軍很快攻上五雲峰和金鎖關,包圍了敵旅部,6月19日,韓子佩在西峰簽字投降,繳出全部彈藥,華山解放。
智取華山的英雄劉吉堯在華山留影。圖片來源於網路。
1949年6月下旬,人民解放軍一野司令部、政治部通報表彰路東總隊偵察分隊。在華陰縣城召開的慶功大會上,西北軍區副司令員王維舟代表一野司令部、政治部,授予劉吉堯特等戰鬥英雄稱號,授予孟俊甫、路德才、楊建東、楊黨成、崔朝山、張自發、王銀生一級戰鬥英雄稱號,分別記特等功、一等功。
1950年,劉吉堯作為特等戰鬥英雄,出席在北京召開的全國戰鬥英雄代表大會,受到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
1953年5月,中共中央副主席、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朱德在西安親切接見劉吉堯(左)。圖片來源於《三秦紅色地標 渭南卷》
智取華山英雄的事蹟千古流芳,而韓子佩則走向人民的對立面。投降後,他一直圖謀反動,被判處有期徒刑5年。在獄中,仍不死心,繼續密謀策動反動活動,1950年被判處死刑。
《奇取華山》電影改名《智取華山》
1952年7月,反映攻克華山戰鬥的電影在華山上開拍。從甘肅平涼調來的兩個騎兵連,與渭南軍分割槽部隊共1000多人參加拍攝。戰鬥英雄劉吉堯擔任顧問。
電影《智取華山》中小分隊從東峰下開始攀爬上山的畫面。因山勢險要,華山腳下村民參與了爬山的拍攝。
這部電影最初取名《奇取華山》。後來,文化部推薦這部電影應邀參加第八屆世界電影周,影片送北京審查。
當時,在中南海禮堂放映,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李富春等中央領導參加審看。周恩來在紙條上用筆寫道:是否將《奇取華山》的“奇”字改為“智”。毛主席看後笑著說:“這很好,就改為《智取華山》。”
為了紀念解放華山戰鬥,1980 年 12 月華山管理委員會在當年智取北峰廟的遺址上修建瞭解放華山紀念碑和紀念亭。1994年5月恢復修鑿了“智取華山路”,全長2公里左右,約4000級臺階,遊人可從黃甫峪索道站開始,由此路登山,直通華山北峰。智取華山路成為華山紅色旅遊革命傳統教育的一處重要景點。(渭南廣播電視臺 翟軍俠 渭南市檔案館 任婧 )
2021年5月19日,渭南市“奮鬥百年路 啟航新徵程”主題採訪團重走八勇士“智取華山”路合影。文化藝術報訊全媒體記者 宋光報道
( 編者按:2021年,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週年,渭南市檔案館與渭南廣播電視臺共同策劃採製《渭南紅色檔案故事》,《一封勸降書與智取華山》是其中的報道。感謝市黨史辦對報道史實部分的把關稽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