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2月22日下午四點,"榮民總醫院"內117病房告急,一陣急促的鈴聲打破了這片沉滯的安靜。病床上,躺著的是食道癌晚期的蔣家第三代孫蔣孝勇,旁邊守著是他的妻兒。
下午五點,院方發來了病危通知書。這薄薄的一張紙,就像是死神的邀請書,重重地壓在了所有人的心頭。當醫護人員無能為力地離開時,蔣孝勇也即將走完他最後的歲月。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先是深情地注視著自己的母親、兒子,然後又將目光落回到了身旁溫柔的妻子方智怡身上,從前共同生活的情景,一幕幕重現在了眼前......
一、
蔣孝勇,1948年出生於上海。彼時,因國民黨在上海的形勢十分危急,所以蔣孝勇還在襁褓中時,便被家人送去了臺灣。自古長輩都疼幼子,蔣介石夫婦也不例外。又恰好他出身在蔣家最低迷的時候,因而蔣介石對蔣孝勇極為寵愛。
蔣孝勇中學畢業後,蔣介石便將其送入了陸軍軍官學校就讀。也是在這個時候,蔣孝勇遇見了他的妻子方智怡。不過,此時的方智怡還是蔣孝勇同學的女朋友。
他們倆的相識,巧妙得好像小說裡的橋段那般。那時,臺灣的男丁都要服兵役,蔣孝勇的一位中學同學為了"逃兵役"決定出國留學,臨行前非常鄭重地將自己的女友方智怡託付給了蔣孝勇代為照顧。
此時的方智怡雖不過17歲,但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宛如一個大姑娘了,蔣孝勇一見到這個同學的女朋友,便喜歡上了她。
起初,方智怡並不待見蔣孝勇。因為她認為,能對自己兄弟的女朋友表達愛意的人,絕對不是什麼正經人。可蔣孝勇哪是一般人,看準了便不會輕易放手。於是,在蔣孝勇的猛烈攻勢下,方智怡的態度很快發生了轉變。慢慢地,方智怡也開始偶爾帶蔣孝勇回家小坐。
那時,蔣孝勇還在軍校,整個人都英姿勃發。又因為其出生在良好的家庭,自有貴氣卻又沒有平常紈絝子弟的浮誇,所以無論是方智怡還是方家長輩,都對其極為喜歡。
就這樣,之前毫無聯絡的兩個人逐漸走在了一起。
方智怡喜歡聽蔣孝勇講話,蔣孝勇也會跟她講講那些官邸間的趣事。而對於這個自己從未涉足而以後將難得脫身的領域,方智怡也非常好奇。每當聽見"蔣總統"、"蔣夫人",她都會忽閃著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象兩位名人的風采,不過,她從沒有想到要去見蔣孝勇的祖父母,因為對於低調行事的她來說,那一切都太遙遠了。
但是,媳婦總歸是要見公婆的。1968年,蔣孝勇因腳踝扭傷住進了醫院。方智怡在醫院陪護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前來看望蔣孝勇的蔣介石夫婦。初次見面,方智怡緊張極了,但最後她還是壓制中了內心的恐懼,完美地融入了蔣家。
既然已經見過祖父,蔣孝勇腳傷一愈還帶著方智怡與蔣家其他成員和朋友進行了第一次見面,她也先後認識了秦孝儀、孫以桐等人。秦孝儀是臺北故宮博物館的館長,蔣介石為了提高蔣孝勇的文化底蘊,加深對現有文化的認識而請他來教導重孫的古典文化。秦孝儀對這個圓圓臉的活潑姑娘印象也不錯,後來他還成了蔣孝勇和方智怡婚禮的主持人。
二、
1973年7月23日,蔣孝勇和方智怡終於結束了他們長達五年的愛情長跑,共同攜手踏入了婚姻的殿堂。他們的婚禮風風光光地在士林官邸歌堂舉行,採用基督儀式,簡單而隆重,並請來"宮廷牧師"周聯華主持儀式。雖然已經儘量地縮減規模,但雙方家族仍有共四十多人前來觀禮。
婚後,方智怡先後為蔣孝勇生下了四個兒子,可生到最後她居然在產房裡哭了起來。或許是看出了方智怡的低落,看出了方智怡不願在家一直當全職媽媽,於是蔣孝勇開始鼓勵她開創自己的事業。
有人說,只有事業是完全屬於自己的。對於方智怡來說,這只是一次大膽的嘗試。因為她原本在孃家做過幼教,因此,蔣孝勇在林森南路的一棟公寓裡為她辦起了託兒所,取名為"怡心"。
剛開始,來的孩子並不多,雖然是蔣家的產業,但是依舊得用"慘淡經營"來形容。但是方智怡是聰明人,她有開明變通的思想,她將一樓重新修整,變成了"怡心花苑",一方面自己喜歡花花草草,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借此扭轉虧空。
就這樣,憑著過硬的教學質量和方智怡的經營有方,怡心幼兒園迅速走紅,在1989年還被臺北市政府社會局評為市第二名,越來越多的父母也爭先恐後地將孩子送來託管,一時間方智怡忙得腳不沾地。
按理說,她作為負責人其實不至於那麼忙碌,但是她就是事必親躬的性子。每天早上八點半就會到班,有時候是自己開車,有時候是蔣孝勇送來,然後一直待到所有小朋友離開才下班。回家之後雖不用做家務,但是她還要督促自家孩子的學業。
這一次良好的創業經驗給方智怡的影響是巨大而深遠的。然而,就是在這種興盛和充實的生活之後,一場無情的別理風暴,正慢慢向她襲來。
三、
1988年,隨著蔣經國的突然病逝,政壇迅速"變天"。次年3月8日,蔣孝勇一家無奈離開臺灣。
在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之後,蔣孝勇一家人成功抵達了蒙特利爾。他們一下飛機看到的便是一片冰雪晶瑩的世界。加拿大的冬天很長,讓久居臺北的蔣孝勇一家極不習慣。加上他們買的房子位於一個山坡之上,除開百坪的室內面積之外,還有一個三百平的院子。可這麼大的一個房子,這樣的氣候環境,誰來做家務?
由於方智怡在臺北完全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所以除了簡單的家務,初到加拿大時下廚等複雜事務全是蔣孝勇幹,但是在蔣孝勇的教導和自己的鑽研下,方智怡很快便燒出了一手好菜。至於其他簡單的雜事則由全家分攤。
轉眼間,冬去春來,日子在逐漸恢復生機的庭院中輾轉而過,加拿大的家庭花園儼然又成了另一個怡心花苑。
1990年,方智怡又得一子,取名支青,原本的平靜安逸的生活又一次被打破了,兩人又回到了忙亂而充實的時光。
就這樣,他們怡然自得地過了五年。1993年,蔣孝勇再一次收拾行囊,為了孩子的教育問題,舉家移居到了美國。
住到美國後,方智怡的活動範圍也一下擴大了很多。她募捐善款,加入華人教會,接受電視臺的訪問,還陪同父母去往北京旅遊。在這次旅行中,她還專門到中國少年兒童活動中心考察少兒教育,並捐贈了一批幼教叢書。
然而,平靜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更加的風暴也即將降臨。
1995年12月,蔣孝勇在舊金山的寓所內忽然吐血,方智怡見狀立刻打電話到"榮民總醫院"。聖誕節之後,蔣孝勇隻身回到臺灣接受檢查。後經證實,是食道癌第四期。
拿到檢查報告之後,蔣孝勇當機立斷,決定手術。他在電話裡向妻子簡單地說明了情況,方智怡聽後方寸大亂,完全不能接受這個噩耗。緊接著,她回過神來,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務,立刻去到了臺灣。
因為發現得太晚,蔣孝勇的這次切除手術雖然成功,但卻沒法阻止癌症的擴散和轉移,院方也只能開始使用藥物化療。化療是個痛苦的過程,醫生開的藥也很猛,因此蔣孝勇的不適反應非常強烈,整個人明顯瘦了下來。
在這一段時間中,方智怡天天守在他的身邊,變著法兒地給他做開胃的飯菜。而蔣孝勇也在堅持,方智怡看著他日漸消瘦,心裡更不是滋味了,每當此時,她便會開啟《聖經》。對於她來說,《聖經》上的文字能夠漸漸撫平她的傷痛。
1996年12月,蔣孝勇病重,最後的時刻,為了避免繼續受罪,他將決定是否急救的選擇權交給了方智怡。方智怡立馬拒絕,這種決定太過殘忍,她做不到。
四、
1996年12月22日,與病魔抗爭了將近一年的蔣孝勇終於離開人世。第二天,臺北各大報紙媒體均以大篇幅報道了蔣孝勇病逝的訊息。在"榮民總醫院"介壽堂舉行的追思會上,方智怡用手輕輕環著蔣孝勇的脖子,拍著他的背。生死挈闊,這樣的場景令所有人為之動容。
蔣孝勇走後,方智怡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悲傷中。再加上臺北規定遺產需要全家所有親戚同意才能得到繼承,一向養尊處優的方智怡在經濟方面也出現了嚴峻的問題。
那是她最無助、最痛苦的一段時間。
她一向喜歡酒,於是借酒消愁,最後變成酗酒。她在信中責問上帝為何將她拋棄,最後上帝向她展示了他的萬能——一日,方智怡忽然收到了一張支票,來自一個曾經被蔣孝勇幫助過的人。
正是這筆錢,幫著方智怡渡過了最緊急的難關。接著,又在一次救駕的回程途中,她幸運地避過一場災難。這時,她終於清醒過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自此之後,方智怡不再自甘墮落,她帶著蔣孝勇未完成的心願,開始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