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入住了一個大房子,不由得有些雄心勃勃起來,感到園子應該要花團錦簇一些才是。
住的屋子有一個不小的園子,靠外面圍牆邊好幾棵大樹,形成一片小小的森林,森林朝裡便是一塊草坪,有三四百平方米,草坪周邊隨意栽著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和幾株檸檬、柿子樹,臨房門邊還有一棵矮矮的楓樹,這些都是房子的主人麻畠良彥給我留下的,他是我的好朋友。
一下子入住這麼一個大豪宅,不由得有些雄心勃勃起來,感到園子裡雖說有樹有花草,但森林太暗草坪太素,應該要花團錦簇一些才是。
朋友是個園藝專家,請到我的住處,這麼大的園子把他羨慕得要死,馬上建議養花,而且還要是富貴華美的好花。幾天後,他從自己家裡拉來了一車的花,都是蝴蝶蘭,白的粉的,藍的紫的,接著在園子裡忙了幾天。
果然好本事,草坪周圍,小路旁邊,樹叢中間,圍牆腳下,疏密有致,全部栽種了蝴蝶蘭。本來顯得樸素的園子經他一拾掇,頓時五彩繽紛,所謂“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熠熠生輝起來。
自那以後,侍弄院子裡的花草便成了我另一項日常的工作。樹叢中的小蟲會飛入屋裡,所以須時常噴灑殺蟲劑;草坪上的雜草要不時地剪除;柿子樹和檸檬樹上的果子熟了,碩果累累一下子難以處理,也是一種快樂的煩惱。最最要當心的則是那些蝴蝶蘭,這花嬌貴呀!喜歡潮溼,而且如上所述,它不僅從土壤裡吸取水分,還喜歡從空氣中吸取水分,所以時不時地要在土裡澆水,還得在花周圍的空氣裡噴霧,使空氣溼潤。想到這蝴蝶蘭是熱帶植物,夏天一過便會香消玉隕,於是我便異想天開,給它搞嫁接。抗寒的花卉我找了不少,最後選定了鶴望蘭,雖說與蝴蝶蘭的花朵不盡相同,科目也不同,屬芭蕉科,但我想芭蕉是熱帶植物,和蝴蝶蘭基因相近可能嫁接成活率會高一些,這當然只是我的想當然,沒有科學依據的。根本的原因是我喜歡鶴望蘭的“簇簇繁英芳瓣卷”,它是一個多情吉祥的精靈!
鶴望蘭又稱天堂鳥,四季常青,花美而形狀奇特,似仙鶴獨立。想象著蝴蝶蘭的花莖上綻放出一羽羽的仙鶴,那該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啊!嫁接技術我是有把握的,以前在農村搞過,現在可以重操舊業。我開始樂此不疲,每天神經兮兮的,一大早起來先往園子裡去,每枝蝴蝶蘭都嫁接了相應顏色的鶴望蘭芽片。有時則惡作劇,嫁接完全不同的顏色,比如粉紅色的胡蝶蘭枝條上嫁接一枚暗藍色的鶴望蘭芽片。
這樣忙活了一段日子,期待著有個花團錦繡的盛況,然而卻是事與願違,嫁接的花朵大都萎萎蔫蔫,於是不久便興趣索然,人也感覺有些吃力了。
本來住大房子,有個大園子,種花養魚,是不少人嚮往的悠閒生活,然而真正嚐到滋味了,才知所謂的悠閒生活,其實是建立在極其不悠閒之上的呢!這房子的房東是個豪族,他住這房子自然有人為他打理,可我一個窮留學生,凡事靠自己,馬上便感到力不從心了。還好,蝴蝶蘭的花季不長,我的嫁接也以失敗告終,夏天一過它也就凋謝了。於是園子又恢復了原來的樸實素雅。從那以後我也再不敢奢華了。
突然想到日本的枯山水庭院,什麼也沒有,一地的細碎白石,幾塊形狀怪異的石頭,便構成整個園林景觀;再看我國古代的大園子,重巒疊嶂,曲徑通幽,使用大量的石頭造景,這些當然有其藝術化的說辭,但真正深層的原因,透過這次我自己的實踐,以為只有兩個字:省事!那麼大的園子,你去種滿花草樹木試試,不煩死你才怪呢。可見我們的老祖宗還是很有智慧的啊!(祝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