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吉
建炎年間,大盜張遇在江淮間起事,聚集了幾十萬人,所到之處生靈塗炭。他有個叫馬吉的副將,高大魁梧,善於用兵。但是性格仁慈,軍紀嚴明,他嚴禁部下殺戮百姓。馬吉經常說:“做強盜只是為了吃飽飯,為什麼胡亂殺人?”如果捕獲了僧道,讀書人,更是善待。有小卒送來擄掠的婦女,他都是秋毫無犯,儘量找到這些婦女的家人送還。
帳下的人背後誣陷他說:“馬吉好像是個來蒐集情報的奸細。”這話被張遇聽到,就把馬吉綁來,歷數他的罪狀。馬吉並不辯解,微笑道:“不用說這麼多了,賊殺賊還用罪名嗎?死是我的本分。”說完閉目合掌,神態自若。
張遇雖然殺人不眨眼,但也被馬吉所震動,很多人都落淚求情。張遇顧忌自己的威嚴,還是殺了馬吉。古代得道的人,很多都隱藏在屠夫、走卒、盜賊中,這個馬吉也可能是混跡在強盜中救人的。《清尊錄》
胥吏魁桀狡獪
陳學士在省裡任副職的時候,屬下有個小吏,狡猾奸詐,暗通權貴,同僚們都怕他。原來的上司也懼他三分,每當有事就先和他商量。而這個小吏也飛揚跋扈,見了長官從不叩拜,作揖也是敷衍了事。
陳學士早就聽說,想好好治理治理他。到任後,這個人對陳學士非常恭敬,辦事嚴謹透明,辦事兢兢業業,博得了陳學士的信任。
有一天 ,學士對這個小吏說:“我家要請客,你能給張羅一下嗎?”小吏說:“大人儘管放心,包在我身上。”陳學士很高興,說道:“需要什麼用具,飲食材料你儘管做主安排,費用到我府上支取。”
小吏恭敬地答應退下,然後帶著自己十歲的女兒來到東華街最繁華的地段。他在女兒頭上插了一根草,宣揚道:“陳副使請客,讓我張羅,我沒錢,只好賣了女兒。”他一邊在街上宣揚,一邊安排人通知朝裡的權貴,把這件事弄得滿城風雨。皇上得知大怒,要嚴懲陳學士,幸虧宰相給說情辯解,只是撤職處理。《續墨客揮犀》
胡乞買
燕北人胡乞買,做壽州蔡地縣令。有個村民來告狀說,自家五畝瓜園將要成熟,昨晚被人用鐵鍬把根藤全部砍斷,損失慘重。胡縣令問那人離縣城多遠,那人說二十里。胡乞買就帶人騎馬來到現場。
那個瓜農的鄰居也都是種瓜的,縣令讓鄰居們把鐵鍬都拿出來,然後親自挨個舔一舔。嚐到其中一把有苦味,又讓衙役們舔嘗,都說是這樣。於是把鍬主人叫到跟前呵斥道:“瓜秧是你砍的,趕快招認,說說為什麼這麼做。”那個人叩頭認罪道:“他家的瓜長得好而且先熟幾天,小人心生嫉妒,做了錯事,求大人寬恕。”
這個人的瓜園是六畝,胡乞買下令今年兩家調換,賣完瓜照常收回。又把那個嫌犯打了幾十鞭子,然後回城,也不寫立案卷宗,也不用那兩家寫文書憑證。《夷堅志》
寺僧治猴
徽州休寧縣西四十里有條小溪,是鄱江的源頭,水流很淺。小溪北面有座寺廟,南面是大山。我曾路過此地,和僧人閒談,僧人說:“對面山裡過去有很多猴子,幾十上百的結成一群,蹚水過河到寺裡騷擾。有時候飯還沒熟,就被猴子掀翻在地,搶食一空。沒下鍋的蔬菜糧食也被它們踐踏,盆盆罐罐經常被打碎。群僧不堪其苦,經常房門緊閉,吃飯的碗都藏在袖子裡。
某天來了一個遊方和尚,他出了一個主意。在廚房張網捉到兩隻猴子,用墨水把這兩隻猴子從上到下塗成黑色。猴群再來的時候,放出這兩隻猴子。眾猴看到兩隻漆黑的怪物,驚慌逃走,兩隻墨猴急於歸群,在後面緊緊追趕。猴子們越跑越遠,再也不到這裡騷擾。”
我記得舊小說裡有這麼件事,《列子》裡還記載:楊朱的弟弟楊布穿著白袍子出門,因為下雨了,在朋友家借了一件黑色的厚袍子回來。家裡的狗迎面對著他狂吠,楊布大怒,拿起棒子要打狗。楊朱說:“用不著這樣,假如這條白狗出去,卻變成黑的回來,你也認不出它來了!”《夷堅志》
嶺南兔
曾經有個郡守得到一隻嶺南兔,他讓一個工人用兔毛做筆。工人酒後丟了兔皮非常害怕,就剪了自己的鬍子做了一管毛筆。郡守覺得那隻筆很好用,就讓工人多做幾隻,工人沒了材料,只好說了實話。郡守下令每家都送些鬍鬚來,如果沒有的就罰錢。(出《嶺南異物志》)
江君輔
婺源人江君輔擅長下棋。他十七歲的時候,忽然有人來請,說是江北某官員找他下棋。江君輔收拾行李,跟著來人渡江,幾天後到了目的地。
來人先進到官員家說道:“我家窮,想賣掉兒子做回家的費用。”某官隔門看到江君輔氣質很好,就答應下來,然後付錢寫了憑證。那個人說:“我不忍心父子分別,請讓我從後門離開吧!”
江君輔被一個丫環領到院子裡,遞過來一根扁擔,讓他去挑水。江君輔大驚,厲聲爭執。主人聞聲出來,賓主說了事情經過。主人拿出圍棋說:“如果能贏了我,就相信你。”江君輔連勝幾局,主人又找來當地圍棋高手和他對弈,江君輔再次連勝。主人很高興,把他當客人對待,然後送了路費讓他回家。《虞初新志》
徐汪二僕
徐公剛到京城的時候,有個客人到他住處拜訪,就留下吃飯。徐公喜歡吃東華門外魏家店鋪做的臘肉,負責採買的僕人剛巧出去了,他就問另外一個愚笨的僕人:“你知道東華門賣臘肉的魏家嗎?”笨僕人說知道。於是派他帶著錢去買。
等了好久,徐公和客人喝完酒僕人才回來,而且表情很氣憤。徐公正要責備他,笨僕人忽然生氣地叫起來:“主人怎麼這麼笨?東華門魏家那麼高大的門樓,哪能是賣臘肉的?害我捱了一頓打!”
原來,這個僕人很少出門,只是聽說魏家臘肉,其實並不知道具體所在。他到了東華門,看到一個高大府第,上面寫著魏府,就要進門買肉,卻被守門人打了幾下。徐公知道原因後,和客人笑著搖頭,並沒責備他。
汪仲嘉說,他曾有個僕人出門辦事,傍晚才趔趔趄趄回來。問他怎麼才回來,僕人說:“我走在大街上,看到一夥人被綁著前行。領隊的把我也拉到隊伍中,我大喊著不服,領隊的人拿出五千錢,小聲對我說:‘替我去官府挨頓打,這是給你的報酬。’我想,自己一年都掙不上這些錢,於是跟著到了縣衙。跟那些人一起被打了一頓,所以回來晚了!”
汪仲嘉有些好笑,說道:“你掙的錢呢?”僕人說:“那是我捱了一頓好打掙來的,不能給你!”汪仲嘉笑道:“愚蠢的奴才!”僕人不服,說道:“主人說得不對,我愚蠢,難道那一夥人都愚蠢?”汪仲嘉對這個僕人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