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師大姐生病了,急性胰腺炎,要命的病,大姐疼得滿地打滾,人是站不起來的,在地上蜷縮成一個團兒,有點像刺蝟團起來的樣子。
我們幾個傻眼了,在我們看來,這是要疼死的節奏,因為聽說過胰腺炎特別危險,這可怎麼好!
庫因巴市的醫院,就別想了,沒有任何的治療條件,去那裡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趕緊叫上司機Jacinto,讓大姐收拾行李,往羅安達的中國人醫院送。
從專案上到省會的路,特別爛,都是土路,下雨沖刷出來的大坑,有半個車輪的深度,Jacinto就在這樣的路上開了兩個小時,顛簸的厲害,廚師大姐疼的已經不行了,平躺在車後座上,有段時間都沒有聲音了,我怕她暈過去,叫了她名字,說晚飯要吃豬肉燉粉條。
大姐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了,就剩哼哼了,我也不敢繼續開玩笑了。
車子終於上了瀝青路,Jacinto開始在公路上狂飆,我坐在副駕看他的時速,達到160公里每小時了,我也沒說他,畢竟情況緊急。
臨近羅安達的時候,車速降下來了,大約再有個半個小時,就能到中國人的醫院。
安哥拉首都羅安達,有兩家比較大的中國人醫院。
因為進城的高速路上,先路過一家醫院,我們就近,開車進了醫院大門,掛號,見到醫生問診,醫生說沒有特性藥,開了營養液,讓輸液。
廚師大姐一聽輸營養液就不同意,她說胰腺炎就是因為胰腺的功能不好,消化不了,才發炎的,怎麼也不能再輸營養液了。
我想也是這個道理,這醫生不靠譜,醫院也不靠譜。
我和大姐又再次上車,去另一家中國人的醫院。
那家醫院還好,開了消炎藥,混合著生理鹽水,給廚師大姐輸液。
醫生說:你什麼都不能吃,只能喝水,讓胰腺充分地休息,恢復。
大姐說:那是什麼原因引起的這個胰腺炎呢?
醫生說:大約是某種食物,你的胰腺無法消化或者處理,它又必須經過胰腺的消化和處理,產生了衝突,胰腺就發炎了,你現在只有用消炎藥,靜靜的等待胰腺恢復。
大姐躺在醫院病床上,疼痛有了緩解,就開始回憶前幾天都吃了什麼?想了好久,也沒有什麼線索。
我去醫院的小賣部買了大姐住院用的飯盒,飯票,臉盆,肥皂之類的必需品,讓她在這裡踏踏實實地住院。
我和Jacinto就去羅安達的大超市,採購食材。因為好不容易來一趟,回去也要帶些吃的。
我在超市還吃了一頓壽司,味道還不錯。
第二天,我去醫院,給大姐帶了兩箱礦泉水,還給了她5萬寬扎,萬一缺什麼,可以自己買。我和Jacinto返回庫因巴。
回到專案後,我發現我們吃飯,成了問題。好幾個大老爺們,一起張羅著如何做飯。
四川的兩個兄弟,會做回鍋肉,就是大塊的五花肉在鍋裡煮,之後切片,和郫縣辣醬炒熟,伴著大米飯吃,我們的伙食標準直接從四菜一湯,變成一盆回鍋肉,一鍋大米飯了[呲牙]。
煙臺的現場經理對海鮮和魚的理解,高人一籌,他給我們做了清蒸帶魚,不放鹽,不放糖醋,就是一點點生抽,帶魚的味道也很好,他做飯的那天,主菜是帶魚,副菜是清蒸螃蟹。
博士是湖北人,他也給我們做了飯,他也做的魚,但是是那種紅燒魚,先把魚炸了,再放佐料,魚很入味,配著米飯吃,簡直好吃的不要不要了。
到我做飯的那天,我也不會做別的,就是擀麵條,手擀麵,做的西紅柿雞蛋滷,還有茄丁滷。同事們吃得也很爽。
之後的幾天,大多是安東尼做飯了,他做飯也還好,至少和中國人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知道了中國人的衛生標準,他做的食物,我們吃的。
安東尼做出來的食物,有點安哥拉人的日常飲食風格,也有中國飲食的特色,他看著我們幾個中國人吃他做的食物,也開心地笑了,其實人與人之間,沒那麼複雜,甚至語言都不是障礙,一個善意的表情,就能傳達認可與尊重。
但是細心的讀者可能會發現,安東尼做飯,不成體系,他會把每種食物做熟,做好,但是不會食物之間的搭配。
羊雜湯配炸紅薯,同時端上飯桌的時候,我心裡想這是什麼吃法呢?我當然不能責怪安東尼,因為這在他的認知裡,就是該這樣吃的。
但是中國人的飲食習慣裡,就會覺得炸紅薯是零食或者小吃,羊雜湯應該配著燒餅或者油餅吃。
這樣的日子,大約過了兩週,大姐出院,從羅安達回到庫因巴專案。
羅安達的同事,給她送回專案的,我看她恢復得挺好,回來當天就開始做晚飯。吃上大姐做的晚飯,熟悉的味道回來了,我就覺得我們這個團隊,每個人都是不能或缺的。
從那次生病之後,廚師大姐吃飯就更加清淡了,好像每次都是簡單的水煮菜,肉蛋奶都不吃,據說是因為不好消化,怕增加胰腺的負擔。
她給我們做飯,還是雞鴨魚肉的,每頓飯四菜一湯。
我在專案上外出辦事的時候,也帶著廚師大姐出去轉轉,畢竟她也挺不容易,來一趟非洲,天天在營地裡圍著灶臺轉,都沒有和當地人接觸。我發現她還真挺喜歡當地的小黑孩兒的。
這張照片,是我把大姐帶去Nonó的小學校了,課間的時候, 當地的小孩子看見中國女人都圍了過來,很開心地要和她合影。
我當時覺得廚師大姐不是我們的廚師了,是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到這裡考察慰問的[呲牙]。
大姐上車後,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這些小黑孩兒太好玩了,抓著我胳膊不讓走,還摸我頭髮,你帶我去市場,我買點糖塊,回來路過這裡,我給他們糖吃。
我說:行,開心就好。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四年都過去了,往事歷歷在目,時間前行的車輪沒人能夠阻攔,但是回憶會在腦海深處潛伏著,就像電腦裡某處存的這些照片,塵封在隱蔽的角落。
對我來說,那不僅僅是照片,而是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