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陳潔 實習生 吳淑萍 廣州報道
在武漢一所職業院校畢業1年之後,李俊(化名)成功進入一家深圳製造企業擔任工程師,工資比剛畢業時翻了一番,達到8000元。儘管這樣,他仍然琢磨著轉行,想掙點錢就回家考公務員。
“現在學制造業相關專業感覺學不到什麼東西,機械類專業的大部分是去五金廠,五金廠大部分都是小廠。”李俊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
10月12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於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提出最佳化職業教育供給結構,撤併淘汰供給過剩、就業率低、職業崗位消失的專業,鼓勵學校開設更多緊缺的、符合市場需求的專業,形成緊密對接產業鏈、創新鏈的專業體系。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對21世紀經濟報道表示從目前來看,職業院校缺乏充分的辦學自主權,也沒能建立現代職業院校制度,導致職業院校難以堅持自身定位,未能培養社會所需的高技能人才,這次釋出的《意見》,根本目的是要提高職業教育的質量。
進入製造業“卡”在哪?
李俊在職業院校學習的專業是模具設計與製造,算是同期的“幸運兒”。一年前畢業時,他透過校招進入一所製造業公司的技術工人崗位。由於善於學習和思考,他畢業一段時間後又很快找到更好的機會跳槽。
“我剛剛畢業的時候,以10%的錄取率進入一家大的製造企業擔任技術工人,職位是作業員,薪水在公司的第三檔。從實習到畢業轉正,幹了一年,工資是底薪2200元+加班費用+績效,包吃住,一個月到手4000元。”李俊說。
這一年的時間,李俊主要在實驗室裡打雜跑腿,偶爾還要做做衛生,經常要在公司呆12個小時左右。與此同時,工作的環境也並不好,經常要在高溫的裝置中工作。
最終,李俊辭職從武漢去了深圳,因為他對實驗室的實驗設計思路、方案、方法、裝置操作都非常熟悉,最終成功地應聘到一家企業的工程師,收入達到8000元,而且每天5點半就下班,也擁有了雙休日。
和他同期畢業的很多同學,大都去了服務業,進入製造業的並不多。
“對他們來說,賣房子賣車子,工作比較自由。同學中去製造業的不多。本科的進工廠起碼還給個儲備工程師的職位,基本沒有公司會去專科招聘工程師。目前,全班畢業就業的好像就我一個人當工程師了。”李俊說。
對於不少職業院校畢業的職校生來說,很多人寧可在畢業後選擇一段時候打零工,也不願意“進廠”,比如畢業於襄陽一所職業院校數控專業的王翔宇(化名),他在工廠實習半年之後就堅決轉行,送過外賣,現在正在建築建設行業工作。
“畢業的時候,數控行業不景氣,而且因為這個行業需要非常大的精力,稍不留神就會出現差錯。我又比較粗心大意。”王翔宇說,“畢業後和我聯絡的幾個同學,沒有一個在製造業,要不和我一樣在建築工程業,要不自己做點小生意。”
近日,一家媒體向全國超過2萬名職業院校學生髮放調查問卷,63.97%的受訪職校生表示畢業後不會選擇進入工廠、工地、車間等一線基層崗位,僅有32.8%的受訪職校生髮現周圍同學畢業後會選擇電工、焊工等實體經濟崗位。
其中,61.9%的受訪職校生因一線生活枯燥單一而不願意去製造業基層,61.04%的受訪職校生對製造業基層的工作前景不看好,52.87%則是覺得工作環境差,40.01%認為基層工資低,更有31.35%因工作中交友圈子太窄而不願去一線工廠。
而這些問題,在工廠基層工作一年的李俊都遇到了。
為此,李俊儘管已經成為工廠的工程師,但仍然決定要辭職轉行。他正在讀非全日制本科,計劃拿到本科文憑後就回老家考公務員。
如何打通就業渠道?
然而,對於很多工廠企業主來說,招聘職校生的價效比也並不高。
一家機械廠老闆張浩(化名)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他招聘過不少職校生,但是目前只有一位職校畢業生留下來。
“目前我們企業只有一名職校畢業出來的合同工,從事設計工作,工作已經有一年有餘,是動手動腦都比較積極的人。之前也招過幾次職校生,離職原因都是進展太慢,這樣交給他的任務就很難按時按質完成,加上沒有實踐經驗,要麼自己熬不住離職,要麼企業接受不了開除。”張浩說。
他認為,現在的職校畢業生大多數眼高手低,抗壓力不強,也受不了企業管理約束,關鍵是沒有實踐經驗,導致難以找到合適自己的崗位。另外,企業的福利待遇、崗位要求、工作量以及勞動強度、管理模式也會過濾掉一部分不適合的畢業生。
職校畢業生與企業主需求“不匹配”,這也導致一些希望進入製造業工作的職校生不容易找到合適的崗位。
剛剛在成都一所職業院校畢業的趙科(化名)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他也想進入製造業,但是找不到合適的渠道。
“我學習的專業是鐵道車輛運用與檢測,目前的工作是學校分配的,在地鐵裡工作,一個月工資2400元,每天工作的內容差不多一樣,檢查各類零件,而且還都是夜班。”趙科表示,他的很多同學都想去製造業找一個更好的工作,但是沒有方向。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注意到,幾乎所有接受採訪的職校生,都提到專業與市場需求不匹配的問題,他們感覺學下來“用處不大”。
根據《意見》,職業教育應圍繞國家重大戰略,緊密對接產業升級和技術變革趨勢,優先發展先進製造、新能源、新材料、現代農業、現代資訊科技、生物技術、人工智慧等產業需要的一批新興專業,加快建設學前、護理、康養、家政等一批人才緊缺的專業,改造升級鋼鐵冶金、化工醫藥、建築工程、輕紡製造等一批傳統專業,撤併淘汰供給過剩、就業率低、職業崗位消失的專業。
熊丙奇表示,職業院校要培養高技能人才,必須面向社會需求來設計專業,打造雙師隊伍,然後開展組織學生進行高水平的實習實訓,讓學生能夠了解新技術,培養新技能。但是關鍵問題是如何落實?
“有些學習為了壓縮辦學成本,甚至砍掉很多的課程,那怎麼能夠保證高質量的職業教育呢?”熊丙奇說。
他指出,培養高質量的職業教育人才,比普通教育需要的經費還要多,學術性課程可以由老師在教室裡講課,但是職業教育的人才必須要有足夠的師資建設、課程建設和實習基地建設,要辦好職業教育必須加大對此的投入,而不是說學校賺多少錢。
對於企業來說,他們也期待著有更多有實踐經驗的職校生加入。張浩指出,只要職校畢業生態度端正、積極進取、多動手動腦,一般企業都不會拒絕。
未來,職校生的定位也需要從“流水線工人”,向技術工人進一步轉變。張浩表示,企業不是沒有技術崗位,而且技術型人才和固定崗位一般回到各類網上招聘,而一般沒有技術性的崗位或者勞動力強度高的,還是以中介輸送臨時工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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