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偉民
在大革命時期和抗日戰爭中，蘇聯都曾給過中國軍事援助，但這些援助更多地落到了國民黨手中。蘇聯正式向中共提供較大規模軍援，始於二戰後的國共內戰。
以步槍為例。在國共內戰爆發時，中共軍隊合計有127萬人，裝備的步馬槍才僅有44.7萬支，國民黨軍隊收繳侵華日軍所獲步槍也不過70萬支，而蘇聯向中共軍隊直接提供了繳獲的日軍步槍約40至50萬支。日本人的這些武器，對於蘇軍來說是垃圾，但對於缺槍少彈的中共軍隊來說，它就是寶貝。
後來又透過駐朝蘇軍，把2000車皮的日軍武器彈藥轉送給東北野戰軍。不久，中國東北黑土地上就響起了遼瀋決戰的槍炮聲。東北野戰軍也成為了四大野戰軍中裝備和實力最強的野戰軍。
一、中國一再訂貨，蘇聯盡全力交付
1950年10月8日，周恩來和林彪趕赴蘇聯與斯大林會談，其中一個重要任務是緊急向蘇聯訂購武器裝備。當時急需購買的武器裝備有兩批，第一批要求蘇聯政府在三個月內交貨。
在這兩批訂貨中，火炮和運輸車輛的數量最大，這是中國軍隊根據裝備情況和作戰面臨的困難精心計算的。考慮到沒有制空權，訂購的4160門（挺）火炮中，用於防空的就有2736門，佔全部火炮的近三分之二。按當時首批入朝的志願軍第十三兵團4個軍計算，平均每個軍可以達到配置57到150毫米火炮356門，這個數字比起美軍1個師352門略多一點，與美軍1個軍的配備仍相差甚遠。但中國軍隊善於集中優勢兵力作戰，採取機動靈活的戰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火炮數量的不足。因為後勤運輸任務繁重，同時也因為沒有制空權，容易遭到聯合國軍空襲，訂購的6587輛汽車中，運輸車輛佔了3000輛。
志願軍在朝鮮戰場的戰鬥打響後不久，毛澤東要求蘇聯提供魚雷快艇、裝甲艦、獵潛艇、岸炮等海軍武器裝備，並擬派海軍司令員蕭勁光飛赴莫斯科進行商談。斯大林第二天回電表示同意。
1950年11月17日，周恩來致電斯大林，新的戰役即將開始，而鴨綠江鐵路橋每天都遭受敵機轟炸。為了解前方作戰燃眉之急，需要立即從駐遼東半島的蘇聯部隊中抽調500輛汽車。斯大林當天便答覆說：“為了儘快將汽車移交給您——我是說給您新車，已指示我軍司令部不是從旅順，不是從舊車中調撥，而是在滿洲里交付新車。”
三天後的11月20日，蘇聯在滿洲里向中方移交了140輛汽車，11月25日、26日移交了355輛，在12月5日前，又移交了1000輛。這批汽車合計1495輛，比中國要求的500輛多出兩倍，而且都是新車。移交速度之快，緩解了第二次戰役的急需。
與此同時，其他作戰裝備也源源不斷從蘇聯運來。在1950年11月，10個蘇聯坦克團與自行火炮團從蘇聯開來，向中國新建的10個坦克團和自行火炮團進行了對口培訓和裝備轉讓。
裝備志願軍的蘇制T-34坦克
另外，蘇聯還是向中國提供了2個師的喀秋莎火箭炮、14個師的榴彈炮、2個師的反坦克炮、101個營的37毫米高射炮、24個營的85毫米高射炮，14個營的76.2高射炮。
對於周恩來提出的，請蘇聯為中國正在組建中的空軍派遣15名軍事顧問的要求，斯大林也立即予以滿足。
1950年1月，空軍司令員劉亞樓率代表團赴蘇，向蘇聯政府訂購各型飛機586架。後因局勢變化，中國接收的均為蘇聯空軍來華部隊的飛機。2月至3月，蘇聯巴季茨基中將率部抵達上海、南京、徐州等地，擔負防空任務。10月巴季茨基所部奉命回國，其裝備作價賣給中國，計有各型飛機119架。其中米格-15噴氣式殲擊機38架、拉-11活塞式殲擊機39架、圖-2輕型轟炸機9架、伊爾-10強擊機25架、教練機8架。這些飛機裝備了中國空軍第一批組建的部隊——空軍第四混成旅（1950年6月19日在南京成立，後改為空軍第四師）。
1950年8月蘇聯空軍別洛夫師（一五一師）到中國東北擔負防空任務。後來採取同樣辦法，將其裝備作價移交給中國空軍，計有米格-15噴氣式殲擊機122架，教練機和通訊機16架。這些飛機裝備了第二批組建的中國空軍部隊。
志願軍米格-15殲擊機
志願軍出國作戰後，至1950年底，蘇聯空軍13個航空兵師分別到達中國東北、華北、華東、中南等地區，協助擔負防空任務，並負責幫助訓練中國空軍部隊。到1951年，這些部隊回國，蘇方將飛機和和其他裝備作價移交中國空軍，除1個米格-15殲擊機師移交朝鮮空軍外，其餘12個師的飛機均由中國接收。計有米格-15殲擊機師1個，米格-9殲擊機師7個，拉-9殲擊機師1個，伊爾-10強擊機師2個，圖-2輕型轟炸機師1個。中國空軍以此為基礎，組建了第三、第四批航空兵部隊。
1950年初，蘇聯空軍普遍裝備了米格-15，而賣給中國的大部分是已經列入淘汰的米格-9，中國空軍上下對此很不滿。這些意見很快就由在中國的蘇聯軍事顧問反映到了莫斯科。
1951年5月22日和26日，斯大林兩次致電毛澤東表示歉意：以前援助中國的10個殲擊航空兵師中，有7個裝備已經落伍的米格-9殲擊機。為了使中國航空兵師能夠成為更加富有戰鬥力的殲擊航空兵，蘇聯政府將在8月底之前，無償地向中國提供372架效能先進的米格-15，蘇聯只收取運費，並可從軍事貸款中扣除。原來出售給中國的米格-9飛機仍留給中國，用作訓練飛行員。
除了殲擊機，蘇聯也向中國出售轟炸機。1949年中國航空工業代表團訪蘇，在雙方進行的航空援助談判中，蘇聯方面答應賣給中國12架圖-4戰略轟炸機。圖-4是蘇聯剛成功仿製美國B-29戰略轟炸機而生產的飛機，是當時蘇聯空軍剛剛裝備的主力戰略轟炸機，能夠答應賣給中國，足見其誠意。
蘇聯圖-4戰略轟炸機
1952年5月，中國空軍精選的機組人員前往蘇聯學習駕駛技術。1953年2月25日，首批10架圖-4戰略轟炸機由蘇聯空軍顧問團團長帶隊飛到石家莊，隨後雙方完成交接，當年3月份，中國組建了空軍獨立第4團。這支唯一的戰略力量由軍委直屬，1954年10月1日，圖-4首次公開亮相，參加了建國5週年閱兵。蘇聯大約製造了1200架圖-4，50年代中期至60年代初期，圖-4在蘇聯空軍和海軍全面退役，而中國的圖-4一直使用到1988年。
1952年9月，周恩來、彭德懷與斯大林商談朝鮮停戰談判及戰局。為了使中國能夠繼續和聯合國軍作戰，斯大林答應賣給中國60架當時最先進的伊爾-28噴氣式輕型轟炸機，另有3架教練機。這些飛機於當年10月飛抵中國齊齊哈爾機場，原裝備圖-2輕型轟炸機的空八師換裝，組建了伊爾-28轟炸機師。
由此，中國空軍在其組建之初，便形成了以當時最為先進的米格-15比斯噴氣式戰鬥機、伊爾-28噴氣式輕型轟炸機和圖-4戰略轟炸機為主的作戰能力。難怪美國人驚呼，中國一夜之間成為世界空軍強國。
從1950年10月中國出兵朝鮮至1954年初，中國共組建了28個空軍師，共70個團，5個獨立飛行團，擁有各型飛機3000餘架，均為蘇聯贈送和售與，總人數達25萬人，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形成了一支包括殲擊、強擊、轟炸、偵察、運輸航空兵在內的空中力量。從數量和規模來說，當時已經成為僅次於美、蘇的第三大空軍強國。可以說，沒有朝鮮戰爭和蘇聯的援助，毛澤東等新中國領導人擁有現代化空軍的夢想就很難實現。
第一次軍事訂貨後，周恩來根據實戰需要，還做過若干次補充，均以毛澤東的名義向斯大林或蘇方主管部門提出增訂貨單。
1950年11月5日，周恩來代毛澤東起草了致斯大林電，一次就向斯大林提出購買36個步兵師的輕武器。計步槍14萬支，子彈5800萬發；衝鋒槍2.6萬支，子彈8000萬發；輕機槍7300挺，子彈3700萬發；重機槍2000挺，子彈2000萬發；空軍用手槍1000支，子彈10萬發；TNT炸藥1000噸。
從國內運往朝鮮戰場的蘇制自行火炮
5天后，蘇聯駐華軍事總顧問扎哈羅夫轉告周恩來，斯大林覆電同意供給中國所需步兵武器，按約定時間，將於1951年1月至2月份交貨。
為對付敵機瘋狂轟炸，中國又於1950年12月29日，訂購了蘇式12.7毫米口徑高射機槍2000挺，並要求按蘇聯的標準每挺配備相應基數的彈藥。斯大林覆電同意，並說明每挺高射機槍攜帶子彈1000發。這種武器攜帶輕便，當時配備給前方作戰和鐵路沿線部隊非常適用。
1951年1月起，蘇聯按合同陸續將武器裝備經滿洲里過關運到中國。中方接收後，都集中存放在東北。東北鐵路沿線兵站武器彈藥堆積如山，所有入朝作戰部隊，先要在東北改裝或補充，並經過短期整訓，然後再出動。
最早得到整建制改裝的，是1951年1月底和3月集結東北的第二番作戰部隊第十九兵團、第三兵團共18個師，基本換成蘇式武器後開赴朝鮮。第九兵團在朝鮮休整期間，由國內抽補新、老兵帶去3個師的武器。後續第三番的第二十兵團2個軍準備到東北時換裝。
這時，正在前線作戰的十三兵團6個軍18個師還未換裝，第三番作戰部隊除二十兵團外，正在北調的3個軍9個師有待補充或換裝。36個師的輕武器分配後，剩下的只能再裝備9個師，已遠遠不夠用。同時前方也頻頻告急：大口徑火炮、反坦克炮等重武器配備太少，不能適應作戰需要，要求增加供給。中國方面馬上將此情況通報斯大林。
斯大林很快回復中方說，波蘭放棄了本年度的軍事訂貨，蘇聯能在今年額外給中國提供訂貨，並相應地增加1951年的軍事貸款額度。
1951年5月25日，徐向前又赴蘇要求購買60個師的裝備，並要求蘇聯援助中國兵工廠建設。6月下旬高崗赴莫斯科，帶去了60個師的武器裝備訂貨單，希望蘇聯能在當年（半年內）全部交付。這份訂單包括輕重武器在內的全套裝備。
出乎意料的是，蘇聯方面對這份訂單感到難以承受。
在二戰中，蘇聯損失慘重，有2000多萬人死亡，7萬多個村鎮和1710個城市全部或部分遭到破壞，3萬多個工礦企業、9.8萬個集體農莊和65000公里鐵路被毀。被搶劫的和遭到破壞的物質財富達6700億盧布，相當於蘇聯頭4個五年計劃用於建設工礦企業的全部投資，因而國家元氣大傷。中國軍購代表團看到，雖然戰爭已結束5年，西部一些大城市裡仍到處是殘垣斷壁，工廠開工的沒幾家。鑑於當時蘇、美冷戰已經開始，蘇聯優先集中發展與國防相關的重工業，擠掉了許多有關民生的輕工業，所以人民生活還相當艱苦。
儘管蘇聯經濟面臨著種種困難，但斯大林在中國決定出兵朝鮮後，還是堅持努力援助中國把這一仗打好。他向此次負責談判的蘇軍總參謀部交代，要幫助中國把軍隊建設好。蘇聯部長會議副主席（副總理）布林加寧接見徐向前等人時也表示，願意為中朝兩國人民的抗美鬥爭提供援助，只要能辦到的，一定盡力去辦。
威力巨大的志願軍蘇制喀秋莎火箭炮
當時，中國方面並不瞭解蘇聯的生產能力有多大，這份訂單只是根據上一次蘇聯在3個月便能交付36個步兵師武器的情況計算出來的。
但是，蘇聯當時在國民經濟比例嚴重失調的情況下，軍工生產也已經飽和了。一方面蘇聯必須完成自己的國防軍工生產，另一方面還要趕製中國訂購的武器裝備（除了陸軍外，還有空軍和海軍），此外還擔負著朝鮮軍隊6個軍團的裝備供應，以及東歐一些國家的軍事訂貨。因此，他們已無力在當年完成中國政府的這份60個師的武器裝備訂單。
6月24日，斯大林覆電毛澤東說，蘇聯要在一年內完成裝備60個師的訂貨是不可能的。軍工生產者和軍事專家們認為，一年內提供10個師的武器裝備都完全不可思議，只能在1951年下半年至1954年上半年才有可能完成。斯大林在電報中說：“我曾經千方百計想縮短這個時限，哪怕縮短半年也好，但遺憾的是，經過檢查，結果沒有可能。”
6月28日，斯大林再電毛澤東，提出“除了10個師的裝備外，其餘50個師的裝備須於明年與後年分批交齊”。最後，他還是減去了半年時間。
知道蘇聯有難處後，毛澤東於30日覆電，表示應該依據蘇聯的生產能力和運輸能力來辦，即在3年內完成60個師裝備供應，而在1951年完成10個師的供應。不久，蘇聯即通知徐向前，原定1951年提供的16個師，減為10個師，其餘50個師的裝備訂貨，從1952年1月起每月發一個半師，到1954年上半年全部發往中國。
中國第二批60個師的換裝計劃，原打算全部用於朝鮮戰場，中央軍委是將作戰和換裝同步考慮的，但因蘇方不能在1951年內全部交付，而未能實現。
後來這60個師的武器裝備約有一半因在停戰前交付而用於朝鮮戰場。當時中國還作了戰爭拖延到1954年的準備，屆時將全部換裝的部隊投入戰鬥。1954年，朝鮮戰爭停戰一年以後，蘇方將60個師的武器裝備交付完畢。至此，中國用蘇聯貸款共購買了各種槍支884萬支（挺），火炮8900多門，雷達、探照燈800多個，觀察器材9.8萬件，槍彈8.6億發，炮彈1060萬餘發，工程車輛990多輛，以及一些防化、爆破器材。
朝鮮戰爭期間，中國軍隊實現了全面改裝，其中完全按照蘇軍編制裝備或新組建的有：陸軍56個師，6個坦克師和獨立坦克團，101個（37毫米）獨立高炮營，5個野戰高炮師，2個火箭炮師，14個榴彈炮師，2個反坦克炮師，33個高炮團，4個探照燈團，10個鐵道兵師，9個雷達團和獨立雷達營，28個工兵團，以及通訊兵和防化兵部隊。這種全面改裝，無論對奪取援朝抗美戰爭的勝利，還是對中國軍隊武器裝備走向現代化的程序，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志願軍戰士手中的蘇制波波沙41式衝鋒槍
毛澤東曾經興奮地說：“現在空軍也有了，高射炮、大炮、坦克都有了。抗美援朝戰爭是個大學校，我們在那裡舉行大演習，比辦軍事學校好。”
蘇聯對華軍事援助更重大的意義還在於，幫助中國迅速改建擴建新建了一大批兵工廠。今天，中國已躋身於世界軍事強國之列，而中國現代化的軍事工業基礎，就幾乎全部奠基於這場戰爭帶來的蘇聯援助。
當然，在朝鮮戰爭中，蘇聯援華武器裝備也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在提供的第一批36個師輕武器中，有352挺打過一戰的馬克沁重機槍；步槍是1930年式莫辛納甘步槍。這批老槍都打過二戰，多為戰場回收品，很多都使用過度。朝鮮冬季氣候寒冷，經常把這些槍的槍栓凍住，許多志願軍戰士只得被迫在敵人進攻時倉促用腳蹬開槍栓開火，因此氣憤地把這批步槍稱為“腳蹬槍”。還有一些裝備85毫米炮的T-34坦克被換成76毫米炮的舊型號，有些舊坦克重新刷上新油漆，仍蓋不住斑駁的彈痕，被聶榮臻戲稱為“功臣坦克”。
但也要看到，當時二戰剛歇，蘇軍急劇裁員，大批武器封存入庫。蘇聯在3個月內一口氣向中國提供36個步兵師的輕武器並不是一個小數目，不要說生產，就是運到中國來也要花不少時間，何況當時遠東鐵路的運力也是相當有限的。
二、中國還清所有債務
蘇聯援助中國的裝備，其中大部分是有償（包括折價）提供的。這期間中國所欠蘇聯的軍事貸款為62.88億盧布，按五十年代中蘇貨幣匯率，摺合42.13億元人民幣，其中一半左右用於朝鮮戰爭。
朝鮮戰爭期間，中國向朝鮮提供了真正無私的國際主義援助。犧牲近20萬將士，所耗費的巨量軍火物資，統統沒有讓朝鮮花一分錢。就連志願軍官兵吃的糧食基本上都是從國內運去的，還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盡己之力解決了一部分朝鮮人的糧食問題。而蘇聯請中國出兵朝鮮，卻還要讓中國付軍火錢，雖然說是以低價或折價貸款的形式購買，但這種商業行為還是讓許多國人不爽。
由於六十年代初中國遭受自然災害，老百姓生活困難，加上中蘇交惡，所以坊間便有了趁中國經濟困難，蘇聯逼我們還債的說法。
實際情況如何呢？根據《中國財政統計》公佈的數字，從1950年代初至1960年，中國對蘇聯已經還債33億元人民幣，即已將抗美援朝所欠的軍火債務全部還清。但仍有32億元人民幣的債務，這些債務多是“大躍進”兩年間，因不能按合同交貨拖欠下來的貿易債務，以及接受旅順蘇軍撤出後，所移交的摺合9.8億元人民幣的裝備。
中蘇交惡後，1960年7月中央在北戴河會議上，毛澤東問周恩來要多少年才能還清蘇聯欠賬，周恩來說最快也得10年。毛澤東說，10年太長了，延安時那麼困難，我們吃辣椒也不死人，現在比那時候好多了，要勒緊褲腰帶，爭取5年內把債務還清。於是政治局決定，各省成立外貿小組，擠出東西來還債。
當時，正值經濟困難時期，加快還債進度，無疑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財政負擔。但這一時期平均每年還債額度不足10億元人民幣，而當時國家年財政支出平均在400億元以上，還債額佔國家財政支出不到40/1，尚不及同期中國援外費用多，這當然不會是造成經濟困難的主要原因了。
4年後，中國最終提前一年還清了五十年代蘇聯的全部貸款和利息。1965年10月，中國又還清了蘇聯1961年的50萬噸蔗糖貸款和貿易欠款。1965年12月3日，外交部長陳毅在會見外國記者時自豪地宣佈：中國已經成為一個沒有任何外債的國家。
相比之下，二戰中，蘇聯從美國得到的108億美元的租借物資，直到70年代才同意象徵性地償還了3億美元。
不過話又說回來，沒有當時蘇聯提供的大規模軍援，中國軍隊是很難與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抗衡的。彭德懷就曾在一次志願軍幹部會議上說：“目前戰線穩定，是鬥爭中取得的，即一邊打仗，一邊穩定下來的。原因是我們裝備改善了。我軍出國時一個師的炮還頂不上美軍的一個營，現在我們每師有300多門炮了。又有榴彈炮，工事改善了，戰鬥經驗豐富，是這三個條件穩定下來的，以裝備改善為主。”
志願軍部隊的蘇制85毫米高射炮
蘇聯軍事援助無論對取得抗美援朝戰爭勝利，還從是對中國軍隊的現代化建設都有重大作用，支付這筆軍火款，還是非常值得的。就當時的環境看，如果不是蘇聯慷慨相助，我們就算有錢，也未必能買得到如此先進、能與美國抗衡的裝備。
有些細節也令人感慨。1951年上半年，中國從蘇聯訂購了36個步兵師的裝備陸續到貨後，考慮到朝軍的裝備不足，在自己裝備都嚴重短缺的情況下，勒緊褲帶將其中2個師的裝備無償地送給朝軍。斯大林得知此事後，非常感動，當即決定無償贈送給中國20個師的裝備（從後來訂購的60個師裝備中扣除）。
三、蘇聯軍事顧問對志願軍的評價
蘇聯除在軍事裝備上援助中國外，還派遣了一個顧問團到中國。蘇軍顧問除兩人在志願軍司令部工作外，均沒有進入朝鮮，但也在很大程度上介入了戰爭，對志願軍作戰情況比較瞭解，也有切身體驗。後來，蘇軍顧問團在遞交給莫斯科的工作彙報中，常伴有對志願軍的各種評價和看法。
首先，蘇軍顧問普遍對志願軍英勇無比的戰鬥精神給予了較高評價。他們認為志願軍官兵有著長期戰爭培養起來的高度組織性紀律性，作戰勇猛頑強，不怕流血犧牲，敢於克服一切困難。志願軍善於山地作戰，善於夜戰，善於利用惡劣天氣。但是缺乏禦寒衣服，和蘇軍相比，冬季作戰經驗欠缺。
志願軍良好的戰鬥精神和高昂計程車氣，很大程度上是由強大的政治工作激發的，這一點和蘇軍相同。所以志願軍能夠有效克服裝備不足、傷亡嚴重的不利因素，迅速將防禦轉為進攻。
蘇軍顧問也提到，志願軍有些“恐美情緒”。其主要原因，是中美之間軍事裝備過於懸殊，使得志願軍普遍對美軍的空中力量和強大炮火無能為力，只有消極迴避，錯失許多有利戰機。
這種評價也是恰如其分的。最典型的是第一次戰役開始時，按照戰前部署，志願軍第三十八軍應迅速攻佔熙川，而後向新興洞、球場、軍隅裡方向突擊，向敵側後實施迂迴。司令部已經告訴三十八軍軍長梁興初，熙川只有韓軍1個營，但梁興初卻得到訊息說熙川有1個美軍黑人團，便猶豫起來，錯過了殲滅韓軍的機會。三十八軍這種王牌軍開始時尚且如此，其他部隊就可想而知了。
蘇軍顧問認為，這種情緒還表現為對美軍防守地段有意迴避，而進攻較弱的韓國軍隊，所謂“柿子挑軟的捏”，對合圍美軍不夠堅決，最終經常使他們成功突圍。
在第二次戰役中，第四十二軍一二五師奉命向順川、肅川地區進行穿插，準備一舉兜住西線美軍主力，堵死美軍由此南逃的道路。但遺憾的是，一二五師在新倉裡遭到了美軍預騎一師一個團的猛烈阻擊後，師長王道全臨陣猶豫，攻擊決心不堅決，沒能按時搶佔順川，美軍最終由此逃脫。
蘇軍顧問經常不考慮中蘇軍隊實力的差距，習慣性地以蘇聯軍隊的風格準則，來評價志願軍的戰略戰術。所以中蘇雙方不可避免地產生分歧，造成互不信任。蘇軍顧問承認，他們在中國普遍得到尊重，但也很苦惱，中國方面恭敬之餘，就是不認同不採納蘇軍顧問團的建議。他們不希望蘇軍顧問把一些不符合志願軍裝備技術水平的戰法強加給他們，每到這個時刻，中國同志就會不客氣地回絕：在這些方面，我們和你們的情況不一樣。
中國同志還經常在蘇軍顧問面前，委婉地表達對蘇方未能提供更多技術裝備的不滿。蘇方人員認為，中國人在急切渴望更先進武器裝備的同時，卻沒有渴望提高相關的軍事素質和知識。尤其是涉及現代化戰爭的指揮、組織問題，以及炮兵、坦克和其他兵種的使用問題，“也感覺不到他們願意學習掌握我們的戰爭經驗的渴望”。
當時志願軍幹部的文化水平較低，作戰觀念也落後於蘇軍，對先進理念確實有一定的牴觸情緒。尤其是兩國在文化上有很大的差別，容易產生成見和偏見就不足為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