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作家範雨素在其成名作《我是範雨素》裡,談身世,說苦難,講追求,話無奈,不動聲色,哀而無怨,讓許多人心有慼慼。其中最能打動讀者的一句話是:“活著就要做點和吃飯無關的事,滿足一下自己的精神慾望。”
人生在世,吃飯肯定是第一要務。吃飯有兩解,從狹義理解,就是填飽肚子;從廣義來理解,則包括衣食住行,有個立身處世的飯碗。無論是誰,何朝何代,吃飽飯才能去琴棋書畫、卿卿我我,去唱歌跳舞,去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但遺憾的是,很多人吃飽吃好後,並沒有去做“和吃飯無關的事”,還是陷於那些滿足生物低階要求的事,就像《笑林廣記》裡那兩個措大,甲說:“他日若得志,我就吃了就睡,睡了再吃。”乙則不以為然:“我是吃了又吃,吃了再吃,哪還有時間睡覺啊!”如今有些人,每日就是掙錢、享受、掙更多的錢、享受更奢靡的生活,與那兩個措大有啥差別?
美國心理學家亞伯拉罕·馬斯洛曾提出需求層次理論,將人類需求像階梯一樣從低到高按層次分為五種,分別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五種需要可以分兩級,前三種都屬於低一級的需要,透過外部條件就可以滿足;後兩種是高階需要,透過內部因素才能滿足。有的人終生限於低階需要,一輩子圍著“眼前的苟且”打轉轉,有的人則能於吃飯之外,還關注“詩和遠方”,兼有精神上的收穫,範雨素就做到了這一點,堪稱楷模。
但實事求是地說,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更關注的還是“吃飯”問題,這也是很現實很無奈的選擇。因為,沒收入就無法生存,沒房子就無法安居,所以,關注“吃飯”無可非議,要填飽肚子,無生存之憂,然後才可能“做點和吃飯無關的事”。
當然,也有人能把滿足精神慾望看得更重,餓著肚子去寫詩為文,衣衫襤褸地奔向遠方,“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那種人少之又少,自然也很珍貴。杜甫住著漏雨的茅草屋,還詩興大發,心憂天下;曹雪芹衣食無著,仍著述不止,砥礪前行。
魯迅先生說,一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展。這才是人間正道。解決了吃飯問題後,就要“做點和吃飯無關的事”,以發展自己,奉獻社會。如果溫飽之後仍在苟且生活,除了吃喝玩樂、滿足於口腹之慾感官刺激之外,沒任何精神追求,這不僅眼光短淺,且沒有前途。而如果一個民族都處於這種狀態,只知苟且,忘記詩與遠方,則是沒什麼希望的。
人和動物的最大區別,就是人除了“吃飯”外,還要“做點和吃飯無關的事”,還有“詩和遠方”,而動物則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再吃。如果放棄精神追求,沒有文化傳承,只顧眼前,忘記長遠,早晚有一天會退回動物界,變成《變形記》裡的蟲子,變成《生死疲勞》裡的驢子。
人要吃飯,不然就會淪為餓殍,但也不能沒有精神生活,否則會成為精神侏儒。草根作家範雨素再次給我們提醒,一個人吃飽喝足之後,還需要“做點和吃飯無關的事”,需要科學、文明、睿智、浪漫的精神陽光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