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來自彝族的吉克雋逸在《中國好聲音》的舞臺上,一首《不要怕》驚豔觀眾。
這首歌曲在吉克雋逸的演繹下,彷彿從大涼山悠遠飄來,給都市人帶來最淳樸的撫慰。
《不要怕》走紅時,作者莫西子詩從一個日常打工人正式成為音樂創作人。
這是一個三十出頭男人的大膽一博,他擁有的是“雞娃族”很難想象的人生。
莫西子詩生於1978年,長在四川的大涼山。
童年的他,總光著腳丫到處跑,在路上,在田野間,他總會聽見人們的歌聲。
家裡窮,沒有玩具,媽媽常把口弦掛在他脖子上,大約一個指頭大小的竹製彈簧片口弦,發出蒼涼的聲音,這個聲音是莫西子詩最早的音樂啟蒙。
上世紀90年代初期,“山鷹組合”橫空出世,從大涼山紅到全國。
莫西子詩初三那年,“山鷹”來到他的學校,他們當時就坐在草地上,抱著吉他彈了起來,那是莫西子詩第一次聽到吉他的聲音,那個聲音一出來,莫西子詩的魂就被勾去了。
連簡譜都不認識的莫西子詩開始自學吉他,每個星期攢點零花錢,週末去唱片店呆上幾個小時,然後買磁帶和CD回家。
高中畢業,莫西子詩在涼山唸了師範大學,那個時候的他開始接觸音樂創作。齊秦的《外面的世界》給他感觸很多,慢慢地,他也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大學畢業後,莫西子詩去了上海,學了兩年日語,成為一家外企日語翻譯。
生活看起來還不錯,他內心的音樂情結卻始終蠢蠢欲動。
於是他辭掉上海的工作,去北京闖蕩。
在北京,他做過導遊,做過推銷員,在街邊賣過打口碟,最後連口都糊不上。
2008年,這個剛好30歲的男人打起了退堂鼓,“我是師範專業的,要不乾脆回去哪個學校教書。”
之後有一天,莫西子詩坐在朋友的店裡彈琴,看到窗外為生活奔忙的外鄉人,他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再堅持一下。
莫西子詩形容自己“走出去之後我繞了很久,突然有一年會寫歌了,我覺得那種感覺挺美妙的,然後我就不斷試著去創作。”
莫西子詩那天寫出了他人生中第一首歌《阿杰咯》,“阿杰咯”在彝族語裡是不要怕,不要悲傷的意思。
“春去秋來,心緒起伏,時光流轉,歲月滄桑,不要怕,不要怕……”
《阿杰咯》後來被山鷹組合成員瓦其依合收錄在其個人專輯《黑鷹之夢》裡,改名《不要怕》。
2012年,吉克雋逸在《中國好聲音》上翻唱了這首歌,一炮而紅。
創作出《不要怕》的次年,莫西子詩與朋友組建"兩塊銅皮"樂隊,一邊做音樂一邊做導遊,生活被分成兩半,一半是理想,一半是現實。
一次莫西子詩下班回家,出了地鐵口,天下起暴雨,路口被圍得水洩不通,人在往前衝,車也在往前衝,誰也不讓誰一步。
莫西子詩決定等人少一點再走。
他停下腳步的那一刻,雨水擲地有聲地打在他身上,他忽然想到美國的一部老電影《雨中曲》,彷彿自己變成了雨中跳舞的主人公。
回到家,莫西子詩寫了《投胎記》。
“這條河下,風捲著風,暴雨裡瘋癲的動物,狂奔著,要去投個好胎,路漫漫哦,慢一些,聽大地的呼聲,輕盈地舞蹈,舞蹈。”
他希望大家能慢下來,多去享受生活。
2010年,北京草場地藝術區舉辦活動,一些詩人、音樂人和藝術家常在此聚集,莫西子詩就在那兒結識了詩人俞心樵。
後來他讀著俞心樵送他的詩集,創作出大熱金曲《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裡》、《把城市拉到鄉下去餵狗》。
2011年,莫西子詩辭去本職工作,全身心投入到音樂創作。
他常去錄音棚錄歌,有一首叫《媽媽的歌謠》的歌被竇唯聽到,因為這個契機兩人後面就交上了朋友。
平時他們在一起在錄音棚裡面瞎鼓搗,玩即興的東西。
第二年因為天宮發射帶來的靈感,他們合作了一首氛圍音樂《天宮圖》。
那些年,莫西子詩也擁有美好的愛情。
做導遊時,莫西子詩認識了來中國實習的日本女孩紗織,這個覺得野草比玫瑰更美麗的女孩走進了他心裡,兩個浪漫的人相愛了。
實習期結束紗織回到日本,異國戀讓莫西子詩飽受相思之苦。
因為思念心愛的姑娘,他寫了《月亮與海》、《永遠有多遠》,還有熱烈的《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裡》。
2013年的時候,燦星製作在做完《中國好聲音第一季》後考慮做原創節目,莫西子詩在邀請之列。
當時他身邊很多朋友反對,獨立音樂人參加綜藝,意味著向庸俗妥協。但莫西子詩想看看,自己的音樂可以有多大的接受度。
於是次年,莫西子詩帶著獻給女友的《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裡》去了《中國好歌曲》。
“不是你親手點燃的,那就不能叫做火焰,不是你親手摸過的,那就不能叫做寶石。”
決賽中,莫西子詩搭檔老牌搖滾歌手鄭鈞,將這首熱烈質樸的民謠大刀闊斧的改動,變身為一首極具節奏感的搖滾歌曲,最終奪得亞軍。
這場激情四射的視聽盛宴,許多觀眾大呼只聽一遍不過癮,但求馬上再‘死’一次。
莫文蔚、譚維維、田馥甄、楊坤等歌手也化身粉絲,對這首作品進行了翻唱。
就在大家以為莫西子詩終於可以憑藉這一次的火熱在流行樂壇大展拳腳時,他卻淡出於大眾視野,選擇了迴歸自我。
莫西子詩很喜歡胡蘭成在《中國的禮樂風景》裡的一句話:音樂不可以不自在。
2014年9月,莫西子詩推出了彝語專輯《原野》,這是一張非常原始、自由的專輯。
莫西子詩說這是他的“迷幻山歌”,裡面是人們聽不太懂的彝語,遼闊悠遠的口絃聲和吆喝聲。
森林、月亮、山魈、知了、螺髻山……彝族人崇尚萬物有靈,這些一直躲在莫西子詩潛意識裡的自然意象冒出頭來,成為《原野》裡12首作品的主角。
裡面幾乎每一首歌,都有一段故事。
《知了只叫了三天》取自彝族的一種說法,知了破土之後,鳴叫期只有三天,燦爛時光短暫。
莫西子詩想用這首歌表達,人與人應該互相珍惜。
《山魈》靈感來自他兒時走過的那片森林。
小時候,莫西子詩在離家很遠的地方讀書,途中要經過一大片森林,森林到家之間有一塊墓地。
放學走到森林,天色已經很晚,還要穿過一片墓地,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小莫西子詩嚇掉魂。
媽媽跟他說,明天去學校的時候,在河邊撿一塊石頭放在書包裡,石頭上太陽的餘熱,會讓讓鬼魂不敢靠近。
第二天,莫西子詩帶著他的小夥伴們一起去河邊撿石頭,以後天天如此,有了石頭的保護,再也沒有害怕過。
《丟雞》講的是他們彝族人的熱情。
彝族人家中如果有客人到訪,即使家裡沒有什麼可以招待的,都要去別人家借,比如說借只雞。
這張非常小眾的全彝語專輯《原野》,在流行音樂霸屏的華語樂壇迅速突圍,第15屆華語音樂傳媒大獎上,莫西子詩9項提名,3項獲獎。
伴隨名氣而來的,是他日益繁忙的工作。
處理樂隊組織、排練和演出等各種事務要花掉他很多精力,因為不喜歡別人經營自己的束縛感,莫西子詩沒有簽約經紀公司。
“現在雖然累一點,但我覺得很舒服,很任性,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有得必有失。”
《原野》四年後,他才出了第二張專輯《月光白得很》。
新專輯中,莫西子詩希望自己能夠做出與時俱進的東西,曲風不再侷限於民謠或民族的感覺,他將鼓、口弦、馬布等諸多原聲樂器與鍵盤、貝斯、電吉他等現代西方器樂進行了融合。
他在這張專輯的封面寫到,“願你聽聞這張專輯,內心柔軟,前路有燈;願你我都能甜蜜、真切、生動,與內心的那個‘我’,一起活下去。”
專輯同名曲《月光白得很》來自另一位詩人王曉妮。
莫西子詩看到王曉妮的詩裡寫:“月亮在深夜,照出了一切的骨頭。我呼進了青白的氣息,人間的瑣碎皮毛,變成下墜的螢火蟲。”
他瞬間就被打動。
還是在那個上學的路上,莫西子詩每天早上離開家時天還沒亮,抬頭就能看到一輪銀白的月亮。
幾年前,莫西子詩回大涼山,看到很多地方的瓦板房、夯土房都拆掉了,火塘也沒有了,他很惆悵。
那時起,他開始在縣城的彝族村落裡,收集搬遷時丟棄的瓶瓶罐罐、鍋碗瓢盆、農具傢什等物件,然後用它們做聲音器物裝置。
如果人們能進這些彝族人曾經賴以生存的器物,輕輕碰觸並敲打它們,就能感受到這片‘荒原’留下的聲音。
之後,莫西子詩在他的家鄉籌備“荒原計劃”,在大涼山建一個荒原圖書館。
圖書館在本身功能基礎之上,加入音樂、戲劇、繪畫、冬夏令營、傳統手工藝教育、傳統語言文字、歌謠諺語等一系列文化活動,成為集圖書、藝術、手工、民俗、傳統等為一體的綜合性文化藝術公益空間。
他希望這個圖書館除了為白廟村民提供基礎社群服務之外,也會成為西昌的小型文化基地,成為涼山文化活動的代表。
莫西子詩一直記得小時候媽媽經常掛在他脖子上的口弦,如今這個古老的樂器正在消失。
離開家鄉的這麼多年,他學會了製作口弦。
只要聽到彝族口弦的聲音,他就會覺得特別踏實。
口弦發出的低沉蒼涼的聲音,時刻提醒他,
“自己從哪裡來,不要迷失自我。”
劉德華60歲,奉陪到底
她是“好聲音”最遺憾選手,被稱為下一個宋祖英,死亡即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