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隴東報-掌中慶陽
閃電,被烏雲攥出火花的繩索,從天空的懸崖上垂落,又被風兇猛地揚起。閃電熾熱,強硬而憤怒,痴纏著把雨水越捆越緊。雨水掙扎!
雨水的掙扎多麼用力!牽引著大地在疼痛中痙攣、翻滾、斷裂、隕落,此時村莊、田野、河流、虎豹、雀鳥都消失不見,只有泥土發自地心的震顫。而風,張開鋼針的虯鬚,從地底躥出,又在懸崖上奔跑,嘶吼。
嘶吼裡帶著劇痛和創傷如被獵人長箭射傷的巨獸,嘶吼聲粗糲疼痛,夾雜著泥沙、枯枝、火星和石塊。
烏雲的巨幕垂落。此刻天空去了哪裡?天空不見了。
是否是閃電,它是否捆綁並擄走了天空?天空不見了,我只看見大地升高,扛著村莊田野莊稼和河流站立起來,烏雲在飛逐中彼此撞碎,消損。
閃電攥緊手指,把雨水越捆越緊雨水掙扎。雨水的掙扎多麼無力!
風狂嘯著折返而歸,舉起山峰就是火把,火勢越燒越旺,大地升騰起赤彤熔金的琉璃之色,織錦一樣浮起,又裂開。
此刻閃電終於鬆開了手指,雨水像綠色的麥秸稈,豐饒,密集,壯碩,在閃電的指尖散開,在空中四散、交織、衝撞、不是從天空落下來,而是從所有方向壓過來。
這是天空和大地積壓在內部的力,這原始的野蠻的未經馴服的力,長久地蟄伏暗默地增長、彙集,裂變,瞬息的釋放!這隱忍的無法掩藏無法抵擋的深情猶如愛裡的恨恨裡的毀滅毀滅裡的警醒和重生?
一定是著火的太陽擂響了戰鼓,鼓聲轟隆;一定是閃電的鞭子驅趕著雨的馬群,雨的馬群嘶吼,銀鬃飛揚踏著烏雲的梯子從天空跑下來,一定是風,是風端起海的酒盞一飲而盡,隨之狂歌如哭,一定是風,發狂地摔碎了海的酒盞!海的酒盞碎裂;一定是閃電把天空撕開了裂口,暴露出雲峰背後斷裂的骨茬,亦如一個人被痛苦生生折斷!
雷聲轟鳴。震耳欲聾之後是片刻的寂靜。死亡一般的寂靜。
短暫的寂靜只是為了醞釀更加激烈的對抗和征服?隨之風雨更加癲狂,電光交加之際瞬息萬變的黑暗和光明在爭奪天空,而人間如浪峰的小舟被一次次拋起,又落下。雷聲轟鳴之間這天地勃發的洪荒之力,把萬物又一次帶向生與死的巔峰!
一定是我們無法參悟和抵抗的力:萬物,生死,時間,墳墓和詩篇,愛恨和傳奇都是這力的一部分,苦難和榮耀是,毀滅和生存也是這力的一部分。雷雨大作之際一定是天地日月眾神和蒼生同在之際!雷電交加之際一定是星空和地平線同時斷裂,崩塌,一定是河流懷抱著山峰一起墜入天空的深淵,一定是村莊,陷入了雨的鋒利龐大的箭陣。
一場雷雨讓天地合攏,萬物透明。
瞬息的靜謐如琴絃失去了聲音。忽然,雷聲又從地心炸裂如從深塘中竄躍而出鱗須怒張的神龍,用閃電的手臂撞開烏雲,向我伸過來……
他要從我的心口掏出墳墓和明月嗎?我渴望是這樣,那麼我的愛與死亡也會成為這力量的一部分!
只是這一次,閃電撕碎的是自己,亦如生命不可承受的岩石一般的愛恨,迷霧般的猜忌身不由己的蹉跎,漫長無望的等待,和瞬息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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