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家父之《賈氏先祖譜系簡述》
說在前面的幾句話。
家父平時少言寡語,談及家族歷史,更三箴其口,偶爾逢年供奉先祖之際,或多或少流露幾句,因此我們姊妹對家族源流的記憶都呈碎片狀。
家父七十多以後,我曾多次和家父說,我們這一輩人,對家族的歷史知道的太少了,提出讓老人家系統寫寫這方面的回憶.不知啥時,老人家還真的寫了。那是老爸辭世後,整理老爸的東西時發現的。儘管區區十六開稿紙十來頁,半文半白。但我讀起來卻是那麼貪婪,恨不得一字不落的吃進肚裡。
賈俊卿 謹記
賈氏先祖譜系簡述
先祖原籍永平府樂亭縣松樹林賈家莊白塔社二甲,再前已不得知。後於先祖父上輩遷至遼陽縣橋頭賈家堡子。此地後因本溪建縣又改為本溪橋頭,現仍屬本溪。當地賈氏家族較多。
後先祖父諱元栢二十餘歲時,率先祖母劉氏與二位姑母遷至海龍縣東礑石河,當時海龍尚未建縣,該地屬圍場,在此處開荒種地。後海龍建縣報領荒地二十垧,遂定居焉。爾後輝南建縣劃歸輝南,地處輝南朝陽鎮東四十里,地名為團林村辛家街,南距輝發河之輝發城十里許,於其地生先父諱文成號敏軒,先父不足十歲先祖母劉氏逝世,續先祖母石氏,無所出。
先父讀書後在海龍謀事二年,家未遷移。後先父來東豐,家雖未遷來,擇地(後定名呂家衚衕)建房三間,至生我五歲多,遂遷現住地宮家街。房系買吳姓者,直至八五年此房已危,遂與先妻德惠在原地建新房。蓋遷來東豐,後只文革中走五七道路下鄉十年,餘者皆住此處。
賈氏先祖以字序排列為:天、懋、永、仁、思,元、文、恩、卿、甫,後又由本溪族中續十字,現只記其五為:福、寶、名、聯、柞。一字一輩,以每五字算至四字時其字落底,如賈俊卿一輩即是。但時值今日,已不再全按此排列了,如吾次子原起名賈民卿,後姊妹們一商量,就更名賈浩即是也。
又譜系煩多經先父手已經過摘錄,現據所知述之。
一世祖賈天柞,配李氏母。
二世祖賈懋直,配盧氏母。
三世祖賈永年,配趙氏母;賈永發,配吳氏母。
高祖賈型仁,配黃氏母;賈惟仁,配楊氏、張氏母(為本祖);賈志仁,配裴氏母;賈懷仁,配林氏母。
曾祖賈思洪,配黃氏母;賈思永,配楊氏母(為本祖);賈思才,配阿氏母。
祖父賈元良,配吳氏母;賈元栢,配劉、石氏母(本祖),賈元信、賈元庫無配無後。
大伯父賈文山,配祁氏母;二伯父賈文海,配石、張氏母,無後;三伯父賈文一,配董氏母;父賈文成,配馬氏母與生母李鳳英。
現在東豐、輝南兩地賈氏家族關係,所知如是:
住東豐北福興甫新弟兄三人,其父為方卿,是大哥賈恩福之子,恩福兄之父為賈文山。三伯父文一,生子恩濤,其子孫仍住輝南辛家街,其長子云卿,還有一兒好似名貴卿,最小一子長卿不成器,曾在文革期間來我家幾次,再與輝南族人無來往。
又記得伯父賈文山弟兄三人為大祖父賈元良所出與祖父賈元栢應是叔伯兄弟,因為我和族兄賈恩福所差年歲較多,我和恩福、恩濤這三支脈應是一個高祖。還有一點,恩濤兄之生父賈文一是過繼給元信、元庫名下的,這樣論族關係又要遠些了。
先祖父諱元栢少孤貧,十八歲即給本溪煤窯挑水度日,有大祖父諱元良到我祖父家看望,認為祖父難撐家業,可去圍裡(清代皇家圍場)。過二年,先祖父諱元栢攜祖母劉氏,挑著倆個姑母來輝南礑石河,投奔早些到的辛家街親屬,私自開荒種地,值時可謂家徒四壁,衣物無多,僅有一板倉作櫃用之。後來又置一長方小木箱,上半面掀門,可落鎖,家人稱之為錢匣子,其裡面鋼錢幾吊和賬本,還有先祖母用的針頭線腦。二年後裡面又裝進開荒種大煙(罌粟)所採集的大煙土。
後來官家告示,私自開荒者須報領地畝數並交納官稅,先祖父諱元栢遂用煙土加外借數兩銀子,報荒二十垧。又數年,積攢下點收穫再報荒或置地,到先父來東豐謀事時,家道已近小康,先祖父亦小有聲譽。先祖父夀享七十二歲,勤勞一世,至古稀之年仍勞作不輟,時與先父輩同事接觸,雖無文化亦無俗氣,衣著整齊,可稱為很有氣派的長者。
先父諱文成,其名可見先祖父盼子學有所成也,又名鍾英——只為官場中署名所用,
這些都鮮為人知,所廣知者是先父的號敏軒。先父生於礑石河,不足十歲先祖母逝世,後先祖父又續祖母石氏,無所出。
劉氏祖母所生二女和一子(先父),大姑母適劉氏,無子,有一女適曹姓,蓋楊靖宇部的曹團者,但當時不敢來往,後無資訊。二姑母適蔡氏,無子女過繼一子明德,又名作新,行醫。作新有二子曰永富、永恩。明德土改前曾助先父母料理辛家街的土地承租事,土改後不敢再往來致失去聯絡。
家父幼清貧,待家境稍好,先祖父即教家父致力於學,將及十歲雖不知粳米乃長粒者,但勤學不輟,後入仕於海龍二年,充禮房先生,東豐建縣後來東豐任禮房經承(禮房之長,掌管縣中禮、教事),後辦選舉與警務事。與縣裡祁永萱、楊顯青(又名楊蔚藍)、任鏡宇諸公同事。平素衣著講究,而又節儉用之持久。
先父三十八歲時,因患腿疾賦閒在家。
先父性孝友,先祖父在時勞作無閒,先父歸來衣服一換即接手勞動,遇有聽差到家來,務必接換手中工具。先祖賈元信、賈元庫病故送葬之開銷皆由先父承擔,又二祖父無兒女,遺有土地七垧半,理應歸先父處,但因三伯賈文一接我大姑母腿傷有功,其地全予之文一伯。又二伯父無子女,家父遂給土地一垧,自耕自食以安晚年,並在其後接來家中與先父同吃。先父自幼不吃大醬,因和我同桌吃飯,故我也不吃,然二伯來後其食用無忌,先父既不勸阻也無怨色。又先祖母石氏孃家貧,原住海龍杏嶺,家父就在東豐現南福興處,將報領浮多之地,給予石氏祖母孃家,並給房場一處,公辦所得之騾馬亦賤價予之。石氏祖母在我先祖父病故後,把先祖父所用一些物品,均貨賣之給其孃家侄輩,先父不僅不加勸阻,反而為之介紹買者,自己想留作紀念之物亦任其貨賣。
先祖父至我,三世單傳,先父三十八歲家母生我,先祖父七十二歲辭世時,我在母腹懷尚未降生,以為憾事。
我先後姊妹四人但只存我一人。先母馬氏,為先父原配,只生大姐,名已不記,我讀中學時見過其所遺文字,文、字俱佳,隻身矮些,適海龍王姓,帽鋪工人,人漂亮,健談。大姐嫁後年少身死,未留子女,後其婿來時,家父問之所葬何處,王曰‘善地’,家父痛斥之,則無臉再來了。馬氏母在我六七歲時方故去,在世時父為求子嗣,又聘金縣人李母即吾生母矣。
李氏生母生一女為我二姐,稍痴,適青龍山王姓農民,並有意給其一、二垧土地,以使王婿對我二姐善加照養之,但在考驗期間王性不可奈,二姐適王二年餘身亡,后王遷至伊通又娶妻生子。至德惠妻來後(五幾年)王尚帶其子來我家一次,吾惡其對二姐不算很好,遂不太熱情而後中斷之。我十六歲時家母又生妹小吉,後名恩吉,聰慧可愛,然四六年死於霍亂,年僅十三歲。
先父享年六十三歲,故於第二次傷寒,時年我二十五歲。當時醫藥條件不足,處於偽滿末期,都認為不可醫治,經三個月餘醫治無效而辭世。此時我初理家政,尚有家母依靠,加之哀痛已甚,壓力較大。又當時物資官家統管,連孝服也得租用,雖出以經殯,葬之以禮,我心實感不足也。唯先父歿時兒女雙全,長孫繞膝,對逝者亦可為之一慰矣。
先父對我之愛至深,又倍加關乎學業,我之古典文學,舊詩詞,毛筆字,都是受家庭影響頗大,這些對我後來從事的工作起了很大作用。從毛筆字來說,先父原習顏,在東豐已有一定地位,晚年課我學趙,自己亦改習趙,且在東豐繼任鏡宇公之後,習趙無出其右者。為我習字,先父向返籍昌黎的任鏡宇要來手書楷書一冊,但此時任公已改寫歐魏了。又向定居遼陽的楊顯青公索來魏之拓片一函,由此我遂走向寫魏,本著楊公“學書應當從魏始,然後以諸名家潤色之”的方向前進。
寫到此處,誠告子女一句,我的字無多大成就,兒女若有心亦可儲存,唯先父與我兩代苦心收集之諸碑帖,皆有儲存價值,想來經過了土改、文革及諸次運動,又經過五一、五三年兩次水災,同好張誠樸曾說過,我的碑帖是經過了天災人禍的。
又我自二十五歲喪父至三十歲,是命運多舛之年。下面是我之經歷。我前子喜與妹恩吉,好似為先父所生者,父死之年子喜五歲,活潑可愛,雖幼小亦不似其母之遲鈍,死於先父辭世當年秋。妹恩吉死於霍亂,前已述及,是四六年。
又先祖母石氏,病逝於四七年土改之前,當時動亂不定,雖亦是出以經殯,但尚嫌簡略,無奈之舉焉。
土改後第三年即四九年五月,前妻唐氏亦是不到一天之病而故去。當時鄰居認為傳染不敢著邊,幸有王彥哲之嫂荊玉溫,新霜從瀋陽歸來探望姑姑,幫助忙理家務做飯等等,才得發喪。
唐氏性遲鈍,無文化,事親孝。在石氏祖母病故前後付出很多勞動,所不適者是十七歲農村姑娘來嫁,有些不適應這個封建理教家庭。他人之說都是莫須有的妄言。唐氏下葬時我給僱一夥鼓樂送之,(其生前無意之中要之),這對當時土改剛過來說,已是大膽難能的了。唐氏死時有二女,長女秀卿才四歲,次女只三四個月,連個名字還沒有呢,唐氏妻死後斷母乳,餵羊奶,調劑不好,後競排羊糞蛋,又染他病而死。寫此只為對一個小生命惋惜而已。
先母一生除女工外,從未從事家務勞動,也不會照看孩子,生我後即有乳母,中年生小妹(恩吉)又是全家照顧,而且先母裹足腳不吃力,行動緩慢,忙起女工活計來忘記其他,又不善於接受新生事物,唐氏病故後,又做一日三餐並照看兩個孩子,已是難為她了,又何得要求過多呢。
唐氏過世後百天餘,德惠來歸,德惠雖少年即寄居於姑母家,但土改前已是吃用已慣,來歸後一改常習,勤勞肯幹,操持家務。新婚後幾個月即上街叫賣甜杆(九月結婚轉年夏季時)後來家又養奶羊,外送羊奶貼補家用,除忙家務照看孩子外,每天還要放羊二次,待文革六九年冬下鄉之時,我已是八口之家,德惠妻又為這個家養育了二女二子,德惠妻之辛勞可想而知,上蒼可鑑。
下鄉十年,八口之家,吃穿都待德惠妻一人完成,除此,家年年養豬,每日挖野菜餵豬,拿不動即求生產隊社員幫送到家。出聘大女兒,返城後出聘二女、三女,長子完婚。又翻建新房,真是操勞一生。只是我和德惠性情不同,常有小的牴觸,怨其對我體貼不夠,而我對她又有何體貼呢?這正是,生前感不足,故後好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