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關於委內瑞拉的新聞已經很少了,但仍有網友偶爾會問:委內瑞拉那位年輕的“臨時總統”哪去了?是不是已經涼透了?
委內瑞拉的訊息少了,並不能說明問題解決了,只是委內瑞拉問題已經不是國際熱點而已。其實,地球還在轉,委內瑞拉的問題依然還是問題,瓜伊多也並沒有徹底涼透,仍然在與馬杜羅僵持並較量著。
2019年1月23日,一位委內瑞拉的年青人可謂是橫空出世,他自行宣佈出任委內瑞拉“臨時總統”。自此後,因出過“反美英雄”查韋斯而聞名於世的委內瑞拉再次成為了世界輿論的焦點。
俗話說“有志不在年高” ,出生於1983年的瓜伊多成為委內瑞拉“臨時總統”時只有36歲。可是,就是這位在很多人眼裡還“乳臭未乾”的小夥子卻攪動了委內瑞拉政局,甚至於使世界上不少大國都捲入了因其引起的戰略博弈中。
2019年1月初,本來名不見經傳的胡安·瓜伊多意外地當選了委內瑞拉議會議長。當時,人們以為不過是反對派青黃不接的狀況下被瓜伊多撿了個漏,而在強大的馬杜羅政府面前也不過就是刷刷存在感而已。未成想,這個年輕人卻“不講武德”,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宣佈自己就是委內瑞拉的“臨時總統”。並要求正牌總統馬杜羅立即辭職。
對於瓜伊多的這個怪異舉動,馬杜羅起初也是心理準備不足,加之美國、南美國家組織、歐盟等西方國家紛紛承認瓜伊多這個“臨時總統”身份,居然一下子將馬杜羅給搞懵了。對於馬杜羅來說,那段時間可謂是風聲鶴唳,感覺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瓜伊多之所以敢如此操作自然也是有原因的,一來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那股猛勁。二來是有美國這個靠山。而美國之所以扶持瓜伊多,也有兩個原因,一是瓜伊多在美國留過學,對美國那套制度能夠理解。二是看中了瓜伊多的闖勁。
應該說,美國當初對瓜伊多還是寄予厚望的。所以,對瓜伊多的扶持力度也足夠大,分別從政治、經濟、軍事和心理這四個方面對瓜伊多進行了全面支援。
政治上,美國聯合會巴西、哥倫比亞、智利等美洲國家組織中的重要成員、以及歐盟等西方國家承認瓜伊多這個“臨時總統”在委內瑞拉的“合法“地位。
經濟和金融上,美國切斷了委內瑞拉的石油貿易鏈,凍結了馬杜羅政府用於石油貿易結算的美元賬戶,並指定瓜伊多為委內瑞拉人道主義救援物資的接收人和分發者。
軍事上,美軍艦隊在委內瑞拉海域附近遊蕩,並不斷放出“不排除動武”這個選項,給馬杜羅政府施加了巨大壓力。在心理層面,美國給馬杜羅開出了“離開委內瑞拉”的條件,意在摧毀馬杜羅的個人意志。
在2019年1月底到3月24日之間的那段時間裡,在國內外的巨大壓力下,馬杜羅差一點就放棄了。不過,在一起特殊事件後,馬杜羅又重新振作起來了,並在此後與瓜伊的較量中逐漸佔得上風。
2019年3月24日凌晨,俄羅斯的兩架軍用運輸機悄然降落在了委內瑞拉首都加拉斯加的國際機場。機上除了武器裝備外,還有99名全副武裝的俄羅斯軍人。儘管俄軍人數不多,但意義卻巨大,足以表明俄羅斯力挺馬杜羅的決心。直接效果有兩個。一是馬杜羅膽壯了。二是美國人開始費思量了。於是,委內瑞拉的內鬥陷入了僵持狀態。
在馬杜羅與瓜伊多之間的博弈中,瓜伊多的稚嫩和馬杜羅的老辣逐漸形成了鮮明對比。瓜伊多領導和發動的幾次缺乏嚴密性且又非常盲目的短兵相接行動,詮釋了“一而盛二而竭三而衰”這個兵法大忌,導致反對派和其支持者的信心越來越不足。
而馬杜羅則是充分利用了執政資源,對本來就鬆散的反對派陣營實行了分化瓦解,導致瓜伊多領導的反對派陣營嚴重分裂。此外,馬杜羅還巧用防疫這個“重大民生”問題使反對派只能龜縮在家中而無法走上街頭鬧事。因為,破壞防疫就會失去支援率。
在馬杜羅的“組合拳”反攻下,瓜伊多明顯招架不住了。在經歷過軍事政變被瓦解、對抗行動被打壓、陣營內部人員被策反、域外僱傭軍登陸行動被挫敗等幾起事件後,反對派陣營已經七零八落,瓜伊多在反對派中的地位也是直線下降,乃至在去年底的議會選舉中,反對派全面崩潰,瓜伊多不得不以“不公平”為由棄選,等於將議會拱手相讓給了支援馬杜羅的陣營。瓜伊多個人失去了議長職位,反對派也失去了對議會的控制權。
今年1月5日和25日,歐盟連續兩次發表宣告表示,鑑於瓜伊多已經不是議會議長,且反對派已經失去對議會的控制權,歐盟將不再承認瓜伊多的“臨時總統”身份。這無疑是對瓜伊多政治上的巨大打擊,加之疫情及美國新舊政府的交接問題成為國際焦點後,也就少有人再關注委內瑞拉那點事了,而支援率直線下跌的瓜伊多也就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彷彿是徹底涼透了。
其實,委內瑞拉問題遠沒有人們想象的那麼簡單。馬杜羅政府面對的也並不僅僅是美國顛覆和反對派鬧事這個政治問題,還有著歷史原因導致的委內瑞拉經濟一蹶不振,民生問題突出的根深蒂固矛盾。所以,委內瑞拉的內部矛盾依然突出,儘管疫情起到了緩解衝突的作用,但內鬥卻從未停止,只是雙方都在改變策略而已。
在2019年初瓜伊多陣營與馬杜羅政府針尖對麥芒,鬧得不可開交的那段時間裡,有近300萬委內瑞拉人不得不背井離鄉,遠赴巴西、智利等南美國家謀生。並因此引發了關於委內瑞拉經濟崩潰到底是美國製裁所致還是委內瑞拉自身經濟政策和經濟結構缺陷造成的討論。
其實,內因的作用是決定性的。儘管美國的制裁對委內瑞拉經濟崩潰起到了加速度作用,但真正使委內瑞拉出現食品、日用品、藥品極度短缺這一民生突出問題的禍根還是基於查韋斯當年實行的盲目高福利制度,以及全盤國有化的後遺症。
委內瑞拉有著令人羨慕的石油儲量世界第一的優勢,而查韋斯當政初期又正值世界經濟井噴式發展時期,對石油需求量自然多多益善。所以,那段時間裡,早已將石油公司收歸國有的委內瑞拉可謂是賺了個盆滿缽滿。國庫充盈的委內瑞拉也就有了實行高福利制度的物質基礎,查韋斯也就開始兌現將委內瑞拉建成“花園式城市國家”的競選承諾了。
作為實行高福利制度和建設“花園式城市國家”配套需要,查韋斯大興土木,蓋了很多地點集中、標準統一的房子,將很多農民搬遷到了一起居住。並逐步將私營食品廠、日用品廠、藥廠改為了國有國營。而委內瑞拉整個國家都出現了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隨著世界經濟發展進入理性和穩定期,對石油的需求量也趨於飽和,石油貿易也就自然進入了買方市場階段。既然是買方市場,人們自然就會比較和擇優選擇。那樣的話,石油品質的劣質問題導致了委內瑞拉石油市場的急劇萎縮,外匯收入直線下降,查韋斯的高福利制度難以維持,併成為了查韋斯政治聲譽的滑鐵盧事件。
在苦苦支撐幾年後,查韋斯於2013年3月5日因病去世。作為時任副總統、查韋斯欽定接班人的馬杜羅接掌了委內瑞拉權力,並於次年成為了委內瑞拉的正式總統。由於馬杜羅仍然高舉查韋斯的反美大旗,美國的制裁也就依然如故。而此時的委內瑞拉國內狀況卻是危機四伏。
特別是委內瑞拉不切實際地高福利制度所帶來的人浮於事弊端,導致了石油產量大幅下降,大面積耕地荒廢,國營食品廠、日用品廠、藥廠等民生企業半死不活,隨之而來的是糧食、日用品、藥品都需要進口。可是,卻又因為外匯收入減少而無錢購買,整個國民經濟都處於崩潰狀態,民眾的不滿情緒與日俱增。這也是瓜伊多敢於在此時“鬧事”的根本原因。
直白地說,即便是沒有瓜伊多的出現,馬杜羅政府也不可能在短期內扭轉國民經濟近乎崩潰的局面。而馬杜羅也同樣很清楚,只要美國不解除對委內瑞拉的政治打壓和經濟制裁,委內瑞拉麵臨的困境就難以緩解。所以,馬杜羅改變了與反對派及美國的博弈策略。
馬杜羅的策略改變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儘管反對派已經式微,瓜伊多已經威脅不大,但馬杜羅卻仍然保持著與反對派的接觸和談判,且並沒有對瓜伊多動手。二是藉助於美國政府更替的契機,馬杜羅向拜登政府發出了“翻篇”的呼籲,並表示已經“準備好與美國人民和政府進行對話並達成諒解。”因此,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馬杜羅政府一直在與包括瓜伊多在內的反對派進行和解談判,且已經取得了不錯的成果。
根據媒體的報道,在日前結束的委內瑞拉政府與反對派聯盟的第二輪談判中,雙方達成了兩項協議。一是共同重申對與蓋亞那邊界埃斯奇瓦地區16萬平方公里區域的領土主權,呼籲圭亞那方面透過對話解決爭端。顯而易見,在牽扯到委內瑞拉核心利益問題上,雙方還是能夠走到一起的。二是將社會保障措施作為共同的首要目標,特別是將涉及人民健康和吃飯問題放在優先位置。
此外,雙方還商定,將於9月24日至27日舉行下一輪對話。對於談判取得的成果,瓜伊多強調,雙方承認國家正遭受人道危機,只是重要的一步。瓜伊多同時還表示,國家悲劇需要深層次的解決方案,應該透過“自由公正的選舉恢復民主。”馬杜羅政府也高度評價了此輪對話成果,並重申透過對話實現全國和解的意願。
從委內瑞拉朝野雙方最近的談判成果來看,矛盾顯然有了緩和趨勢,而瓜伊多仍然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這是因為瓜伊多手中仍然握有三個方面的資源。一是在委內瑞拉的國內政治生態中,反對派的力量仍然存在。而瓜伊多雖然支援率不如當初了,在反對派中的地位也下降明顯,但仍然是反對派中的前臺人物。
二是在政治上,美國、加拿大以及巴西、哥倫比亞等南美國家仍然在支援瓜伊多,而歐盟雖然不再承認瓜伊多的“臨時總統”身份,但卻留有餘地的將瓜伊多定位成了“特殊對話者”。
三是瓜伊多手中仍然有“殺手鐧”,即仍然掌握著部分國際人道主義救援物資的接收和分發權,以及美國給予的解凍委內瑞拉美元賬戶的建議權。這對於經濟陷入困境、民生問題突出的委內瑞拉來說,顯然極其重要。
事實上,瓜伊多並沒有在委內瑞拉政壇銷聲匿跡,也並沒有徹底涼透,仍然是委內瑞拉能否實現全國和解的重要人物。而對於委內瑞拉朝野對話以及未來局勢的走向問題,人們當然希望雙方能夠夠“兄弟鬩於牆”,達成一家親。不過,終究還會在政權之爭上難免有一番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