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個月之內,430萬人辭職,10萬人罷工。對於美國來說,新冠疫情爆發近兩年後,這個即將到來的冬天,也許比他們想象中的更寒冷。
美國媒體將這次聲勢浩大的罷工行動,說成是“這是美國工人的反抗”,“美國工人正處在一種戰鬥狀態”。但問題是,他們的反抗的是什麼呢?又是為誰而戰鬥呢?
一、失業比就業賺錢,工資比物價可憐,這次罷工,只是美國社會矛盾的延時引爆
歷數資本主義國家的罷工史,工人們罷工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核心永遠就是一句話:乾的多,賺的少。
這次美國工人們罷工的原因,自然也不外如是。不過令人費解的是,資本家與工人階級的矛盾,由來已久,“乾的多賺的少”在一定程度上說,是常態。只有當這個常態被打破,也就是說“幹得格外多,賺的格外少”的時候,工人們才會罷工。
而這種非常態的現象,往往發生在經濟形勢不好的時候。譬如生產力嚴重過剩,經濟危機的時候;再譬如疫情爆發初期,很多廠子停產停工,工人失業的時候。簡單一點來講,就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工人階級和資本家的矛盾,就容易被爆發,也就會出現各種罷工,社會混亂的情形。
按照這個邏輯,美國工人們就算要罷工,也應該在疫情爆發初期,經濟嚴重下滑的時間段,怎麼現在經濟開始復甦了,他們反倒是罷工了呢?
其實原因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美國工人和資本家之間的矛盾,被疫情初期大規模的政府救濟延時引爆了。
疫情爆發之初,由於美國政府抗疫不力,使得疫情蔓延,幾乎凍結了整個美國生產活動。當此之時,各種社會矛盾激化,種族歧視,抗議遊行,甚至打砸燒搶等等。這些問題,其實都可以看作是這次罷工的前兆,只不過表現得更激烈而已。
於是,美國政府為了應對危機,不得不飲鴆止渴,採取了大規模放水救濟的計劃。每週發600美元,一個月2400,摺合人民幣1萬多,對很多美國底層的人來說,這救濟金比平常賺的錢還多,自然就不會因為失業,爆發罷工等問題。
可是發錢是沒辦法持久的,眼下美國債務危機,政府差點連軍餉都發不出來了,自然沒辦法繼續救濟普通工人。工人們領不到救濟金,只能被迫冒著被感染病毒的風險去工作,結果賺的錢還沒有當初失業的時候,國家發的救濟金多,自然是各種不滿。
這種不滿再疊加上美國通脹高企,物價水平上升等問題,就把疫情初期,延時引爆的勞資矛盾,給徹底點燃了。於是,大範圍的辭職以及罷工現象就出現了。其中大規模辭職是罷工的前奏,罷工是辭職的迴響。
道理很簡單,人們辭職的原因是薪水追不上物價水平,想換個高薪工作。可最後發現工作可以換,高薪卻沒有,也就只能罷工了。
二、罷工也是談判的手段,眼下美國供應鏈瀕臨破產,白宮號召“大幹90天”,工人階級正“吃香”,談判的籌碼自然也就多一點
一切不以推翻資本主義政權為目標的工人罷工,其本質就只是工人階級和資本家談判的手段。既然是談判的手段,那麼你的底牌是什麼,有啥籌碼,就很重要。
眼下的美國,深受供應鏈危機的影響,而造成供應鏈危機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很多崗位缺人,生產鏈條運轉不順暢。
網上有個笑話,說有個顧客去美國一家麥當勞買快餐,結果因為炸雞腿的員工不在,所以沒買到。顧客跟店員說你們就幫我炸一下能咋地?店員義正言辭地回答,我是買雞腿的,又不是炸雞腿的,炸雞腿不是我的工作。
這固然只是個笑話,但其中揭示的道理卻是真實的,那就是美國生產部門,極為依賴整個產業鏈條的連貫性,而這種連貫性,是靠每一個參與其中的工人們來維持的。現在因為疫情影響,以及其它種種分配問題,很多工人辭職了,產業鏈條就沒辦法連貫,美國供應鏈危機也就爆發了。
對於美國政府和資本家來說,這當然不是一個好訊息。因為供應鏈危機意味著經濟復甦要放緩甚至停滯,而經濟復甦放緩或停滯,對政府是執政壓力,對資本家是增長壓力。
然而對於美國工人們來說,卻未必如此。自從2007年以來,美國工人從來沒有在勞資市場上,有過這麼“輝煌”的時刻,幾十個開卡車的司機,就可以影響一座港口的效率,進而影響到全產業鏈的供應問題,乃至整個國家的經濟復甦問題。
簡單一點理解,就是以前的勞動力市場,那是工人拿著簡歷找公司。而現在由於經濟復甦和供應鏈問題,是美國各家公司,在滿世界的找工人。
工人階級在市場上的話語權變大了,而他們又遭受著新冠疫情和物價高漲的壓力,薪資水平上漲的有限。這就好比你要一支古代軍隊上戰場打仗,卻不給他發足軍餉,那當然是要鬧餉的。
一句話來概括,自從2000年以後,美國的工人階級,在整個經濟鏈條中,從來沒有如此重要過。話語權的提升,自然而然地就帶來的對於自身利益的訴求,而眼下美國大範圍的罷工,就是工人階級要求在國家經濟中,分的更多蛋糕的體現。
三、光有訴求,而沒有統一的行動綱領,讓美國工人這次大範圍罷工,註定沒有結果
罷工的動機有了,工人階級手中的籌碼也有了,那麼美國工人這次大罷工,能給他們帶來想要的結果嗎?
答案是悲觀的。原因很簡單,他們光有訴求,卻沒有統一的行動綱領,統一的領導核心,看上去聲勢浩大,然而實質上只是一團散沙。
近代革命者譚嗣同曾經說過:“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這句話的背後,隱藏著一個殘酷的事實,任何階級想要改變現有的分配模式,從既得利益者手中奪回屬於自己的利益,就必須要做好犧牲的準備。
馬克思也說,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資本家或許有善良的,但資本本身,卻絕對跟善良無關,它只會無休止地追逐利益。
換句話說,美國資本家一定會想方設法的,瓦解這次美國工人階級的“戰鬥狀態”,他們會收買,會離間,會威逼,會利誘,會不惜一切手段的爭取利益最大化。
這種局面下,供應鏈危機帶來的話語權提升,對於美國的工人階級來說,其實只是一個暫時的,並不那麼可靠的優勢。如果不能趁此機會,把這個優勢固定下來,那麼最終自然難免被各個擊破。
而縱觀資本主義誕生以後,資本家與工人階級的歷次鬥爭,在勢力龐大,而且能動員幾乎整個社會資源的資本家面前,工人階級唯一靠譜的武器,就是團結。只有大家擰成一股繩,發出一個聲音的時候,才能在與資本家的談判之中,贏得最終的勝利。
顯然,眼下的美國罷工,根本不具備這一特點。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在200多年的建國曆史之中,美國資本家早就透過各種各樣的分化手段,把工人階級變成無數個互相獨立,甚至對立的小團體了。
拜登跟工會領袖開會,美國工會,很多時候就是個資本與工人之間的“中間商”
現在的美國,每個行業都有工會,然而每個行業的工會,都只代表本行業的利益。10萬人罷工,聽上去聲勢很大,然而現實是你罷你的,我罷我的,互相之間既沒有實質上的聯絡,也沒有聲勢上的支援。散是滿天星,聚是一堆沙,當然建不起城堡。
最終的結果,就只能是像此前的“黑命貴”運動一樣,興起來的時候讓你覺得它能改天換地,最終落下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只是隔靴搔癢。
四、結語
上一次美國大規模的罷工,還是2007年的通用汽車公司工人罷工,引發的全美汽車工人罷工,但那次罷工的規模,只有7.5萬人左右,比不上這次。而且那次罷工是汽車行業單獨的,而眼下席捲美國的罷工浪潮,卻涉及機械,服務,醫療,娛樂等諸多行業。
從規模和波及的範圍來看,這次美國10萬工人大罷工,顯然比07年的通用公司工人罷工更嚴重。然而,如果從兩次罷工的原因來看,其實是非常相似的。
2007年通用汽車公司的工人大罷工,是因為覺得通用汽車公司在此前的轉型期,工人們做出了很大貢獻。到2007年時工廠效益變好了一點,工人所以希望也能提高工資。而這次的罷工,也是美國工人們覺得疫情中他們做出了很多貢獻,現在經濟復甦了,應該獲得更高的報酬。
美國經濟學家佛裡德曼在《自由選擇》一書中說:“工會頭頭經常說可以透過減少利潤來提高工資,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根本沒有富餘的利潤來提高工資。即使全部利潤都投放進去,也幾乎不可能使所有人都領高工資。”
美國資本家到底有沒有富裕利潤給工人們提高工資,在眼下的經濟情況下,真不好說。但靠罷工,不可能改變美國工人們的現狀,這卻是已經被證明過的了。
道理也很簡單:當一個國家整體制度出了問題的時候,你用這個制度下的任何一個工具,都沒辦法調整他執行的方向。向“殺死”自己的人求救,註定是得不到回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