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人沒法抵抗美軍,這種信念很難說是自上而下傳染的,還是自下而上,也可能兩者皆有。”——阿爾蒙德將軍的副官弗雷德·拉德上尉
朝鮮戰爭爆發初期,幾乎所有的美軍官兵,都覺得亞洲人絕不是他們的對手。日軍橫掃亞洲,但美國人碾壓了日軍,所以美國人在亞洲是無敵的。
1950年6月30日晚9點,日本九州島美軍伍德兵營裡,第24步兵師21步兵團1營營長查爾斯·布拉德福德·史密斯中校,忽然接到了團長理查德·斯蒂芬斯的電話,讓他立刻到指揮所報到。
史密斯中校到達團指揮所後,接到了一個重要的任務:率領美國首批作戰部隊進入朝鮮半島。
凌晨3點,史密斯中校集合了443名士兵,冒著大雨乘坐卡車前往75英里外的板付空軍基地。史密斯中校現在一頭霧水,不知道要去和誰打仗。他對自己部隊的狀況也十分擔心,缺員缺武器,四百多人中只有75人曾經在戰場上見過敵人。
這支“史密斯特遣隊”的成員,大多數都是年輕小夥子,他們在日本尋歡作樂,甚至有了自己的“同居女友”。現在,他們忽然被裝上卡車,爬進機艙,到達一片陌生的土地,和陌生的敵人交戰,那種迷茫可想而知。
7月1日上午11時,史密斯中校帶領部隊,踏上了朝鮮的土地。
他們首先乘車來到了釜山火車站,在這裡轉乘火車前往大田。釜山的百姓還完全沒有危機感,他們見到一支美軍部隊忽然出現,紛紛前來圍觀。有些人拉起了橫幅和旗幟,喊著口號,揮手向美軍士兵致意。
火車站裡甚至還出現了一支銅管樂隊,這讓美國小夥子們感到莫名其妙,他們真的要去打仗嗎,為什麼看不到一點點戰爭的緊張氣氛?哦,也許敵人確實太弱了,美軍可以輕鬆碾壓他們吧。
7月2日上午,史密斯中校和他計程車兵們,終於到達了大田。美國大兵揹著沉重的背囊走下火車,他們被告知敵人就在附近,戰鬥很快就要開始了。史密斯見到了美軍先頭部隊的丘奇將軍,這位極度自信的將領,指著地圖上80英里以外的小鎮烏山說:“這裡沒有遇到過什麼戰鬥,我們只需要派一些見到坦克不會逃跑的人到那裡去……”
史密斯中校很快就選擇了合適的伏擊地點,讓部隊立刻趕過去,等待朝鮮人民軍到來。與此同時,第24步兵師師長威廉·迪安少將在大田設立了司令部,等待美軍大部隊的到來。
迪安對韓國軍隊十分失望,因為他們不斷地潰敗,而且很會找理由。迪安知道,大部分韓國軍隊沒做抵抗就扔掉武器跑了,但他們還嘰嘰喳喳地說經歷了殘酷的戰鬥,說自己多麼的英勇。迪安很明白,韓國軍隊靠不住。
7月4日,美軍第34團的近兩千名士兵來到大田,由迪安少將指揮。他這時才稍微安心一些,立刻讓部隊到史密斯先遣隊的後面佔領陣地。34團從日本基地出發時,長官告訴他們穿著夏裝上陣就行了,他們很快就能獲勝回來。所以,34團的美國大兵們,也是極度自信的。
7月4日下午,史密斯特遣隊終於在烏山下了火車。
此時,24師第52野炮營先遣隊的108名士兵,帶著6門105毫米榴彈炮,73部車輛也來了,這讓史密斯中校更加有信心了。隊伍坐上卡車後,準備立刻往北前進,迎擊朝鮮人民軍。
但是沒想到,開車的韓國司機聽說要去北方,紛紛表示抗議,他們透過翻譯告訴史密斯中校:“你們這些傻瓜,那邊正在打仗,我們應該往那邊走!”說完,韓國司機指了指南方。史密斯堅持要往北走,這些韓國司機立刻跳下車,跑了……
沒辦法,美軍只好自己開車,朝北邊前進。一路上,他們遇到了好幾支韓軍,他們正準備把橋樑炸斷,阻止朝鮮人民軍前進。美軍嗤之以鼻,不讓他們炸橋,因為美國人已經來了,戰爭的形勢很快就會逆轉。
一直折騰到7月5日凌晨3點,史密斯特遣隊終於來到了目的地,開始構築工事。這些美國大兵一路顛簸,早就疲憊不堪,但他們知道還不能休息,因為朝鮮人民軍隨時可能到來,雖然信心十足,但大家都不敢掉以輕心。
拂曉時分,美國大兵們蜷縮在泥濘的戰壕裡,啃著冰涼的早餐口糧,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早上7時,史密斯中校從望遠鏡中看到,朝鮮人民軍來了。
從水原方向的公路來了一群灰色的東西,慢慢朝史密斯特遣隊的陣地移動。半個小時後,終於能分辨出那是什麼了:八輛T34坦克組成縱隊,慢慢逼近了。
上午8時,史密斯用無線電通知後方炮兵,坦克距離步兵陣地約2000碼,立刻炮擊!幾發炮彈呼嘯著飛來,但打偏了。前方觀察所立刻修整距離,炮兵繼續攻擊,但T34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然繼續前進。實際上,炮兵的一千多發炮彈中,只有18發反坦克高爆彈,其他型號普通炮彈打T34,效果令人懷疑。
當T34來到大約700碼的距離時,史密斯中校命令75毫米火箭筒開始射擊,不過頭幾發炮彈雖然命中了第一輛坦克,但沒有造成致命傷。奧利·康納中尉勇敢地扛起火箭筒,在公路東側的溝裡朝坦克射擊,他一共發射了22發火箭彈,但沒有摧毀任何一輛坦克。
與此同時,炮兵少量的反坦克高爆彈起了作用,兩輛T34被擊中後燃起大火,受傷的坦克衝向路邊,為後面的坦克讓出了路。幾分鐘之後,炮兵的反坦克高爆彈用完了,剩下的炮彈砸到坦克身上就被彈飛了,毫無效果。
朝鮮人民軍大受鼓舞,坦克縱隊繼續前進,朝著美軍陣地開火。史密斯無奈,只能帶領手下用步槍反擊。
朝鮮人民軍後續的坦克部隊,也源源不斷地趕來了。
第一批坦克朝著炮兵陣地駛來,其餘坦克也緊跟著來了。但是,美軍炮兵驚訝地發現,朝鮮人民軍的坦克部隊,似乎有緊急任務要執行,所以對這個小小的炮兵陣地不感興趣。一輛輛的坦克沿著公路快速前進,偶爾打上幾炮,然後就快速離開了。
史密斯特遣隊的步兵陣地,徒勞地想要阻止坦克前進,傷亡越來越多。上午10點15分,朝鮮人民軍的坦克部隊全部通過了史密斯中校的陣地,一共40輛。他的部隊擊毀了4輛坦克,自己傷亡了20人。
大約11點左右,史密斯在望遠鏡中看到,前方出現了朝鮮人民軍的步兵隊伍。開路的是3輛坦克,後面是卡車和步行計程車兵,整個縱隊似乎一眼望不到頭,史密斯估計至少有6英里長。
剛剛被坦克部隊“無視”,所以損失不太大,現在就不一樣了,到底打不打?其實他沒有太多選擇,敵人越來越近,逃跑似乎不是絕佳選擇。再加上他們這些美國大兵剛剛還嘲笑韓軍只會逃跑,自己就這麼回去了,有些丟人。
於是,史密斯命令手下開火。朝鮮人民軍迅速組織起來,朝史密斯的陣地猛烈攻擊。雖然美國大兵打得很勇猛,但他們很明顯處於劣勢,傷亡慘重。兩個小時之後,史密斯中校意識到,如果再不跑的話,他手下的所有人都會葬身於此。
史密斯後來回憶說:“當時已經毫無希望,傷亡慘重,聯絡中斷,缺乏交通工具,彈藥耗盡,北朝鮮人的坦克就在背後。在這種情況下,我面臨抉擇,何去何從?”其實不用抉擇,因為美國大兵們已經開始選擇潰逃。史密斯只能讓大家趕緊跑,丟下武器裝備,丟下傷員,有些人甚至把鞋子都扔了,這讓他們能在稻田地跑得快一些。
7月5日晚,史密斯特遣隊的殘兵敗將,回到了34團的防區。
簡單統計了一下,史密斯特遣隊還剩下86名倖存者,其中還有一些傷員。34團的美軍已經遭遇了朝鮮人民軍,他們遠遠地看到了對方的坦克駛來,後面是大群大群的步兵。34團果斷決定,立刻跑。
後退的道路上擠滿了美軍和難民,一片混亂。為了能跑的快一點,美軍士兵丟掉了武器裝備和衣物,逃命要緊。迪安將軍得到訊息之後,非常憤怒,他立刻跳上吉普車,想去看看34團到底發生了什麼。
結果,34團已經撤到了天安以南,迪安後來回憶說,自己真應該讓部隊立刻扭頭回到前線,不過當時太混亂了,他只能讓大家原地堅守,等待新的命令。
自信滿滿的美軍終於知道,自己沒有那麼強大。想象當中的“碾壓敵軍”,變成了扔掉武器拼命逃跑,實在很尷尬。朝鮮人民軍的推進速度,大大出乎了美國人的預料,其戰鬥力更是讓美國大兵驚訝。
那些覺得“亞洲人無法抵抗美軍”的想法,潰逃的美國士兵再也不敢有了。過不了多久,當美軍遭遇志願軍的時候,他們就會真正明白,什麼叫做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