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訪蘇歸來的毛澤東正在中南海紫光閣召開會議,然而一封急電打破了會議的寧靜,毛澤東剛開啟就眉頭緊皺,快速看完就把電報猛拍在桌面上,勃然大怒。這封來自西南地區的緊急電報,不僅讓會議氣氛變得凝重起來,電報中的內容更是,讓剛步入建設期的新中國陷入一片愁雲之中。
這封郵件上到底寫了些什麼?
在這封急電《西南各地近段時間內連續發生大規模土匪武裝暴動》中,賀龍、鄧小平將西南地區匪患的嚴重局勢報告給中央:“目前,據初步估計,僅川西地區,各種公開活動光土匪就達一股之多,小股數十、數百餘人,一股萬餘人一起活動,總計不下6萬餘匪。還有繼續以極其迅猛的速度蔓延發展之勢。”
信中還提到:土匪分子依靠武裝勢力,襲擊地方各級政權、殘忍殺害地方幹部、搶劫重要倉庫等醜惡罪行。
參加會議的中央領導人,聽到這些非人行徑,難以掩飾他們的憤慨之情,之後會議就針對西南匪患迅速做出了部署,也向西南地區政府傳達了指示。
中共中央西南局和西南軍委在中央的命令下達後,按照中央軍委的統一部署,將剿匪作為西南區的中心任務,以及解放大西南的第二大戰役任務。
1950年2月,召開西南局委員會第一次會議,鄧小平在主持會議時,強調了“剿匪已經成為西南全面的中心任務,不剿滅土匪,一切均無從下手”。因為只有和平了,建設才能好好進行下去,剿匪工作由全面部署拉開了序幕。
由於西南地區地形條件複雜,為了迅速平息匪患,徹底壓制住西南匪患,西南當局先後呼叫精要兵力進行剿匪,共13個軍部、37個師以及2個團,這一龐大兵力,可見中央力圖快、準、狠地打贏這場穩定西南地區的戰役。這場聲勢浩大的剿匪行動序幕緩緩拉開。
其實,這場匪患的蠢蠢欲動早在1948年冬天,建國前期就已埋下了伏筆。國民黨在解放戰爭中被擊潰,這一不利局勢顯然不會讓他們善罷甘休,放過任何一個搞破壞的機會。
他們藉助在重慶大本營中的核心勢力,倚靠著西南邊陲的隱秘位置,本著鞭長莫及的僥倖心理,秘密培養特務,網羅各色土匪、地主,和他們達成了不可告人的醜惡交易。
企圖以西南地區為“反攻基地”,又在成都開辦所謂的“遊擊幹部培訓班”,還在四川的西北地區,組建起了“遊擊挺進軍”,試圖不斷壯大本地反動勢力,吞掉共產黨經過頑強鬥爭,才得來的和平果實。
1950年2月,經過漫長的潛伏期,殘餘的國民黨反動派,勾結潰散隱伏各處的土匪,開始大肆組織武裝暴動,犯下一系列喪心病狂殘害同胞的罪行。
不得不說的悲壯事蹟是,1950年震驚全國的龍潭寺慘案,解放軍一七八師政治部主任朱向離,及跟隨他的警衛班戰士一行九人在這一慘案中殞命,成為人民永遠緬懷的先烈。
1950年2月5日,朱向離與警衛班戰士一行人由石板灘坐車前往成都,在成都坐火車赴京途中遭到匪徒襲擊,被殘忍殺害。
1月,朱向離接到來自軍委總部的調令:先赴京報到,再前往保加利亞出任駐外武官。於是朱向離為了儘快赴京,加快手上工作進度,在2月5日出發,也是在這一天,悲劇發生了。
這一悲劇的始作俑者就是李幹才,從他之後在龍潭寺慘案中的種種陰險行為來看,他的身上有著國民黨軍統特務的“特色”——典型的兩面派和陰謀分子。
為什麼這麼評價他呢?因為他在謀劃龍潭寺慘案之前,竟然向共產黨堅定地表達了投誠的決心,在好人和壞人之間自由切換,演得一手好戲。
1950年1月17日,李幹才坐在一輛吉普車上,被押解至華興街成都軍管會公安處政治保衛室。當時李幹才,身穿樸素的土布藍衫,身材瘦小,面部瘦削,雙眼兇光閃露,即使穿著斯文得體,也難掩他本人陰森刻薄的氣質。
黨的資深核查員與李幹才,在審訊室裡面對面端坐,面對來自國民黨方的“投誠”人士,同志正氣發問:“來者何人,姓甚名誰,統統報上來!”
李幹才的姿態也是好笑,絲毫沒有作為被俘者的謙卑感,好像這是他的演講臺,他滔滔不絕道:“本人李幹才,身份是軍統特務,職位是國民黨成都警備司令部稽查處偵防大隊長,軍銜是少將,還記得是去年的12月20日,周迅予率領一批特匪逃往外地打游擊,由我代理執法大隊長……”
他本來想繼續賣弄下去,被我黨同志呵聲打斷:“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李幹才這才結結巴巴地答話:“願意將功贖罪,爭取對我的寬大處理。”在得到了立功彙報的內容及聯絡方式,沒過兩天,李幹才就從華興東街不見了。
做慣壞事的人本性難移,他們詭計多端,不知道哪個才是真面目。李幹才消失之後,並沒有改頭換面,重新做人,而是變本加厲,在背地裡籌劃陰謀,殘害黨的忠良。龍潭寺慘案早有預謀,這裡涉及到另一個核心人物,那就是親自動手殺害朱向離的反派匪首巫傑。
當時作為“反共救國軍金簡華總隊”副總隊長巫傑,受到來自李幹才的指令,在龍潭寺通往縣城成都的必經之路上設伏。由於此處地勢複雜,是埋伏的絕佳地點,既可以混跡於市野,又可隱匿於山林之中,於是,狡猾的土匪頭子在此處伏擊了,即將出任外交武官的朱向離,還有護送他的加強排。
巫傑,本名劉金茂,戰爭頻繁發生的年代,他把握槍桿子的本事,看得比握筆桿子的本事重得多。所以在少年時期,他幾乎沒讀什麼書,在15歲那年就選擇從軍,追隨西北軍,投入了孫連仲的麾下,在之後的從軍生涯中,曾多次參加軍閥戰爭,最高升至上校旅長,拋開其人的立場秉性,也是難得的軍事人才。
1949年12月,經成都戰役的勝利,成都解放,巫傑無法接受打敗仗的事實,企圖製造陰謀,吞掉黨來之不易的和平果實。於是藉助他父親的地下關係網,集結了流兵、慣匪、國民黨的殘餘勢力以及反動地主,在龍潭寺一帶當起了惡霸,燒殺搶奪,無惡不作,企圖破壞成都剛形成的和平環境,將這潭水攪得越渾越好。
李幹才為了同共產黨作對,成立了所謂的“反共保民軍”,自我任命為總司令員,夥同本地勢力巫傑謀劃,在龍潭寺附近埋伏,並指使巫傑殺死朱向離,就在2月5日這一天,朱向離收到上級指令,準備前往成都,在蔡家坡遇上了巫傑有預謀的伏擊。
土匪生性散漫,戰鬥力有限,根本比不上經過嚴格訓練計程車兵,考慮到這一點,狡猾的巫傑蠱惑不成,外帶脅迫當地人加入了迫害朱向離的隊伍中。
集齊了300餘人的隊伍,面對這麼多人的圍攻,又不熟悉當地的地理環境,即使是接受過精英的軍隊訓練,朱向離的兵力也有些吃不消,朱向離心中知道凶多吉少,但是他面上不顯,依然從容自若地指揮手下警衛兵,時刻保持警戒,見機行事,以自身安危為第一位。
一位手下欲言又止,想要反駁他,朱向離只是搖搖頭說:“平時,你們是我的警衛兵,你們保護我的安危,但到了這個關頭,大家都身處險境,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都一樣重要,我的安全自己會照應到,你們顧好自己就行了。”說完就揮了揮手,示意大家無需再說。
朱向離一行人在複雜的地形環境中,只能先靜待時機。龍潭寺的通話線路,早被土匪事先切斷,朱向離無法向外傳送請求支援的訊號,派遣了一名通訊員前去偵察匪情,卻不幸被土匪發現,中槍身亡,朱向離悲痛之餘,命令大家在原地稍作休息,感受戰鬥前的一刻安寧。
雙方在夜色的籠罩下,僵持了一段時間,土匪看著人手懸殊的優勢,開始蠢蠢欲動,妄圖速戰速決,朝著朱向離所在的方位,從四周圍攻上去,在這危險關頭,朱向離的護衛兵按緊手中的槍,準備進行反擊。
但在這時,被朱向離制止,他命令手下不能開槍,因為在四周圍攻他們的,有很多都是手無寸鐵的無辜群眾,“那裡面只有極少數人是反動分子,絕大多數都是人民群眾。我們解放軍是來解放和保護老百姓的,而不能傷害他們。”朱向離看著敵方陣營中那些百姓的純良眼神,感慨地說道。所以,朱向離和護送他的加強排,在他們臨死之前都沒有開過一槍。
但是解放軍的正義仁慈,並沒有換來匪徒的良心未泯,他們甚至將這看作勝利的良機,用更加殘暴的手段讓朱向離等人屈服。朱向離為了分散敵方的火力,決定兵分兩路撤退,其中一隊士兵退到了一間民房,土匪緊隨其後,竟然將屋頂的茅草點燃,又將門死死抵住,士兵只能在大火中被活活燒死,他們這一殘害同胞的非人惡行,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朱向離率領另一隊人馬撤退,也遭遇了巫傑等匪徒的圍追堵截。朱向離不忍看到同胞相殘的悲痛畫面,在圍攻之際,試圖用黨的包容和情懷感化匪徒們,但巫傑等人都是真正的鐵石心腸,他們已經被利益和貪婪吞沒,喪失了基本的為人底線。
所以,對朱向離的深情勸告不為所動,甚至顯得十分不屑,以極其惡毒的方式,將朱向離迫害致死,挖掉眼睛,拔掉舌頭,朱向離同志在犧牲前,還遭遇了這種非人的折磨,令人痛心!當後援部隊找到朱向離的遺體時,發現朱向離身上竟有24處槍傷,其他傷口更多,讓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們悲痛萬分。
巫傑等土匪勢力在龍潭寺肆意殺戮,並沒有絲毫懺悔之心,繼續與解放軍作對,又犯下了在凌晨夜襲解放軍護糧隊等罪行。但是,他們終將接受自身罪行的審判和懲罰。
在得知西南匪徒的種種惡行,以及朱向離同志的悲慘遭遇後,時任西南軍區政委的鄧小平同志,當即向中央發了一封急電,也就是讓毛澤東同志在會議上大怒的信件。毛澤東緊急回電,要求加快加大剿滅力度,迅猛打擊反動勢力的囂張氣焰,對泯滅人性行為的仁慈,就是對被殘害同胞的傷害。
於是中央及西南當局開始剿滅西南匪患的部署,命令西南當局迅速採取行動。川西方面,成都警備司令部收到上級指令,調集了第178、第179、第186師各一部,前往龍潭寺平息匪患,撲滅李幹才和巫傑狼狽為奸、霍亂西南的囂張氣焰。
西南軍區迅速組建兵力,以比較發達的城市如天府之國成都為重點,向外延伸在四川、雲南、貴州等地展開剿匪作戰。
這場戰役開始並不容易,可以說是十分曲折,不僅受到來自沿途匪患的威脅,西南地區春夏季節的炎熱氣候、崎嶇不平的地形,這些外力因素都成為解放軍行軍的阻擾。
在剿匪的先頭部隊,進入西南流域時,因處於雨水不斷,河水暴漲的豐水期,雲貴地區,地面崎嶇,雨水沖刷,容易引發地質災害,靠近熱帶地區,蟲蛇出沒。輕則水土不服,重則危及性命,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其行軍難度不低於當年紅軍長征。
土匪依託深山密林構築軍事碉堡,只要發現敵情就開槍掃射,嚴重威脅到長江水域和川黔公路的交通安全,根本不將過路老百姓的生命放在眼裡,這種“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的恐怖念頭令人膽顫。
為了加快行軍進度,儘快抵達土匪勢力的集中地——四川,減少路途上人員傷亡和兵力損耗,西南剿匪兵力主要從川東和川西兩個方位同時發力,爭取逐個殲滅大股土匪,作亂分子一個不留。
川東軍集中主要兵力,對交通要塞和盛產糧食的璧山、涪(fú)陵兩個地區重點圍剿,因為當時重慶處於西南地區的重要城市,對其他西南城市的影響力很大,所以肯定要先保住重慶的安全。鄧小平曾稱讚川東軍在西南剿匪中,使用的巧妙戰術——鐵壁合圍。
1950年11月,貴州軍圍剿盤踞在長順地區的股匪時,就使用了鐵壁合圍,上級將捉拿匪總司令曹紹華的任務交給了140團1營,營中的一名戰士蕭國寶主動請纓,對指導員說道:“我一定想辦法把匪首曹紹華捉住,為民除害,為全營爭光,請看我的行動吧。”
在這次行動中,營長和指導員將營中的三個連,組成了8個武工隊,分別由二人帶領,向土匪的逃跑路線追去,路上一邊搜尋蛛絲馬跡,一邊追蹤,最終在指導員和蕭國寶兵分兩路的追擊下,在長順縣野馬山槽中,追上了曹紹華帶領的精銳匪特400餘人。
就這樣,在剿滅的過程中,藉助了“鐵壁合圍”戰術,算下來,總共以7000人的兵力,兵分45路,將涪陵、南川和巴縣三角地區的土匪包圍在一個“鐵壁”之中,再一舉剿滅,到8月,共剿匪14.6萬人。
川西則是在司令賀龍的指揮下,採取了先剿腹心區,再到邊緣區,先剿交通要道,再到兩側鄉村,先剿大股土匪,再剿分散勢力的戰略戰術。僅以8個團的兵力,在月餘的時間內,就肅清川西匪患勢力,要麼被殲滅,要麼被打散,殘匪只能像過街老鼠一樣四處逃竄,實在是大快人心。後來,在黨的集中統一建設下,川西匪氣逐漸消散,川西平原百姓的生活,終於迴歸了平靜,甚至更加富庶了。
然而,為了取得這一良好結果,黨和人民都付出了血與淚的沉重代價。雲南省玉溪市新平縣,地名寓意為新近平定之地,在西南剿匪這一時期卻經歷了不少磨難。在南區工作的王為堯同志,是剿匪一大隊的一名優秀的人民幹部。
縣城被土匪攻陷的時候,他正在區裡開會,聽聞駐地戛灑鎮大平掌,是土匪主要襲擊目標這一訊息,他震驚地站起來,因為動作過於迅疾,身子一晃,但他立馬穩住,想到身處險境的同志和很可能被掠奪的國家財產,心裡一急。
前來彙報情況的同志話還沒說完,一道身影奔向門口繫著馬的地方,只見王同志翻身上馬,一個揚鞭就往駐地絕塵而去,將同行的三位同志拋在身後。
路途遙遠,地勢險峻,土匪隱匿在路邊,就等伺機行事,孤身前來的王為堯就中了匪徒的埋伏,緊跟其後的同志中,有一人中彈身亡,王為堯與其他兩名同志下馬檢視時,不幸被俘,遭到敵方虐待後被殺害,至今屍首不見。
傅誠孝同志,或許同樣不為大家所知,他曾在華寧縣陽暮鄉參加過黨的工作,為支援西南剿匪工作,也付出了寶貴的生命。當時,他與幾名同志在勘察匪情向縣城轉移動向時,迎面撞上了匪徒,不巧的是他們都未攜帶武器,只能與敵人赤身搏鬥,這種情形下,只能靠智取。
於是他們小心藏匿在繁密的樹叢中,等待敵人離去,然而一陣風吹過,一位同志的帽簷不小心露了出來,被匪徒發現,看著戰友被俘,想到他可能在敵人手下遭遇的折磨,傅誠孝沒有絲毫猶豫地從藏身地躍出,試圖從歹徒手中解救出來戰友,卻被敵人手中的槍無情射殺,成為偉大的剿匪烈士。
被派往平息叛亂的解放軍隊伍勢如破竹,接連剷除幾座碉堡,土匪的作亂頭目巫傑被擊斃,執行死刑時,特意用了他殺害朱向離同志拿的“可爾提”手槍,為他殘害同胞的殘酷罪行付出生命的代價。龍潭寺附近作亂的土匪被擊潰,向四處流竄,再難成氣候。
然而,西南匪患不止巫傑這一支,國民黨的殘餘勢力勾結流匪,伺機而動,因此,為徹底消滅國民黨在背後挑起的動亂,必須進行嚴密的部署。因此,在黨中央聯合中央軍委釋出了名為《剿滅叛匪,建立革命新秩序》的指示,從西南地區擴充套件到全國肅清匪患,給新中國的建設創造一片安定的土地。
自從西南剿匪以來,從川西和川東兵分兩路,齊頭並進,以高超的戰略部署和各級黨組織的極高執行力,到1950年的6月初,全國範圍內的武裝股匪主力被剿滅,共剿滅98萬人。
剿匪工作的勝利成果,響應了毛澤東同志在指示中的精神:“不剿滅土匪,革命根據地就無法建立,土地改革任務無法完成,一切工作也都將無法進行。”
在使用正規部隊的武裝力量,重點進剿大股土匪後,在1951年1月西南軍區發出新的剿匪指示下,開始依靠人民群眾,開啟肅清殘匪的鬥爭,成立了各級清匪委員會和清匪小組,在情況複雜的縣區結合部,成立專門的清匪聯防指揮所。
深入農村,發動農民,結合減租減息、土地改革以及建立人民武裝等基層工作,營造起了民兵清匪的風氣。
歷時四年,西南剿滅運動進行到後期,當地形成了積極配合剿匪,堅決抵制與土匪同流合汙的風氣。在這四面楚歌的環境下,西南乃至全國的流匪,逃竄的逃竄,從良的從良,西南剿匪取得全面勝利,共殲匪特116萬餘人,繳獲了火炮和槍支及大量物資裝備。
西南地區近70萬民兵參與了剿匪,其中以四川地區的兵力為主力軍,堪稱“剿匪的全民大作戰”,全國局勢趨於穩定,人民的生活安定下來,國家建設也在得以在和平的環境下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