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只看重三個人:
魯迅、梵高和妻子。
魯迅給我方向、給我精神,
梵高給我性格、給我獨特,
而妻子則成全,
我一生的夢想,平凡,善良,美。
——吳冠中
1942年,吳冠中從藝專畢業時,正趕上日本人打進國土,他到重慶沙坪壩的一所大學任助教。在這裡,吳冠中認識了他一生的情感歸宿朱碧琴。
但兩人的戀情,遭到了朱碧琴家人的反對。她的父親曾提醒過她,學藝術的將來都很窮,她倒並不太在乎窮不窮。骨子裡深深相愛的他們還是在1946年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1946年暑天,剛剛結婚半年的吳冠中考全國範圍的公費留學,後來真考中了。朱碧琴雖有即將別離的失落卻仍舊為他而高興她知道,藝術是他的命,她尊重他的意願。
臨去法國之前,吳冠中特別想要一塊手錶,如果沒有手錶在國外很不方便。對於新婚的他們來說,根本沒有錢買這種奢侈品。朱碧琴有一隻金手鐲,那是母親送給女兒的嫁妝,是家裡唯一值錢的東西。
吳冠中試探著對朱碧琴說,想把這個金手鐲賣了去買隻手表。但是,這不僅是母親送的紀念品,更是家裡最值錢的東西,朱碧琴還想把錢用在刀刃上。所以,思前想後,她對吳冠中說:“這個手鐲是假的,只是裝飾品,不值什麼錢。”
吳冠中信以為真,但他還是鬱悶了好幾天,以他小孩子似的性格,心事全明擺在臉上。
朱碧琴看著孩子氣的丈夫為一塊表整日愁眉苦臉,心又軟了。
幾天後,她對吳冠中說:“這個手鐲是真金的,你拿去賣了買手錶吧。先前我有點不捨得,現在看來這手錶更重要。反正你走後,我就住到鄉下去了,也不需要戴這個。”吳冠中大受感動,他深知這手鐲在妻子心中的分量,暗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買一隻一模一樣的手鐲送給妻子。雖然這個願望,直到四十年後才實現……
吳冠中唯一的一件毛衣,紅色的,也是朱碧琴臨別時為他趕織的,他很珍惜這件毛衣。有一年春天,他同一位法國同學駕僅容兩人的輕便小舟順塞納河而下,一路寫生。但第一天便遇風暴,覆舟於江心,他不會游泳,幾乎淹死,他身上正穿著這件紅毛衣,戴著那隻金鐲子換來的手錶,懷裡有她的相片。
到後來他講給她聽時,她只說:如果當時他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在法國時,有老師曾對吳冠中說:“藝術有兩路,小路藝術娛人耳目,大路藝術震撼人心。”
作為一個以魯迅為精神之父的人,也最終在妻子的愛與包容中,吳冠中走過了那段光怪陸離的艱辛歲月。
朱碧琴一輩子守著工作和家庭,照顧吳冠中幾十年,除了下放農村的年月,幾十年她沒有離開北京去外地旅遊過。
當孩子們各自成家,子孫繞膝,她終於可以陪著吳冠中一起四處寫生,走遍祖國的大好河山。這時候的吳冠中已經是個名家了,他們舉案齊眉、相濡以沫的鏡頭讓周圍多少人羨慕。
天有不測風雲。1991年的早春,朱碧琴突然病倒了,病情很嚴重,是腦血栓。
朱碧琴的病情後來發展到了老年痴呆症,她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過去的記憶幾乎全沒了,她唯一記得的就是丈夫畫畫的事情。
朱碧琴後來還增添了糖尿病。因此每頓飯中吳冠中都給她吃一顆降糖藥。有一回他們的兒子乙丁回來共餐,餐間乙丁發給她降糖藥,她多要一顆,給他吃,她將藥認作童年分配的糖果。
一次,她自己在床上擺弄衣褲,他幫她,她不要,原來她尿溼了衣褲,又不願別人協助。她洗澡,不得不讓阿姨幫忙了。他洗澡都在夜間臨睡前,她已睡下,聽到他洗澡,她又起床到衛生間,想幫他擦背。年輕時候,誰也沒幫誰擦,她只為三個孩子洗過澡。
吳冠中將他與妻子朱碧琴的故事,寫成了一部作品《他和她》。他最後寫道:“她成了嬰兒。”他希望她永遠是自己懷中的嬰兒,那麼安靜地在他身邊待著,讓他照顧她。但是,最先離開的那個人是他。
2010年6月,吳冠中在北京走完了他91歲的人生。2011年,朱碧琴也於北京去世。去世前,她並不知吳冠中已經過世,總會習慣性地問:“吳先生怎麼還沒有回來?”
來源:聖手書法大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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