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女詩人餘秀華髮的由她本人出鏡的影片,聽著她努力地朗誦著自己的作品,看著她臉部的肌肉拉伸扭曲得如同抽搐一般。我們都能夠看得出她在努力,我們還是能聽清她的內容的,這是一位很堅毅很倔強很執著的真詩人。
看得出來,儘管她透過寫作賺點錢從瓦房搬入了樓房,可她骨子裡的那種硬氣和性情中的爽朗柔和仍在,手中的筆也沒擱下,每隔三五天總能看到她的詩歌又更新了。今天我們來一起讀一下她近來更新的一首小詩。
《剛好》
這夜,沉寂得剛剛好,月光剛剛好
最後一朵玫瑰踮在枝丫上,甚至白霜也剛剛好
哦,誰還有白銀般的時光
無盡地流淌之後,匯為深井
如果愛,僅僅是一種發光
我將以更重的沉默面對你
我說不出來此刻我的溫暖
和溫柔
如果我們一起低頭
看見的不僅僅是相同的時辰
那麼多相同的如同秘密
是你我共存於世的喜悅
先把這首詩讀一遍後可以感覺到這仍然是一首有關於生活和愛情的感懷作品。這首作品整篇採用了每兩行成一節的結構。最近一段時間餘秀華的新作大多采用了這種形式。這應該和一個人某一時期的創作風格有關。
這首詩的題目《剛好》,透露出的是人們生存於世的一種態度或者心態,是一種覺醒的開始。在生活裡,在愛情中,什麼是剛好呢?什麼時候你才能發現一件事情正在剛好進入你的眼界或心境呢?這需要一個人敏銳的觀察和感觸,需要一顆知足常樂的心,一顆隨遇而安的心。正如古詩詞中所說的“此心安處是吾鄉”。
當一個人心如止水時,當一個成功者能激流勇退時,就會發現很多事情都是剛好。因此,人們經常說“凡事都有個度”,剛好二字意同“恰恰”,剛好就在這個度上。而在愛情當中,也是如此。剛好就是恰好、很好。詩人以之入詩時,會產生令人驚奇的文字藝術效果。比如“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比如“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比如“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詩的第一節連用了三組“剛好”:“這夜,沉寂得剛好,月光剛剛好 / 最後一朵玫瑰踮在枝椏上,甚至白霜也剛剛好”。第二行詩給人的感覺是十分驚豔的。餘秀華曾經在《我們何以愛這荒唐人世》裡寫道:“路邊的玉蘭樹都舉滿了酒杯”。讓人訝異於她那充滿靈性和活力的生動想象力。詩人是如此的擅長於採用擬人的手法,把自己的理想對一些東西的渴慕之思揉進身邊的景物裡,令詩句瀰漫著人性的溫馨和火辣。踮起腳尖立在枝椏上的玫瑰——這種寫法是如此的新穎,再加上月色如水,寒霜似銀,於是乎一種冷豔的意境便如一副立體畫面漫卷入讀者的心頭。從這裡我們也可以看出,詩歌的形象與生動往往是詩人透過積極修辭來提煉出詩句的藝術效果。
先以現實的物象來營造構架出詩文內部的意境,把無形的情、理、志、趣與這些物象關聯起來,形成一系列相融貫通的脈絡。這就是詩章裡的詩意。有時候含蓄的詩就需要我們去和作者一起沉浸在同一個時空中,一起感受,浮想。餘秀華的這首《剛好》就是如此。詩的第二節宕開一筆,從第一節裡的景物轉到流淌的時光上來了:“哦,誰還有白銀般的時光 / 無盡地流淌之後,匯為深井”。就憑這兩行詩,白馬君覺得餘秀華就可以躋身當代詩人的前列。
把時光比喻成白銀,透露出詩人對流年的眷戀,但誰也不可能擁有如大荒之流一般無盡無歇地流淌的永恆時光。可是對於一個有愛的人來說,有一種永恆叫“我心永恆”。詩人感嘆著時光短暫如白駒過隙,彈指數華年的同時,把白銀之美、之貴賦予時光;把流水漸逝的動感賦予時光,又將時光的悠長同井的深邃相聯起來,令人一讀即能感知到詩人在詠歎什麼。
前兩節的詩意很美,很令人回味。它所展現出來的不只是歲月靜好,更有深沉的心事如墜井中,彷彿也成了另外一種靜好,亦或者它埋沒了諸多的苦與痛。但風霜中的紅玫瑰花,仍然踮起腳尖在枝柯上翹首以待。接下來詩人在第三節裡寫出她自己對愛的詮釋:“如果愛,僅僅是一種發光 / 我將以更重的沉默面對你”。通常,有愛的經歷的我們是知道愛不只是發光,令人眼前一亮,它還讓我們有溫暖的感觸。這正是詩人在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筆觸來傳遞她的心聲。她真的是一個懂愛的人,愛得如此矜持,又如此沉重。
當然,愛在各人身發生時表現形式是不同的,相同的是內心的感覺:“我說不出來此刻我的溫暖 / 和溫柔”。想象著自己沉浸在愛河中,是何等的模樣,而說不出來的愉悅,正是愛到剛好時。雖然第三、四節讀起來似乎很直白,但詩人實際上把自己心中的那份感覺寫得十分委婉含蓄,需要我們細細品味。
詩歌往往是忌直貴曲的文體。如果寫得直白,需要飽含深情才有詩味;如果寫得曲折含蓄,不反覆品讀是捉摸不透詩人深藏在文字裡的感情與用心的。比如這首小詩的第5、6兩節,詩人在其中所表達的就是一種琴瑟和鳴,同頻共振的幸福時刻。男女之所以能結為情侶,就是在剛好對的時間裡遇見剛好合拍的人,如兩隻蝴蝶共舞花上,如鴛鴦鳥共浴水中。
餘秀華這首小詩沒有太多的技巧,卻有真情流淌於字裡行間。句句有深情,而又做到了蘊藉雋永,可稱得上是一首抒情佳作。喜歡她這首詩嗎?歡迎詩友們討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