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鼓浪嶼文藝、浪漫,想象中也是如此。從上午11點到下午3點,我一直在鼓浪嶼的花前樹下尋詩。行走的路線事先做了功課,第一站是福州路上的一幢英式別墅,據說史學家、詩人連橫在這裡居住過;第二站就到了中華路上一條幽靜的小巷深處,據說是詩人舒婷的家。
鼓浪嶼的文藝與浪漫,許多來自舒婷吧。每次想到鼓浪嶼,都會想到那裡住著一位寫出過激動人心的詩歌的女詩人。
除了為數不多的電動觀光車,鼓浪嶼島上沒有其他交通工具,公交車、私家車、腳踏車都沒有。島內靠步行,出島則必須坐船。當年連橫先生在廈門辦報時,也住在鼓浪嶼,報社則在廈門本島的太史巷,每天早晚乘船往返。島上的路也非常奇怪,分支、分叉、拐彎之後,還是這個路名,按圖索“跡”也並非一件信手拈來的事。好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以朦朧詩聞名的舒婷,時隔近四十年依然名氣不減,網上的資訊足以拼湊出完整的攻略。
已經在鼓浪嶼居住了幾十年的舒婷曾經為這件事困擾過,總有遊客慕名找到她家,打擾她正常的生活起居。原來是有一份旅遊地圖把她家的位置標註出來。後來舒婷多方投訴,把她的住址從旅遊地圖上刪除,她才得以恢復生活本來的寧靜。
眼前就是舒婷的家,大鐵門緊鎖著,門內有十幾級臺階,臺階上面是個很大的院子,右側是一幢古舊而沉默的小樓,窗臺上放了一塊小牌,已經破損,依稀可見“私人住宅,謝絕參觀”的字樣。看樣子人不在家,即使在家我也是沒資格打擾的。據說舒婷的鄰居很好客,願意跟遊客講講舒婷生活中的趣事。當然,她的鄰居我也不便打擾。只是得知舒婷的友人在網上透露,她的日常生活非常精緻,就像她那些詩歌語言一樣,乾淨而溫暖。
作家張抗抗說舒婷是“中國第一個完成詩意棲居的作家”,這大概在她幾十年前結束知青生涯回到鼓浪嶼時就已經實現了。用舒婷自己的話說:我的生命之源——鼓浪嶼。但是她也要生活,也要面對家長裡短、柴米油鹽,有自己操心不完的事情。她住的小樓,是一座建於上世紀30年代年久失修的老宅,門前有市政府懸掛的“歷史風貌建築”標牌。
對於鼓浪嶼,舒婷從心底依戀,她在書裡寫道:“鼓浪嶼已經把我牢牢系在她的衣角上。她甩我不掉,我離她不行。”日光巖下,我在詩牆邊駐足,牆上刻有舒婷創作於1979年8月的《日光巖下的三角梅》:“……都是你的花期/呵,抬頭是你/低頭是你/閉上眼睛還是你/即使身在異鄉他水/只要想起/日光巖下的三角梅/眼光便柔和如夢/心,不知是悲是喜。”我不認識三角梅,就把她當作舒婷好了。我未見此花時,我心與此花一時沉寂;我來見此花時,我心與此花一同綻放。我心目中的鼓浪嶼,就是舒婷的鼓浪嶼。
據說島上已經很少有原住居民,遊人和經營旅遊的人更多些。網上有確定的訊息,這幾年舒婷很少住在鼓浪嶼,她也無奈於島上日漸增加的喧囂。我從沒有貿然造訪的打算,也不敢奢望能巧遇詩人——在依靠步行的小島上,這並非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我的腳步只是到門前為止。我只想以詩歌的名義使曾經的記憶、夢想和仰望演繹為一種圓滿。因為在島上,她為鼓浪嶼代言的詩總可以遇到,鼓浪嶼的大部分詩意就是從她居住的小樓裡出發的。
晃巖路35號的二層小樓是周之楨(壽卿)故居,連橫先生在廈門辦報期間也頻頻光顧。離廈之時,曾有“他時捲土重來日,痛飲高歌鼓浪山”的詩句。就這樣,餘下那一部詩意我也找到了。
故居東側的綠地上,有舒婷的詩《我如果愛你》刻石:“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晃巖其實就是日光巖的另一種寫法,連橫與舒婷這兩代詩人在時空中奇妙地相遇了。
石頭上這首詩出自詩集《致橡樹》。當年舒婷用幾行朦朧的詩句,啟蒙了中國人混沌的愛情世界,成為一個時代的標誌。我三十年前在詩集中讀過的《致橡樹》,如今是每個高中生課本上必讀的詩作。那些我抄錄過的詩句,已經刻在一塊塊碑石上。
走過她的家門,手機裡拍下她的詩,我就算“拜訪”了舒婷。“拜訪”了舒婷的鼓浪嶼之行,才稱得上我向往的詩和遠方。
【來源:吉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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