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進入河北,在離張家口三十餘里的途中,忽然飛起大雪來了。一時間,天蒼地茫,四野蕭疏,雪花飛舞,路斷人稀。適路旁有座孤零零的古廟。廟前有幾株高大的古柏,廟後是一片棗林,廟旁是一座黃土山岡,岡上有棵巨大的枯樹,迎著風雪,光禿禿地立在那兒,給人以一種既孤零而又巍然不屈的感覺。玉夫人命停車歇歇,等風雪稍停後再走。車馬在廟門前停了下來。玉夫人由幾個隨身僕婢攙扶著進入廟裡去了。玉嬌龍帶著香姑跟在高師孃後面,剛進廟門,猛見右廊階沿上拴著一匹高大的黑馬。好眼熟的馬呀!王嬌龍頓時感到一陣潮湧,似乎滿心的血都沸騰起來。她向左右張望一下,上殿兩廊都是靜靜的,並無一個人影。只見由左廊角的耳房內閃出一個老態龍鍾的香火,張惶失措地把玉夫人迎了進去。玉嬌龍情不自禁地扔開香姑,徑向黑馬走去。
那匹黑馬似乎也通人性,見玉嬌龍向它走來,一對眼睛迎視著她,不住地點頭擺尾,又不住地刨蹄,顯出十分高興的樣子。玉嬌龍徑直走到黑馬身旁,用手拍拍它的脖子,在它耳邊輕輕他說:“黑馬,久違!”黑馬也好像真聽懂了她話似的,不停地用它的腮來挨察著她,它毫無顧忌流露出來的那種依戀與親熱之情,使玉嬌龍深深感動,她再也無法自持,情也難於自禁了,只緊緊地偎抱著馬頭,嘴裡喃喃的在呼喚著一個人的名字,兩顆大大的眼淚滾出眼簾。
高師孃站在遠遠地呆視著,心裡亦已經明白幾分了。香姑睜大著窄眼睛,迷惑不解地時而看看玉小姐,時而又看看高師孃。當她看到玉小姐緊抱馬頭,閉上雙眼,流下眼淚來時,更是驚呆了。
她扯扯高師孃的袖子問道:“小姐怎麼啦?”
高師孃說:“你小姐最愛馬,對馬有情。”
香姑這才釋然地打趣說:“小姐對馬都這樣,將來有了姑老爺就更不開交了。”
高師孃有意無意他說:“依我看,她是把馬當人了。”
香姑不懂她的話,只白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玉夫人叫僕婢來催玉小姐進房避風,她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大黑馬,同高師孃、香姑進到耳房。
耳房裡十分雜亂,老香火在屋角里生了一堆柴火,弄得滿屋是煙。玉嬌龍神魂不定地坐了會兒,推說柴煙嗆得難受,獨個兒走出耳房去了。過了一會才又回到房裡,悵然若失地坐在一旁。
高師孃若不在意地向老香火打聽道:“廊下那匹大黑馬真駿,不知是誰人的坐騎?”
老香火說:“一位過路漢子的腳力。那漢子也和那馬一般壯。”
玉嬌龍回頭把臉向著門外,但卻在聚精凝神地聽著。
高師孃又問:“那位漢子呢?”
老香火:“到棗林後面店子裡打酒去了。”
高師孃:“那漢子是個什麼樣人?平常人哪有這等餉馬!”
老香火:“他自稱從關外來,要到冀南去辦點私事。看樣子像個軍爺,很豪爽。”
高師孃又接過話說:“這位夫人和這位小姐乃是西疆邊帥玉大人的寶眷。那位漢子若果是關外軍漢,多半是玉大人轄下的人了。”
高師孃還想說點什麼,玉夫人忙止住她說:“一個過路漢子誰知他的底細,高師孃何用說及這些。”
正在這時,外面家人來報風雪已停,催促夫人上路。
玉嬌龍出來經過廊前時,那黑馬一看見她,又是昂首,又是刨蹄,轉來轉去,勢欲掙斷韁繩奔跑過來。玉嬌龍也是一步一回首,不勝依依。高師孃來到玉小姐身旁,低聲對她說:“玉小姐,那馬好仔認識你?!”玉嬌龍悽然地一笑,略略點了點頭。高師孃眼裡沒有敵意,玉嬌龍臉上也無怒容。
車馬又出發了,在積雪漫漫的古道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車跡蹄痕。
約莫行了半里之遙,玉嬌龍忽然聽到後面遠遠處地傳來一聲馬的長長的嘶鳴,接著,又隱隱傳來陣陣斷斷續續的歌聲。“天蒼蒼……野茫茫……無端奇禍……起蕭牆……”
歌聲在白茫茫的曠野裡迴盪,顯得更加悲涼。玉嬌龍整個心都張開來裝進這一聲聲的呼喚。她探出半個身子回頭望去,見後面已經顯得遙遠的土岡上,就在那棵巨大的枯樹旁邊,一匹雄壯的黑馬昂然而立,馬背上騎著一個披羊皮的身影,那身影還是那樣的壯實,還是那樣的偉岸。玉嬌龍似乎還看到了那張異常英俊的面孔和那雙含著嘲諷神色的眼睛。
她真想象前些日子在沙漠中那般,跨出車門,縱上馬背,斬斷轅索,向土岡上那匹黑馬馳去。可她看了眼緊跟在後面那輛莊嚴華貴的馬車,耳邊立即響起了“非禮勿聽,非禮勿視”,“行不動裙,笑不露銀”等一連串的訓海,特別是那天晚上關於高師孃“失足”
墜樓的喻嘆,她心裡一陣悚然、身上那一圈圈無形的繩索也似乎在收緊。玉嬌龍輕輕哀嘆了聲,土岡、馬影頓時變得模糊起來。她縮回車去,端然坐著,一任眼淚珠滾水滴溼透衣衫,她卻緊咬住唇,不讓一聲哼吐出來。
過了張家口,一路無話。玉夫人一行老少終於在大年年底之前到達京城家下。
玉帥在京府第,坐落在城南虎幄街南端,原是前朝一家王府舊第。因玉帥的父親玉紹廷總兵為王事戰死,皇上念其忠勇,除恩賜玉帥廕襲侯爵外,並將這座府第賞賜給他。
府第佔地頗廣,樓臺亭閣,雕欄玉砌;古柏花樹,枝葉扶疏;前廳內院,曲徑回連。
玉帥出鎮西疆,偌大一座府第僅留下玉嬌龍的哥哥玉璣和嫂嫂張鸞英居住。整座府第雖然幽深壯麗,卻顯得冷冷清清。真是庭院空階寂寂,花園草木荒蕪,雖處京華鬧市,卻如置身幽谷。玉夫人已離家十年,今日來歸,觸景生清,不免有些感慨。玉嬌龍離家時年紀尚小,記憶已覺依稀,今見府內這般寬廣清靜,正中心意,暗暗高興。高師孃喜它氣象威嚴,有如躲進崖洞。香姑驚其陳設豪麗,好似來到天上。總之,各人志趣不同,感受也就不一。
再說王嬌龍的哥哥玉璣,字懷壁,年已三十,比玉嬌龍年長一十三歲。就在玉帥出京那年,參加會試中了進士,後經朝考,得點翰林,任翰林院編修,以後又任過吏部主事,一年前已出任滄州州官去了。少夫人張氏亦隨任去到滄州,因得知玉母已從西疆起程回京,於半月前特從滄州趕回料理迎候。
張鸞英是世家出身,知書識禮,性情溫厚。她在玉母面前,亦能順意承歡,克盡孝道。因此,很受王母寵愛。這次婆媳重聚,自有一番悲歡。鸞英在府第門前拜迎玉母時,見姿婆頷上皺紋增了許多,兩鬢已變霜白,心裡一陣酸楚,不覺悽然淚下。玉母將她扶起,見媳婦雖仍不減當年豐豔,畢竟已屬中年,至今尚無生育,也憐憫起她來,心裡也是難過。玉母與鸞英正敘話間,玉嬌龍已來到鸞英身旁親親熱熱地叫了聲“嫂嫂”,同時給她深深一禮。鸞英頓感眼前一亮,恍如一隻綵鳳飛來。她先是一怔,接著又是一驚,呆立一瞬,當她回過神來,認出這就是嬌龍妹妹時,也忘了還禮,便忙把她拉住,仔細打量一番,不禁嘖嘖稱讚道:“妹妹,十年不見,你竟長得這般標緻,京中姐妹簡直沒有人肯和你並坐的了。”
玉嬌龍羞紅著臉嫣然一笑說:“嫂嫂休誇。小妹久處邊陲,不諳京城禮俗,還望嫂嫂多加指教。”鸞英客套兩句後,又把玉嬌龍看了一番,心想:都說西疆荒漠,不知是何靈氣,竟使嬌龍長出這等人才!雍容而無脂粉氣,嬌豔而無柔媚態。言談動止,但覺其神情慧秀,眉目含英,鸞英想盡各種名花,都覺無可與她倫比。她突然想起《崔鶯鶯傳》中對“天生尤物”的慨嘆那段話來。她想:“嬌龍妹也許就是書中所稱的‘夭生尤物’吧!”但她馬上又自悔比喻失當,暗暗自愧自責起來。
玉母居住的正房,鸞英早已打掃佈置得停停當當,除臥室、客堂以及接見僕婢們的督勤房外,還專門給玉母佈置了一間清靜的佛堂,以便玉母一早一晚進香誦經。
玉嬌龍的臥房本安頓在玉母臥室左側的樓上,玉嬌龍推說自己好靜,嫌這裡僕婢太多,願只帶著香姑到花園後面另一小樓居住。玉母奈何她不得,也就應允了。只是說單去香姑一人她不放心,一定要高師孃也住過去。王嬌龍心裡雖然不願,也不便強辭,終於還是答應了。
這座小樓在花園後面,與玉母居住的正房相隔百步,原是玉嬌龍的哥哥玉璣讀書之處,樓下分正廳側廳,正廳乃玉璣每日向老師聆教受業之地,側廳一作者師休息之用,一為玉璣朗讀之所。樓上亦分三間,中為藏書所在,兩旁乃老師和玉璣臥室。小樓佈置得極為雅緻,正廳側廳,壁上掛滿名人字畫。樓上配有走廊,可以觀賞花園景色。玉嬌龍讓高師孃住在樓下側廳內,她和香姑住在樓上。她對高師孃說:“有什麼事要煩你的,我自會下來找你。”高師孃當然明白她的意思,連連點頭應是。她又對香姑說:“每早每晚我到花園信步,你休跟來,也不得讓人前來窺探。”
香姑心性乖巧,知小姐是暗指高師孃,也不說破,只應了聲:“小姐放心,我就守在廳前等你回來。”
玉嬌龍把一切安頓好後,便已是新年。玉府在京親故聞知玉夫人回京,都紛紛趁新年之機前來探望,自有一番鬧熱。那些親故的女眷們,只要得見玉嬌龍的,對於她的天生麗質和她那獨特的丰姿,無不驚歎傾羨,交口稱讚不已。那般富貴人家的女眷們,整天閒著無事做,最愛研裝究飾、評頭品足、說美道醜的了。王嬌龍貌美的聲名,有如丹桂飄香,很快就吹遍京城內的朱閣繡樓,以致那些與玉府非親非故的大家大眷,都以得與玉嬌龍一見為榮。當然,也有一些平時顧影自憐,自許西施而又心懷狹妒的女子,一聽別人稱讚玉嬌龍,心裡總覺不是滋味,有心要和她一比姣豔。當她們打聽到玉嬌龍將去哪家作客時,便千方百計找個藉口趕了前去。可嘆的是,她們不比還好,也還不失是一隻被人稱羨的金雞,一比之下,就猶如金雞飛到了鳳凰身邊,不覺黯然失色,結果是一個個羞紅了臉,回去後還悵然若失多天。
玉嬌龍貌美也傳到鐵貝勒王爺的王妃耳朵裡去了。王妃半信半疑,也想看個究竟,便以洗塵為名,派人送去請帖一張,邀請玉夫人偕玉嬌龍去王府赴宴。
鐵貝勤王爺與玉帥原也有過一些交往,玉夫人亦因拜祝之類的禮尚往來,也曾多次去過王府。因此,對於王妃的邀請,並不感到意外,使回覆來人,欣然應允了。
王妃原本是蒙古一親王的女兒,十三年前,蒙古發生內亂,親王為叛部所殺。當時王妃年僅十六歲。後朝廷命鐵貝勒王爺監軍前去蒙古進行鎮撫,內亂很快得以平息。在一次賽馬會上,王妃騎著親王留下的二匹駿馬出場參加比賽,全靠馬的神駿和她騎術的精湛,把眾騎遠遠拋在後面,奪得花紅牛羊。王爺愛她英姿健爽,憐她失恃無依,便娶她回京,將她立為王妃。這王妃生得也還俊秀,只是住情剛直,平時不甚講究修飾,亦不甚注重小節。
但對王爺卻十分體貼敬重,每遇王爺因外事有不如意時,她都能勸言排解,因此頗得王爺歡心。她對家人亦很寬厚,奴僕中每有過失,她在王爺面前總是盡力袒隱,因此,王府中上下人等對她亦很敬戴。
王妃自隨王爺進京後,一切也都稱心適意,唯一使她不樂的,就是對故土的思念。
每當她想起塞外,那無邊的草原,那圓圓的氈房,那遊動的馬群,一齊浮上她的心頭,令她潸然淚下。
王妃下帖邀請玉夫人母女過府飲宴,除了她出於好奇想看看玉嬌龍究竟有多美外,還出於另外一點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原因,那就是她聽說玉嬌龍剛從西疆回京,西疆雖和蒙古相距甚遠、畢竟同是塞外,她想聽王嬌龍談談塞外風光,從她身上感到一些草原的氣息,以聊慰自己的鄉思。
到了赴宴那天,玉嬌龍推說頭悶,不想前去。玉母正在為難,鸞英進房來了。閒談間,她談及王記的來歷和身世,特別是當她談到王妃的騎術京中無人不誇時,玉嬌龍的心動了,她不禁好奇地問:“京城哪有地方能容得一個女人馳馬?”
鸞英說:“王爺府中就有一條馬道,繞著花園,足足有三四里長。”
玉嬌龍又問:“王爺專為王妃修的?”
鸞英道:“王爺自己也愛騎馬,他有一匹赤龍駒,就是王爺府中有名的二寶之一。”
玉嬌龍:“二寶?!還有一寶又是什麼呢?”
鸞英:“是柄劍。聽說是百鍊精鋼所鑄,能削鐵如泥。”
玉嬌龍一下就想起羅小虎那把短刀來。他就是憑了那把寶刀橫行沙漠,自己和他交手時就嘗過那把寶刀的厲害。她又想:“要是自己也能有王爺那樣一柄劍,憑著自己從《秘傳拳劍全書》上學到的劍法,定可橫行天下了。”玉嬌龍正想著,玉母在旁答話說:“聽說十一二年前王爺曾將那柄劍贈給一個名叫李慕白的,後來那姓李的又還給王爺了。”
玉嬌龍一聽玉母提到李慕白這個名字,心裡頓吃一驚,覺得耳熟。她想了片刻,忽然想起來了:就在八、九個月以前,當高老師帶著高師孃去到烏蘇的那天晚上,她隱在窗外就曾聽高師孃談起過這人的名字。她還記起了高師孃當時說的“為了那個死啞巴,李慕白也在追蹤我……”那幾句話來。玉嬌龍越感驚奇了。她又問玉母道:“李慕白是個什麼人?那麼好的劍王爺既然贈給他了,他又為何要送還給王爺呢?”
玉母白了她一眼,說:“你一個女兒家問這些何用?”
玉嬌龍帶嬌地說:“我頭悶,聽聽奇聞也許可以解一解。母親,你告訴了我,我就陪你去王府。”
玉母高興了,說:“聽你父親說,李慕白是位義士。他將寶劍送還王爺,是表示他寧憑藝高制敵,不恃器利勝人。”
王嬌龍聽後,心裡不由感到一陣肅然和內愧。
在玉母的催促下,玉嬌龍換了一身淡淡肉紅色邊繡玉綠海棠的衣裙,略勻脂粉,帶著香姑,隨玉母乘車到王府去了。
王府門前,一旁停放馬車,一旁安頓便轎,輛靠輛,乘挨乘,停放了長長兩排,已經顯出今日宴會氣派。玉母和玉嬌龍的馬車剛一停下,一班早已迎候在府門前面的丫環僕婦趕忙上前,掛車簾的拴車簾,攙扶的攙扶,把玉夫人母女簇擁進去。進入後堂,裡面早已坐定了許多女眷,玉夫人舉目一看,大多是年輕的太太小姐,且多是早就認識了的。眾人見玉夫人帶著玉嬌龍來到,都爭著上前請安見禮。有些不認識的,則一個勁地瞅著玉嬌龍,將她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反反覆覆打量幾番。堂內眾女眷雖都三三兩兩各坐一起在寒暄敘話,但玉嬌龍卻感到有無數道目光在她身上繞來繞去。她心想:“我身上又沒有多長個什麼,有啥招她們看的?!沒想到京城閨秀卻這般眼薄!”她也不去理睬她們,只端坐一旁,凝然不動。
一會兒,王妃出堂來了。眾女眷趕忙起身迎接,一齊躬身施禮後,一個個肅立一旁。
王妃徑直走到玉夫人面前,略略寒喧慰勞幾句後,便指著玉嬌龍問玉夫人道:“這位可是嬌龍?”玉夫人一邊稱是一邊命玉嬌龍過來給王妃重新見禮。王妃一把拉住玉嬌龍雙手,把她看了一會,回頭對玉夫人說:“嬌龍容貌真可稱得上是一朵名花!王府花園內所種名花不下百種,仍都不能與嬌龍相比,我幼年時曾聽父王說過,天山雪蓮,秀裡含英,婀娜中有剛健意,我今天才看到了父王所說的天山雪蓮。”
一時間,後堂內到處是一陣陣讚歎聲和竊竊私語聲。
王妃叫玉嬌龍坐在她身旁,不時向她問話,玉嬌龍微俯著頭,有問必答,不慢不浮,不卑不亢,容態溫順,深得王妃歡心。
當王妃問明玉嬌龍年齡剛滿十七歲時,她若有所觸地拉著玉嬌龍的手,又將她細細審視一會,略帶感傷他說道:“我也有個妹妹,長得也有些像你,她如尚在,也正好十七歲了。”
王嬌龍好奇地望著王妃不便深問,眼裡充滿了困惑。
王妃悽然一笑,又說道:“我那妹妹,乃是我叔父的女兒,因她尚在襁褓中時,即喜聽駝鈴,大家都稱她‘駝鈴公主’,內亂時,我父王和叔父均死於叛部之手,妹妹亦在叛亂中失散了。當時,她年僅四歲。”
玉嬌龍充滿關注地問道:“王妃可曾派人探尋過她的下落?”
王妃說:“也曾派人尋過,只是下落不明,有說她被叔父的家人帶到外家去了,又說有人曾在青海見到過她,不過都是些傳聞,並無確息。”
正閒敘間,忽一僕婦來報“德五爺家的德五太太來了。”王妃點頭傳話“請進”。
不一會,便有一位三十五六歲的中年婦人,由一丫環領著進入後堂來了。她上前參見過王妃後,轉身給王夫人請了個安,又對著滿堂女眷躬了躬身,然後對王妃說:“我家德秀蜂過天要去蒙古公幹,特叫我來稟告王妃一聲,可有什麼事要交他辦的?”
王妃說:“你來得正好,我正想託人在蒙古延喇嘛給死去的父王念念經,這事就煩勞德秀峰給我辦一辦好了。”
德五太大連忙一口應承下來。又閒話了幾句後,王妃忽然關切地問道:“俞秀蓮姑娘近來心境如何?”
“俞秀蓮”三字剛從王妃口裡道出,後堂內突然靜了下來,滿堂女眷一個個都凝神等候著德五大大的答話,對於這一異常的動靜,玉嬌龍已經注意到了,她感到十分驚詫,心想:“這俞秀蓮是個什麼樣人物,為何惹得滿堂人眾這般關心?!”在滿堂一片寂靜中,德五太太答話了:“俞姑娘心如古井,平靜得令人心疼。每天早晚除教教銘兒和燕姑武藝外,便整日坐在房內繡花,幾年來很難出大門一步。”
堂內眾女眷中,頓時發出一片嘆息聲。
王妃也有些惋嘆他說:“這姑娘也真叫人可敬可憐!前些日子王爺還問起過她,說她和李慕白是多麼相稱的一對,埋怨李慕白太拘泥固執,以致毀了兩人青春。”
玉嬌龍聽了這番話後,如墜五里霧中,她真未想到這位俞秀蓮竟又和李慕白關聯到一起了。她急於想知道個究竟,但又不便開口動問,只好隱忍在心。
一會兒開宴入席了。席間,她從眾女眷的相互敘談中,才知道一些有關俞、李的往事。這對天涯情侶的悲愴往事,使玉嬌龍為之迴腸九轉,惆悵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