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街道主任羅大媽還沒起床就讓人給敲起來了,來人是清潔隊的大楊。她也不等羅大媽讓,一側身就擠進來,把個包裹放在桌子上。羅大媽和老伴好奇地湊上去,沒等看清,就聽得“哇”的一聲哭,包裡竟然是個嬰兒原來大楊起早幹活兒,在垃圾箱裡撿了一個孩子。
羅大媽他們一商量,還是就近送醫院吧,先看看孩子傷著沒有。醫生檢查完,面色就凝重了,原來這孩子果真有毛病,是先天性心臟病。突然,羅大媽看到包孩子的被子怔住了,這個被子怎麼這樣眼熟呢?再看老伴的眼睛也直了。這個被子分明是當年自己的小孫女用過的,怎麼會……羅大媽一拍腦袋,想起來了。“行了,我知道怎麼查這孩子的父母了。”原來這被子前些時候讓羅大媽給送人了。
這個小區一連幾年都會來一對彈棉花的南方夫婦,男人叫方化,女人叫王麗,他們一連幾年都是開春了來這裡租下房子,挺本分的兩口子,不惹麻煩不添亂的,羅大媽也沒操什麼心。今年他們剛來,羅大媽就送去一床舊炕被,其中就有這床舊嬰兒被。王麗謝了羅大媽半天,還嘰裡咕嚕地拉了半天的家常。
羅大媽現在就犯嘀咕了,憑著她抓計劃生育多少年的經驗,用眼睛一掃,別管什麼身段,幾個月的身孕一目瞭然,前幾天和王麗面對面說半天話,沒發現王麗懷孕呀!可是不管怎麼說,孩子的事應該和他們有些關係,羅大媽抱著孩子就找上去。進門一看,小兩口都沒幹活兒,方化蹲在一邊的地上抽菸,王麗低著頭好像在抹眼淚。看到羅大媽進來,王麗一下撲過去,把孩子搶在懷裡,
又是親又是啃。羅大媽可不是省油的燈,細看王麗的身段和臉色,已經斷定,這孩子不是她生的。羅大媽也不管他們能不能聽懂了,只說要去報案。這句話可把他們給嚇著了,一下都跪在地上,什麼事都說了。原來孩子也是他們撿的,因為結婚幾年了沒孩子,就想留下自己撫養。沒想到孩子哭鬧得厲害,去醫院一看,是先天性心臟病,這才動了再扔掉的心思。羅大媽聽了,批評了小兩口一頓,就把孩子放下了。
羅大媽是個熱心腸,想著那孩子的病,再加上那小兩口日子也不大富裕,就經常帶著東西去看看。羅大媽的女兒就勸她:“我說媽,這事可真管不起,你想那孩子治病得多少錢,再加上一張嘴,你渾身是鐵能碾幾根釘?“那也不能不管不是?”羅大媽上來倔脾氣了“我有個辦法,你看我的吧。”
女兒還真有辦法,找到老同學在報上登了一條訊息,把方化撿孩子的事給登了上去。這下可熱鬧了,拎著奶粉的、送錢送衣物的,把小屋的門都給擠破了,他們給孩子起名叫方佳。
不知不覺冬天到了,方化兩口子商量一下,怕路上小佳佳吃不了辛苦,決定不回老家過冬了。冬天方化沒活做,就拾破爛,天天起早貪黑的也夠餬口了。收到的捐款是一分不敢動,只盼著賺夠了錢給小佳佳治病。小佳佳身子雖然還是弱,可是聰明得很,羅大媽天天沒事就跑到小方家幫著帶孩子,小屋雖然又破又小,可是總是笑聲不斷。眼看著就過年了,羅大媽的女兒找報社的記者又給做了一次跟蹤報道,小佳住的相片一登上去,又掀起一陣捐錢捐物的高潮
這天羅大媽扯了花布要給小住做新棉褲,正和小王比量呢,門一開,進來個人。來人是個青年男子,不知為什麼看著眼熟,他掏出報紙遞到小王的面前,那報紙上面是小住住剛拾回來不久的相片。羅大媽上前一問就傻眼了,原來這人是小佳的親生父親—張勝。
當時孩子生下來大夫就說活不成了,他一狠心就把孩子給扔了,沒想到讓方化他們給撿來,現在是來相認的王麗一聽就抹開眼淚了,這孩子帶在身邊幾個月,早就有感情了,怎麼也沒想到能這樣熱辣辣的就讓人帶走。羅大媽也沒法子,只能勸著方化兩口子寬下心,怎麼說孩子是跟親生父母去了,再不能吃虧的張勝包好孩子,不急著走,不慌不忙地開口就要捐款錢。王麗一聽忙爬上炕,從被子下面抽出小手巾包遞過去。張勝接過錢仔細地數了兩遍,裝回口袋,這才抱起孩子就走,王麗踉踉蹌蹌追出來,囑咐孩子幾點吃奶幾點排便,可是張勝怎肯聽,鑽進出租車就沒影兒了。
從那日起,方化和王麗就跟丟了魂似的,方化也懶得出去拾破爛了,天天待在家裡,幾天人就瘦了一圈。王麗睡到半夜一軲就爬起來,非說聽到孩子哭了。羅大媽也去了塊心頭肉,沒事還是跑來,可是心裡空落落的。
眼看著春節就到了,家家都喜慶起來,方化兩口子想孩子想得更厲害了,只後悔當時沒要下張勝的地址,現在想看看孩子都沒門兒了。還是羅大媽機靈,張勝把孩子帶走了說不準就去住院了,不如去醫院兒科找找。工夫不負有心人,這三個人跑了幾家醫院真打聽到了,前些天真有個叫張佳佳的10個月大的女嬰患先天性心臟病來住了幾天院,可是還沒好就給帶走了。方化他們央求了護士半天,才討來張勝的一個電話。電話打過去,正是張勝接的,一聽是他們打電話,急著就要放下,突然電話裡就傳來孩子的哭聲。這下王麗可受不了了,回家的一路上只是不停地說:“孩子怎麼哭得沒勁兒呀?是不是病了……怎麼不給孩子看病
羅大媽回到家一股火就倒下了,病了兩天,把老伴氣得直埋怨:“人家的事兒你說你跟著操什麼心?“話是這麼說,羅大媽一泡淚掉下來,老伴也沒聲了。羅大媽的病剛有點起色,就爬起來,掙扎著去方化家。她和王麗正走了個對頭碰,她急得話都說不清了,拉著羅大媽就進了計程車。原來佳佳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張勝前些天找上門來,說讓方化再找人登報捐一次款。方化不敢再麻煩羅大媽,自己跑了幾次報社,可是人家聽說孩子已經被親生父母接走,就都不管了。還是醫院的好心人告訴他們,張勝根本就是為了錢才接回小佳佳的,錢沒有用在給孩子治病上。原來他們兩口子都是賭博成性的人,那些捐款早就輸沒了,這才又找方化想辦法。
在醫院,王麗終於見到分開一個多月的小佳佳,小佳佳剛看到王麗怔了一下,然後清楚地叫了一聲“媽媽”,就扎開小手王麗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孩子已經瘦成皮包骨,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就只一雙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轉來轉去,盯著王麗,好像怕她再消失了方化和王麗商量一下,乾脆把孩子討回來算了。沒想到張勝然一口答應了,不過開了一個條件,要方化交來兩萬元,馬上就能帶孩子走。方化和王麗一夜沒睡,最後做出決定,由方化回老家把房子賣了,以後就是三口人流落街頭也要救回小佳佳的命。就這樣小方獨自回老家去了。
小佳佳這幾天一直不大好，王麗心急如焚,只盼著小方快些帶著救命錢回來。這天,王麗和羅大媽一進病房就見醫生護士圍在小佳佳的床前,羅大媽的心一縮,王麗早已哭著跑過去了。張勝正在和護士理論,“都這樣了,快把氧氣撤了吧,這得多少錢!”“你這人真沒人性!”小護士氣得臉都白了。“別拔,錢我出…”王麗哭著護住小佳佳,小佳佳吃力地抬起眼睛,動動嘴唇,無聲地叫著“媽媽”。“你少搗亂,沒錢就出去!”張勝看著王麗就有氣。“有錢,我帶錢來了!”門被撞開了,方化氣喘吁吁地跑進來,把破棉襖解開,從暗袋裡掏出厚厚的兩沓紙幣。“你點錢!孩子是我們的了!”方化理直氣壯地轉過身,對著醫生說:“救,花多少錢我出!”可是醫生只是無力地搖了搖頭,方化這才看見,王麗懷中的小佳佳已經水遠閉上了眼睛。
願世間常有真情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