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蘇州,暮春時節,草長鶯飛。五年一度的“選繡”大賽半個月後就要舉行了。這“選繡”呀,可不是皇帝選秀女,而是選出江南地區刺繡最好的姑娘,有幸當選的姑娘稱為“繡魁”。得知這一訊息,許多女紅高手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要知道如果誰能奪得“繡魁”,除了一筆十分可觀的賞銀外,還能夠統領江南繡工,這樣的機會五年才有一次啊!
出身貧苦的姑娘阿秀也動了心思。因為家裡窮沒錢治病,母親已經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年,全靠阿秀上山砍柴維持生計。聽阿秀的心上人阿水哥說,這次“繡魁”的賞銀有三千兩,對於阿秀來說,這是一筆鉅額財富啊。阿秀可不在乎什麼統領江南繡工,但她知道有了錢,母親的病就能治好。當她步行去鎮上報名的時候,那些達官貴人、富家千金都對她不屑一顧,因為平時他們經常買她的柴,所以都認識她。他們想:這女孩子也太不自量力了!參加“選繡”的姑娘哪個沒請名家指點過?區區一個砍柴的鄉下女孩子,竟也想一步登天?
病床上的母親也十分擔心,對她說:“秀兒,我知道你為了我好,可你整日裡去山上砍柴,何曾學過一天的刺繡哇?”阿秀安慰母親說:“娘,你不用擔心,我心裡有底,萬一我得了賞銀,你這病不就有救了嗎?得不了賞銀,也沒什麼壞處。”母親想想也是,便隨了她。
只有阿水對阿秀充滿信心。他們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就訂了終身,兩家老人也挺滿意這樁親事、他們雖然以砍柴為生,可身為女人的阿秀對刺繡卻情有獨鍾。阿水知道阿秀的心思、每次陪她砍柴時他都槍著幹活、騰出時間讓阿秀在青山中練習刺繡。沒有繡布,阿水就採來芭蕉葉,沒有綵線,阿秀便抽出各種花、各種葉、各種草裡的細絲,沒有樣本,阿水便弄來花鳥魚蟲...寒來暑往,阿秀已經偷偷地練了整整十年。
可是,比賽時卻不能在芭蕉葉上繡,而必須用繡布,阿秀家哪有錢買繡布呀?眼看著比賽的日子越來越近,阿秀心急如焚。
比賽前一天夜裡,母親把愁眉緊鎖的阿秀叫到身旁,指了指床邊的黑漆木櫃。阿秀把櫃子搬過來,母親從櫃底翻出了一塊泛黃的白綢來。阿秀知道,這是母親唯一的陪嫁。母親把白綢交到阿秀手上:“拿去吧,秀兒!”阿秀心中一酸,眼淚流了下來,怎麼也不忍心接。母親卻一把塞到她的手上說:“閨女,總不能讓它跟著我進棺材吧?”
第二天,豔陽高照,是個難得的好日子。按規矩,在一炷香的時間裡,參賽者要完成兩件繡品。那場面可真是壯觀呀,千名少女飛針走線,爭奇鬥豔。為了吸引評審官,許多名門千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唯有阿秀姑娘穿著打補丁的衣服。繡到一半的時候,阿秀停了下來,因為她繡的桃花的花蕊部分需要紅線,可她卻沒有,鎮上的有錢人早把紅線買光了。怎麼辦?阿繡靈機動,閉上眼睛,將左手中指咬破,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她把白線用血染成紅色,終幹繡好了桃花。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參賽者一字排開,手裡拿著自己的繡品。三位評審官一路仔仔細細地看過去:荷塘月色、蘇堤春曉、仕女出浴、空谷幽蘭.....可惜這些都沒能讓他們停下來,只見三人邊走邊搖頭嘆息:“俗氣,匠氣!”
走到阿秀面前,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阿秀的繡布上,繡著一隻威風凜凜的老虎。
“這位姑娘,按照規矩,每人要有兩件繡品,可你只有一件,這怎麼能行呢?”評審官嚴厲地說。阿秀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繡布翻轉過來說:“我家中貧寒,沒有繡布了,不過我沒違反規矩,我手裡是兩件繡品。”評審官大吃一驚,反面居然是一團鮮豔的桃花!天哪,竟是雙面繡!一張繡布上同時繡出了虎和花,全然沒有了正反面的區別!
吃驚之餘,評審官笑了:“姑娘,你的技法雖精,但繡品卻太一般了,虎和花,沒什麼意境可言啊!”阿秀並不答話,拿著那隻繡虎徑直向場邊護衛身旁的狼狗走去。那些狼狗平日異常兇猛,個個壯得如小牛犢一般,一見弱女子阿秀走過來,它們都獻牙咧嘴地撲上去。眾人嚇得不敢出聲。只見阿秀不慌不忙將繡布衝著狼狗舉了起來,那些原本耀武揚威的狼狗頓時一個個縮頭夾尾,發出陣陣哀鳴,隨後落荒而逃。接著,阿秀姑娘又走到場邊的花叢中,將繡著桃花的一面朝上。不大一會兒,五顏六色的蝴蝶翩然而至,紛紛落在阿秀的繡品上,而且越聚越多,最後竟然像一大團彩雲盤旋往復。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隨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阿秀當之無愧地成為了“繡魁”,得到了三千兩賞銀。可是,還沒等她高興完,披紅掛綵的轎子便停到了她家門前。原來,這次江南“選繡”不只是選“繡魁”,而且也是為了給皇宮選秀工。得知這一訊息,阿秀追悔莫及,如知道進了皇宮就等於進了監牢,一輩子也別想出來了。更可怕的是,她將再也不能照顧病重的母親,再也見不到心上人阿水哥了。阿秀哭得肝腸寸斷,阿水也急得直跺腳,但胳膊哪拗得過大腿呢?在一個細雨紛飛的早上,阿秀被帶進了皇宮。開始的時候阿秀很勤奮,希望能得到皇上的賞識,有朝一日能夠走出皇宮。但她沒有錢去打點,即使繡品再好,也沒有機會見到皇上,而且她的繡品還常被人冒名拿去討賞。一個多月後,訊息傳來,母親因為思女心切,病情加重,不治身亡。料理完喪事,阿水獨自來到京城。為了見阿秀,他竟然衝撞了皇上的龍輦,結果被亂棍打死。阿秀聞此噩耗,一下子昏死過去,醒來後大哭一場,眼淚都流盡了,最後竟然流出血來。此後,她經常痴痴呆呆的,整日一言不發地縮在牆角里,備受冷落。
又是春暖花開的時節,皇帝要去踏青,吩咐宮中準備相關衣物。任務落到了繡房中,一向痴呆的阿秀請求把這活計交給她,大家都清楚她是“繡魁”,手藝沒得說,便讓她做了。阿秀用了整整七天七夜時間,把龍袍繡得美豔絕倫,而她的眼睛卻瞎了。
皇帝見到繡房交來的龍袍,很高興,一早穿起來,與文武大臣高高興興地來到郊外。那天,天氣晴朗、百花爭豔。皇帝一出現,便吸引了許多蝴蝶和蜜蜂。開始大臣們還拍馬屁,說皇上出行,萬物都受寵若驚。但事情卻越來越不妙,蜜蜂越來越多,黑壓壓的像烏雲一樣,全往皇帝身上落,霎時間,皇帝便成了個“蜂人”。他自小嬌生慣養,哪裡受過這個,忙揮手去打,這一打不要緊,卻惹惱了蜜蜂,它們紛紛將毒刺刺進了皇帝的身體。結果,皇帝被蜇成了“饅頭”,不治身亡。
等人們醒過神來,終於有人發現問題出在衣服上,可再回頭找阿秀時,她卻不見了蹤影。大家都很奇怪,一個瞎眼婦人,能跑到哪裡去呢?後來有人說阿秀死了,也有人說阿秀出了家……
一千多年過去了,烏有大師考證後說:作為中華一絕的“雙面繡”,是一位名為阿秀的江南女子所創。也有人說這純粹是牽強附會,到底是誰,恐怕沒人說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