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去年的劫案的因(一)(續上)
且說徽宗欲抬舉高俅時,吩咐道“但有邊功,方可升遷”。其實,這是宋朝的開國皇帝宋太祖趙匡胤立下的祖訓,即使宋代後來的皇帝老子也不能違不敢違,徽宗自不例外。換言之,高俅走武官途徑,做到殿司府太尉,必然是建樹了邊功,方喚作高殿帥的。以此,誰不明白,所謂的邊功,決非是前途一片光明的高俅,頂盔貫甲,挺槍躍馬,親冒矢石,衝鋒陷陣,不惜生命危險立有的。當然是,得自一位邊防將領的提攜之下而立有。
那麼,在高俅追求權勢直至成功的歷程中,凡是幫助過高俅的人,水滸作者都一一亮明瞭他們是誰,柳世權柳大郎、董將士、小蘇學士、駙馬王晉卿、端王、端王而徽宗。要知道,水滸作者就是皇上也沒有避談,唯獨是對這位邊防將領隻字不提,諱莫如深。按理說,水滸作者無論如何不該忽略這位邊防將領的存在,因為他對高俅的發跡同樣的不可或缺,甚至是舉足輕重。所以,水滸讀者不由以此推斷,水滸作者的閃爍其辭,自是暗藏玄機。
這位邊防將領是誰呢,不知道,但不是一點都無跡可尋。1.他能深刻領會到,高俅來到邊關的立功,只不過是走形式、做樣子,不過是皇帝為了抬舉高俅的掩人耳目之舉,去一意傾力地幫助了高俅,表明他是一識相的人,是一頗具政治覺悟的人,是一官場老手,是一經過多個崗位歷練的人。隨即一思,他上任現職之前的舊職是什麼崗位呢?此時,水滸讀者若是回想起,水滸作者利用梁中書之喚作,提醒水滸讀者的重視梁中書官職調整及相關,同樣隨即一思,梁中書的前任離職大名府留守司留守後去了哪裡呢?進而,二者之間是否有所聯絡呢?若有聯絡?它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呢?若有聯絡,它是否是去年的劫案的因呢?這些目前看來,都是未知,不便揣度。2.該邊防將領的身份,應是獨當一面的高階將領,否則,他僅是偏將牙將,那裡存在輪到他識相的機會。3.該邊防將領的現工作崗位應是駐守西北邊防。這一結論來自當朝的歷史現實,基於澶淵之盟的簽訂,北及東北邊防的宋遼兩國基本無戰事,當朝的邊防戰事主要集中在西北邊防的宋西夏兩國。高俅的邊功再是走秀,也總得煞有介事吧,總得給皇帝臉上增光添彩吧。
在《水滸傳》小說中,水滸作者具體描寫的西北邊城,只是渭州;亦且渭州的府尹甚是會來事。當渭州府尹欲抓捕三拳打死鎮關西的魯達時,“不敢擅自徑來捕捉凶身”,主動先到小種相公經略府說明情況;並是“合行申稟老經略相公知道,方敢斷遣”。水滸作者如是呈現,究竟承載什麼含義呢?仍是未知。
總之,水滸讀者務必對該邊防將領加以眷注,或者說,其中暗藏的玄機到底是什麼,暫按下不表。
高俅到任太尉的第一天,報仇王進,羞辱王進“你爺是街市上使花棒賣藥的,你省的甚麼武藝”之後,期“加力與我打這廝”,卻是被“眾多牙將”“與軍正司同告”,第一次便是落空,這對於一心享受權勢的高俅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其實,類此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
“且說王教頭母子二人,自離了東京”,“在路上一月有餘”,“王進挑著擔兒,跟在孃的馬後”。“忽一日”,與母親說道:“天可憐見,慚愧了!我子母兩個,脫了這天羅地網之厄”。當晚,王進母子歇息在史家莊上,並收史太公兒子、綽號九紋龍的史進為徒,“指教武藝”;“史太公自去華陰縣中承當里正”,“不覺荏苒光陰,早過半年之上”。水滸讀者應該曉得,上述都是在“高俅隨即押下文書,行開諸州各府”之下所發生的。這裡的文書,實是現在的通緝令,現寫著罪犯的“年甲、貌相、貫址”及賞錢數目和犯罪事由等。
不妨來看林沖草料場殺人後,《水滸傳》書中的敘述:滄州州尹“隨即押下公文帖,仰緝捕人員將帶做公的,沿鄉歷邑,道店村坊,出處張掛”,“排家搜捉”,“滄州道口現今張掛榜文,又差兩個軍官在那裡搜檢,把住道口”。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試想,若是王進的情形,如林沖那般的遭遇,王進還能慶幸地發出脫厄之嘆嗎?王進母子路上行走不快,甚易捕獲;亦且在史家莊一個地方一住半年,甚易追蹤;尤其是,史太公縣裡承當的里正,即是管一方治安的吏職,回到家中從來不曾有隻言片語講動,通緝王進的事。這相當於講,事實上,高俅太尉捉拿王進的文書,別說村坊鄉邑,就連縣一級都沒有得到張掛落實,以致是諸州各府根本就沒有行動。更遑言什麼派人挨家搜查,什麼有人道口攔堵。
為什麼高俅之於王進的文書,到了州府領導們手裡,卻是完全不予配合執行,形同虛文呢?造成如此尷尬態勢的原因,不言而喻,必然與太師蔡京有關。對此不難想到,州府一級官員那個不是唯蔡京太師馬首是瞻,他們不響應不幫助高俅,自然是因為蔡京太師沒有發出指令。
常識想來,其中的關節無非是,高俅初入政壇,不懂政治規矩,同時極意享受權勢,他全國範圍內下發文書時,肯定是未經有關部門“該準”,大筆一揮,自行其事,儼然老子天下第一,目中無人,這當然犯了“事無不統”的太師蔡京的大忌。高俅的文書,只要蔡京太師不發話允准,還不只是狗屎一坨,屁用不起!
高俅報仇王進,加力打王進不成;又被王進私走脫了;押下文書,並豪情萬丈地誇下海口,“看那廝待走那裡去”,企圖緝捕王進,文書卻如泥牛入海,不見動靜,願望再度化為泡影。這一切對本想快意享受權勢的高俅來說,無疑是當頭棒喝,冷水澆頂,懊惱不已,怒火中燒。
面對報仇王進破滅之局勢,極易敏感好鬥的高俅,從不去反思自己的行為失當,也不可能愚蠢地冒天下之大不韙去理會諸州各府,只應是把所有的怨氣集結於蔡京太師一身,必將適時向蔡京太師果斷地射出復仇的一箭。所以,參照前述,不再贅言,高俅做下去年的劫案的又一個因躍然紙上,這就是,為了報仇太師蔡京不幫助他“捉拿逃軍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