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上去一副老相,但非老態龍鍾
從尖利的喙子、紅色眼圈
可以看見天空暗藏的死結
它老,與年齡無關,與憐憫無關
它的老,是地老天荒的老,仍有
從萬物的心臟取出刀鋒的本領
它有很多形容詞,顯然雄鷹的雄不是性別
而是將我的心從媚俗的肉身裡兌換出來
在愈來愈高的蒼穹上變幻著不可企及的弧線
顯然它的翅膀在自己的回聲裡變硬
當它再一次翻騰
它成為風暴的源頭、江河的源頭、雪山的源頭
天空中帝國的源頭
它的長唳,像從另一個國度傳來的聖諭
再也沒有什麼想像了,但生活如果沒有想像
我們依靠這魂一樣的精靈做什麼
我們該向誰學習飛翔?
它不斷升高,接近崇高,又俯衝下來
重回深處的磨難
一生,生於羽毛,困於翅膀
它已使盡了所有的力氣
仍不能變成一道光向太陽奔去
如苦膽高懸,衰老的榮耀帶著年輕的夢幻
——摘自陳人傑詩集《西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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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為任何人生養如此眾多的小美女
我願意將我的祖國搬遷到
這裡,在這裡,我願意
做一個永不憤世嫉俗的人
像那條來歷不明的小溪
我願意終日涕淚橫流,以此表達
我真的願意
做一個披頭散髮的老父親
——摘自張執浩詩集《高原上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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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常對人說:我要再次去人間。說完就突然
年代不詳。還對人說,我們再來一次
舊瓶換新酒,或者摔碎。路邊莫名的手
拉我到一旁,面授機宜,那隻老虎跳不過去
這一隻從頭再來。這回我要重新做起
反對這與反對那,用新腳把舊路再走一遍
和陌生的熟人說話,對誰與誰故意張冠李戴
彷彿他們都要鋸掉,果樹那樣嫁接
有動物朝我咧著牙,它定是遇見另個朝代的什麼
比如它的仇敵。夜裡,我瘋狂地搬石頭
家園,也開始繞開人重建。我是新的
我手上的法則讓人望而生畏。大聲說
這條河流錯了,相對於我,有人搶走了河床
連續地,一些標記,建築,留下了斧痕
我經歷的搏殺,除了要讓出更人間的路徑
還要安放上我的某句話,長多少,寬多少
做完了這一切,我又回來。我聽到他們在議論
這一次他還是沒有徹底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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