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清代鄒弢筆記小說《三借廬筆談》,翻譯時稍有改動。
在北方某省的一個村子裡,住著一個叫衛福的年輕人。衛福家以前人很多,也很富裕,但是經歷過戰亂後,不但錢財都沒了,連父母親人也都去世了,家中只剩下他一人倖存,住在一個破房子裡,日子很艱難。
衛福每天都出去做點事,天剛亮就走,到了中午才回來,然後做飯吃,洗衣服等等,一切都是自己做。而每次出門,衛福都會把門給鎖上。
有一天中午,衛福從外面回家,開了門,準備去做飯,發現米飯已經熟了。可是,大門明明沒開,別人怎麼能進來做飯呢?他來不及問鄰居,吃了飯之後就出門了,一直到晚上才回來。晚上開了門回來後,發現家中又已經做了米飯。
第二天是這樣,第三天還是這樣,一連十幾天都是這樣。每次衛福回來,家中都做好了飯,他不知道是誰幫自己做了飯,更不知道此人是怎麼進入自己家的。
這一天,衛福有空了,他決定查個明白。他早上假裝出門,把門關上,鎖假意鎖著,留了一條門縫,然後自己躲在一邊,偷偷從門縫裡看。快到中午的時候,他發現院子裡的水缸搖動了,緊接著,一個女子從水缸裡出來了!
只見這個女子大約二十歲,皓齒明眸,身材修長,風韻無比,乃是人間少見的美人。女子從水缸裡出來後,徑直往廚房裡去了。
衛福看到後,大驚,以為是天上仙女下降。但是轉念一想不對,仙女下凡何必從水缸裡出來呢?水缸裡的水可沒有多幹淨啊!忽然他想到了,水缸裡放著一個田螺,已經好幾年了,看來此女一定是田螺女妖!
於是,他悄悄開了門,進入院子裡,捱到水缸前,仔細一看田螺,果然只剩下了一個空殼。他把殼藏了起來,然後到廚房裡。女子撩起衣裳,捲起袖子,已經做好了飯,正在做菜,忙個不停。衛福出其不意,上前摟住了女子。
女子似乎知道衛福進來,笑了笑也沒有反抗,作勢要逃,衛福摟她更緊了。女子兩個臉蛋羞紅了,嬌哼一聲,身體沒了力氣,倒在了衛福懷裡。衛福把持不住,把她抱在臥室裡,然後成就了好事,兩人進入了生命的大和諧。
從那天開始,女子就成了衛福的妻子,兩人每天相敬如賓,開始過日子了。
女子不僅相貌好,而且性格也好,溫順敦厚善良,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甚至縫補衣被都能做得很好,不比那些大家閨秀差,兩人儼然伉儷,衛福暗自慶幸,認為自己有福氣,娶了個漂亮能幹的媳婦。還常常說,就算是司馬相如娶了卓文君,也不如自己有福氣。
沒多久,女子懷孕了。一年之後,女子生了個兒子,跟女子很像,尤其是眉毛和眼睛。
不過,女子有個習慣,一到颳風下雨的時候,她都想回到殼裡去,說生兒育女洗衣做飯很辛苦,不如以前的日子自由、快活。衛福則總是勸她,殼已經找不到了,想回去也沒辦法了,女子聽說後,也就不再說要回去。
又過了一年多,女子又生了一個孩子,於是女子再也不說回去了,安心跟衛福過日子,教育孩子。
時光似箭,日月如梭,轉眼又十年過去了,兩個孩子都十幾歲了,衛福年近四十,臉上皺紋多了,而女子相貌一點沒變,還是二十歲的樣子。衛福每次看到妻子的容顏,都覺得自己積了八輩子的福氣,才能有幸娶到如此美麗又不會變老的賢惠妻子。
有一天,夫妻二人拌嘴,吵了幾句,衛福有點過分,罵了妻子兩句。妻子從沒受過這般委屈,於是氣得哭了,眼淚不斷線。衛福一看妻子哭了,連忙道歉,又去安慰她,但是妻子還是一直哭,還說:你把我的殼拿出來吧,那才是我的家,才是我快樂的地方。
衛福本來就道歉了,又安慰了很多,看妻子還沒哄好,一時氣不過,把田螺殼拿出來,摔在妻子跟前,說:給你,這才是你的家,你回去吧,我拿著幹什麼呢?又不是價值連城的和氏璧,還給你!
衛福說這話,當然不是真心要讓妻子走,只是賭氣而已。不料,他剛把田螺殼摔在地上,妻子和田螺殼忽然就不見了。
一看妻子不見了,衛福後悔了,他不想失去妻子,四處找了都沒有,水缸裡的水都倒出來了,還是沒找到田螺。他著急了,對著空中不斷作揖賠罪道歉,兩個孩子也跪在地上哭,求母親快些回來,後面更是慘嚎,一心要找娘。但是,田螺女郎最終也沒有回來。
衛福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每天誠心懺悔,妻子終究還是沒回來。他心也死了,從那以後也不想著娶妻續絃的事了,專心教育孩子。十年之後,兩個孩子都考中了進士,他們向皇帝請封母親,皇帝答應了,封其母為夫人。
於是,衛福就找了妻子之前穿過的衣服,放在棺材裡,作為衣冠冢。在墳墓前面,立下一塊石碑,上面刻著“田夫人之墓”。
田螺女的故事,中國很早就有,早在魏晉南北朝時,《搜神後記》中就有《白水素女》的故事,也就是田螺女的故事。故事細分型別很多,但大體上都一樣,都是田螺幻化女郎,與男主生兒育女。
這則田螺女故事,倒像是一些版本的“牛郎織女”故事。織女洗澡,牛郎偷了她的綵衣,織女不得不和牛郎生活。後來,織女拿到綵衣,便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