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產黨與國民黨多年的抗爭歷程中,有這麼一批特殊的人才,他們行走在暗處,在刀尖上起舞,默默潛伏在敵營之中,和敵人混在一起,蒐集敵人的動態,向自己的組織不斷傳遞有用的情報。
他們蟄伏在暗處等待時機,每一次行動都冒著極大的風險,一旦被暴露就是死無全屍。他們傳遞出的每一個情報都可那能挽救千萬人的性命,自己卻不能留下任何資訊。他們的身份千變萬化,可能是敵人軍隊的長官,可能是敵軍高階將領身邊的紅人,甚至有時可能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速記員。
沈安娜就是這些神秘人其中的一員。她是蔣介石最信任的速記員,在國民黨潛伏了十四年卻從未暴露分毫。她是共產黨安插在國軍內部的傳話筒,因其職業特殊,能接觸到許多國軍的重要會議和決定,為共產黨傳遞了大量有用的機密情報,立下了赫赫功勞。兩黨之間的爭端告一段落之後,她被稱為是“按住蔣介石脈搏的人”,毛澤東也稱之為是“瓶子裡押寶”,其重要作用也由此可見。
但是,這樣英勇機智的“鐵娘子”,卻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其夢想一度是成為一個電影明星,那麼她究竟是如何陰差陽錯成為了紅色革命的逆行者?在她十四年的潛伏歷程中,都經歷了些什麼?為何十四年來,以蔣介石的多疑的性格竟然沒有懷疑過沈安娜?
從紅妝到武裝
1915年,沈安娜在江蘇泰興出生,那時家裡給她起的名字叫沈琬。而沈琬的家庭也算得上是當地的書香門第,父親是秀才,伯父在晚清的朝廷做官做到了翰林,雖然兄弟二人早早就離開了人世,但是沈家也算得上是讀書世家。
在父親和伯父離世以後,沈家就逐漸沒落。儘管家道中落,但是沈家依舊固守著封建老派的思想,認為女兒家就是應該三寸金蓮,早早覓得一個好夫婿。因此,沈琬的二姐早早就被嫁給了當地一戶地主人家的兒子,她丈夫比她大了十幾歲,在夫家也受到了很多冷眼,生活很是不如意。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成長起來的沈琬,並沒有老派小姐們的怯懦。儘管沈琬小時候接受的是私塾的傳統式教育,又在深牆大院裡成長起來,但這並沒有束縛其天性。在沈琬七歲的時候,家裡要給她裹小腳,沈琬不願意,便與家裡的長輩對抗起來,其不甘於被安排的命運,敢於反抗求取自由的精神由此就可見端倪。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國難當頭,沈琬沒有選擇置身事外,而是走上街頭積極宣傳抗日救國的理念。儘管當時沈琬才剛剛上初中,但是已經頗具膽識。同一年,家裡為年僅16歲的沈琬安排好了一門親事。為了反抗家裡安排的親事,她決定離開這個地方,去外面看一看。不僅如此,她還說服了早已在家族安排之下成親的二姐,和她一起離開。
輾轉之下,姐妹兩人到了上海。脫離了家庭的幫助,姐妹二人不得不自己賺錢養活自己。雖然生活艱苦,但是二人也在上海見識到了更廣闊的世界,瞭解了新的進步思想,並在這裡找到了與自己相伴一生的良配。
到達上海之後,沈琬進了南洋商業高階中學讀書。某次沈琬前去老師家拜年的時候,偶然遇到了華明之和舒曰信,三人相談甚歡,因此相互結識。1934年,因為無力繳納學費,沈琬不得已只能選擇去邴勳速記學校學習速記。
在通訊還不發達的年代,速記員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且速記員學習的週期較短,學習收費也較低。這對於當時經濟拮据的沈琬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但對於沈琬而言,速記員這個職業只是她人生的墊腳石。她的夢想是成為一位拍攝進步電影的電影明星,名揚天下。
在速記學校,沈琬的表現十分優秀,其做記錄速度非常快,內容既準確又完整,工作效率非常高。與此同時,沈琬的兩位好友華明之和舒曰信,已經悄悄加入了共產黨,沈琬的二姐也成了共產黨情報處的機要交通員。1934年,華明之和舒曰信二人轉入中央特科,成為了情報工作者。
當時中央特科的領導王學文,透過華明之和舒曰信二人瞭解到沈琬出色的速記能力和堅定的愛國信念,便生了招攬人才的心思。於是,王學文派華明之和舒曰信二人盡力說服沈琬,爭取讓其加入共產黨,參與到革命中來。沈琬對於王學文的拉攏,以及革命問題,並沒有太深的認識。但基於與華明之和舒曰信二人之間的關係,沈琬還是答應會認真考慮。
不久,浙江省政府派人來選拔速記員為政府工作,學校挑了三名成績最好的同學供其挑選,沈琬排在第一位。浙江政府背後是國民黨,沈琬此時就站在了一個分岔路口,到底該何去何從,沈琬也無從下手。於是她又向華明之和舒曰信二人尋求建議,詢問二人為何會選擇加入共產黨。
華明之和舒曰信二人詳細和沈琬講解了共產黨的理念,並且建議沈琬進入浙江省政府工作擔任速記工作,秘密為共產黨收集情報。即便當時的沈琬還無法完全理解這份工作意味著什麼,但她也知道,一旦接受這份工作,危險也會隨之而來。
最終,在華明之和舒曰信二人的努力勸說之下,沈琬還是接受了這份工作,開始替共產黨收集情報。在華明之和舒曰信二人的建議之下,沈琬改名為沈安娜,放下了成為一位電影明星的夢想,走上了沒有硝煙的戰場,成為了革命事業中演技極佳的女主角。
挑戰與危險並存的臥底生涯
1935年1月,沈安娜正式進入了浙江省政府做速記員。沈安娜屬於秘書處議事科,其業務能力非常突出。在繁雜的會議中,沈安娜每次都能準確記錄會議內容,傳達會議精神。其記錄速度可達每分鐘二百字,同時還能保證字型工整,一手漂亮的蠅頭小楷賞心悅目,很快就得到了同事們的認可,很快沈安娜就在國民黨內部站穩了腳跟。
不久之後,華明之接受上級的命令,從上海去往浙江,負責聯絡和指導沈安娜的工作。二人本就是舊識,這時又在異鄉相互依靠,共渡難關,革命感情自然迅速升溫。1935年,經過組織的批准後,二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第二年就有了第一個孩子。
儘管感情生活非常幸福,但是二人並沒有因此擱置下自己的事業。為了更好地傳遞情報,沈安娜研究出一些特殊的符號代替危險敏感詞彙。1936年,朱家驊成為了浙江省政府的主席。而沈安娜也因為出色的業務能力、正派的行事作風得到了他的注意和賞識,為她之後打入國民黨核心機關內部奠定了基礎。
彼時的沈安娜並沒有想到自己會在敵營潛伏那麼長時間,更沒有想到自己後來能得到接觸蔣介石的機會。1937年,上海淪陷,沈安娜與華明之二人與黨組織失去了聯絡。但是二人心中都抱著堅定的信念,沒有輕舉妄動。期間由於沈安娜出色的工作表現,國民黨方面提出可以為她安排更好的住宿條件,但是被沈安娜拒絕了。她和華明之依然堅守自己在上海的住所,方便組織聯絡。
1938年,局勢更加動盪,夫妻二人意識到不能再無所事事地等下去了,於是二人決定主動出擊去聯絡黨組織。在華明之的掩護之下,沈安娜辭掉了在浙江省政府的速記員工作,抵達了武漢。儘管到了武漢,但是由於處於特殊時期,黨組織都十分隱蔽,如何不暴露身份找到組織又是一件難事。
天無絕人之路,到達武漢之後沒有幾天,沈安娜就在街頭遇到了自己的入黨介紹人,之後來到了八路軍在武漢的駐地,見到了周恩來和董必武。見到沈安娜之後,二人先是對夫妻二人表示了慰問,又對其工作表示了肯定。
之後,他們便告訴沈安娜現在有一個更進一步的機會,沈安娜之前的上司朱家驊已經被提拔到國名黨中央黨部當秘書長,沈安娜正好可以藉助這層關係打入國民黨的核心機關,接觸到更核心的情報。
沈安娜接受了這一任務,第二天就來到了朱家驊這裡,表明了投奔之意。朱家驊十分開心,恰巧當時國民黨速記人才緊缺,朱家驊便留下來沈安娜。不過,當時的機要速記員要求必須是國民黨黨員才能擔任。面對這個問題,沈安娜表示,自己還年輕沒有機會入黨。朱家驊為招攬人才,特意為沈安娜申請辦理了“特別入黨”,為其安排了機要速記員的職位。而沈安娜也沒有辜負朱家驊的期待,不久之後便以其極高的職業素養得到了器重。
與此同時,沈安娜的心裡卻並不好受。在國民黨潛伏的日日夜夜她都膽戰心驚,黨內官僚風氣也很嚴重,內部死氣沉沉。恰巧這時她得知共產黨想向延安輸送一批青年學習,沈安娜便提出想去延安轟轟烈烈幹革命,學習更先進的教育,接受更先進的思想,但是遭到了周總理的阻攔。
在周總理看來,沈安娜的速記天賦少有人能比,更何況她已經打入了敵人內部,現在退出無疑是革命的重大損失,於是希望沈安娜以大局為重,做一個無名英雄。幾經思索之後,沈安娜決定還是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繼續為共產黨傳遞情報。
這樣的工作到處都是危險,每天都行走在刀刃上,一不小心就功虧一簣。所以,沈安娜無時無刻都需保持警惕。在一次會議上,張繼直接指著蔣介石破口大罵,直言說不定共產黨就在你蔣介石身邊,你卻一點兒都不知道。這使得沈安娜非常緊張,一度以為是自己露出了什麼馬腳,但她沒有激動,而是保持面容淡定,趁機環視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1941年,夫妻二人的上線徐仲航被抓,因二人與其聯絡密切,也被國民黨當做重點懷疑物件,遭到了國民黨情報部門的審訊。回到家後,以防萬一,二人燒燬了所有速記資料和進步書籍,依舊保持原來的生活狀態。好在徐仲航最終被共產黨救了出來,並沒有暴露任何關於二人的資訊,而國軍的情報部門也沒找到二人通共的證據,最終也是虛驚一場。
才行雙絕,掩人耳目
十四年的臥底生涯中,沈安娜遇到過不少危機,但都憑藉自己過人的膽識和聰明才智一一化解。在蔣介石身邊臥底的十一年裡,沈安娜更是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便滿盤皆輸。幸運的是,憑藉其傑出的速記才能和低調謙虛的行事作風,沈安娜贏得了蔣宋夫婦的信任,從未被懷疑過。
一方面,沈安娜自身才幹非常突出,行事也非常低調;而且為了更好地打入國民黨的內部,在生活習慣等方面她也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偽裝。另一方面,沈安娜則是憑藉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國民黨幾位重要人士的青眼,其中就包括朱家驊和宋美齡,背靠這些元老,別人自然是不會輕舉妄動。
在當時,沈安娜在速記行業可謂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因此會跟隨朱家驊出席各種重要會議。其憑藉速記準確、全面的會議記錄,多次幫助朱家驊出色地完成了蔣介石指派的任務,使得蔣介石越來越看重朱家驊,朱家驊也因此很是倚重沈安娜。儘管風光,沈安娜卻並不會處於出風頭或者炫耀的念頭向同僚宣揚,依舊是低調地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這樣謙虛正派的作風也很受朱家驊的賞識。
除了朱家驊,沈安娜還很受第一夫人宋美齡的喜歡。每次去見宋美齡,沈安娜都會打扮得優雅得體,以便給宋美齡留下一個好印象。而每次宋美齡的演講她在旁速記時,她都會將演講內容精心整理,裝訂得非常漂亮之後再送過去,宋美齡對此非常開心,對其也越發親近。
而在生活中,為了更好融入到國民黨,沈安娜也有意向國民黨西化的生活方式靠攏,打扮時髦,看外國電影,聽國外的音樂;巴結元老,學習溜鬚拍馬,向同事元老敬求墨寶,受到他們的歡迎和喜愛。在外人看來,沈安娜與各位元老的關係都非常不錯,自然也都對其禮讓三分,最終她在國民黨內部有了一席之地。沈安娜雖然不是蔣介石的專屬速記,但蔣介石走哪兒都愛帶著她,宋美齡做演講也喜歡帶著她。
正是憑藉其過人的智慧和高超的業務能力,沈安娜才能在處處是陷阱的敵營中臥底十四年,成為紅色革命中的最佳女主角,直到新中國成立才穿上了解放軍的軍裝站到了太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