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選擇一個職業,那就是飛行;一生只選擇一種愛情,那就是相守。”閆志國用41年的堅守證明了愛情的忠貞:
新婚之初,夫妻二人便遭遇地震,妻子不幸高位截癱,終身不能生育,在他不離不棄的陪伴下,他們一同走過了四十年載。
情竇初開,相識相知
明眸皓齒,嫣然一笑——這是張勝蘭給閆志國留下的初印象。
1969年,閆志國正式任職北京空軍航空飛行員,開始了他的飛行生涯。由於工作刻苦認真,這個帥氣明朗的小夥子很快就成為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1974年,25歲的閆志國還沒有心儀的物件,身邊的同事朋友便紛紛為他介紹姑娘,可沒有一個能讓他印象深刻。
直到有一天,部隊領導遞給他一張照片,照片上穿著軍裝的女孩眉目清秀,英姿颯爽,是福建某空軍部隊衛生隊護士,名叫張勝蘭。
一向不在意兒女情長的閆志國,僅此一眼,便動心了。
他開始嘗試著給遠在福州的張勝蘭寫信,很快就得到了回應。在之後的兩年時間裡,二人你來我往,一直保持每週的通訊。
從興趣愛好到生活瑣碎,他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逐漸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美好的情愫慢慢將相距千里的兩個人緊緊相系。
通訊200餘封后,閆志國與張勝蘭相約在唐山鳳凰山公園見面,一同去拜訪了女方母親,順利定下了婚期。
新婚燕爾,災禍襲來
1976年7月23日,在遵化機場的簡易教室裡,郎才女貌的佳人在師長的主持下結為夫妻。期間兩人交談甚少,但望向對方的眼神卻是藏不住的堅毅與深情。
7月27日早晨,新婚的二人前往唐山看望女方家長,決定先住一晚,次日再回部隊。
臨睡前,細心的閆志國發現屋裡的魚蹦出了魚缸,他趕忙將魚放了回去,沒顧上細想就上床入睡了。
半夜時分,一陣電閃雷鳴驚醒了閆志國。他下意識地坐起,發覺整個房屋在劇烈地搖晃,房梁混著磚石不斷掉落下來,砸向他和妻子。
是地震!他一邊大聲呼喊熟睡的妻子,一邊用力頂著背後的牆壁。可禍不單行,就在這時側面的一堵牆突然傾斜,猛地砸在了張勝蘭的身上。
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閆志國一時心痛萬分,他顧不上自己受傷的腿,爬過去呼喚妻子,可此時的勝蘭已經暈厥過去。半個小時後,震感逐漸減弱。
閆志國聽到妻子微弱的呻吟:“脖子……脖子好疼……”他擔心再拖下去會有不測,立即聯絡其他的親屬一同將張勝蘭抬到了醫院。
可災禍突然,醫院裡早已人滿為患,醫生和護士正手忙腳亂地安置病人,院子裡到處都是臨時搭建的醫用帳篷,放眼過去一片滿目瘡痍,根本無法為張勝蘭提供專業的檢查與治療。
震後第四天,閆志國終於將妻子送進了北京466醫院,經診斷,張勝蘭的頸椎粉碎性骨折,嚴重損傷了中樞神經,心臟搏動、血壓和呼吸出現多處異常。
主治醫生預測她僅剩三個月的時間。聽聞這一噩耗,閆志國只覺一陣恍惚,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婚期剛過去不到半月,他還沒來得及和勝蘭一同規劃屬於他們的未來。
若勝蘭的領導沒有批准她的婚假,若他們結婚當日直接返回部隊……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新婚燕爾的美好如此輕易地被一場無情的地震硬生生撕裂,沉悶的心情壓抑著閆志國喘不過氣來。
堅定陪伴,誓死不渝
短短几天,張勝蘭數次被推進手術室,她的頸椎錯位,需要在顱骨打洞牽引復位。術後,張勝蘭無法正常進食、排洩,她的頭部墜著很重的鉛塊,虛弱得彷彿變了一個人。
閆志國每日都守在病床前,用心看護著妻子,擦臉翻身、喂水餵飯,裡裡外外都親力親為。
在那段時間裡,他總是沉默不語,沒人知道他心裡的真正想法,也沒人能感同身受他的切實痛楚。
或許這對新人的經歷感動了上蒼,在閆志國的精心照料下,張勝蘭奇蹟般熬過了醫生預測的3個月,甚至6個月的生死期限。
1977年,她的病情逐漸穩定,得知自己終身癱瘓,再也無法生育的噩耗後,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閆志國:“志國,我們離婚吧,我不想再拖累你。”
張勝蘭理解丈夫心裡的矛盾,重大家庭變故很容易影響一名空軍飛行員的正常工作,況且丈夫年輕有為,公公婆婆還期盼著早日抱上大孫子,兩人就此分別是唯一且最好的出路。
不僅妻子這樣勸他,身邊越來越多的壓力也讓閆志國喘不過氣來。
那段時間,父親整天吸菸解愁,母親日日以淚洗面,不少朋友提醒他另組家庭,甚至有部隊領導懷疑他是否能繼續專心執行飛行任務。
經過無數次心理鬥爭,閆志國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要守著妻子過一輩子!他相信,只要用心,一定能平衡好工作和家庭的關係。
接下來的幾年,閆志國無比忙碌。有飛行任務時,他會把妻子託付給親屬照料幾天,自己專心投入每一個任務;一旦結束工作,他就馬不停蹄地趕回妻子身邊,寸步不離地陪伴。
慢慢地,“寵妻飛行員”的故事被傳開來,不少適齡女孩傾心於閆志國,主動提出跟他結婚,一起照顧勝蘭。
風言風語很快傳入張勝蘭的耳朵裡,她再次含淚勸丈夫分手,可閆志國絲毫不為所動:“你也是在空軍部隊長大的,一定聽說過和飛行員結婚‘蘋果好吃,寡婦難當’這句話,但當初你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我,現在,我又怎麼會離開你呢?既然結合在一起,就要牽手走下去。”
互相鼓勵,孕育結晶
在丈夫的精神鼓勵下,張勝蘭對抗病魔的心態越來越好,左手在針灸治療下逐漸恢復了知覺,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丈夫寫信。
由於還沒完全恢復好,她只能用繩子把筆綁在手上,努力剋制著時不時哆嗦的手,耗費數小時終於寫下了兩句話:“志國,我很想你,注意身體。我一切都好,你安心工作。”讀完信的閆志國哽咽不已,他被妻子的頑強意志深深打動。
此後二人常常透過書信鼓勵關心對方,時間彷彿倒流回初識的日子,十分簡單而美好。
在熟人的印象裡,年輕時的張勝蘭不僅能歌善舞,文采也頗為出色。
80年代初,她重拾特長,以“藍星”為筆名投入創作,寫了長篇自傳體小說《憂愁河》,講述的是她與丈夫之間的愛情故事。
閆志國十分支援妻子的創作:“你不是喜歡孩子嗎?你費這麼多心血,這部小說就是咱們的孩子”。
1987年,這部16.5萬字的小說順利出版,閆志國是第一讀者,他親眼見證了妻子的毅力與執著。
相攜相伴,慢慢變老
2005年,閆志國因陳舊性心肌梗塞結束了自己的飛行生涯,進入退休生活。有了大把的空閒時間,他終於可以全身心地照顧妻子了。
每天早晨,他都會幫妻子洗漱,從梳頭、洗臉到刷牙,每一項都毫不敷衍;晚上睡覺時,他會定時給妻子喂水、翻身,從不厭煩;
每逢豔陽天,鄰居們總看到他用輪椅推著妻子出門,到附近的北海公園曬太陽、散步;
飲食方面,閆志國也頗費心思,為了保證一年四季都讓妻子能吃到新鮮水果,他總是託人想方設法去買;
就連偶爾出趟遠門,他都不忘大包小包地帶回當地土特產,給勝蘭嚐鮮。
提及這些,張勝蘭的妹妹泣不成聲:“我姐夫為我姐做到了我們家人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有的人做幾天也許可以,可我姐夫每一天都在做這些。”
不僅平日生活如此,為了哄妻子開心,閆志國還帶著她遊歷各處名勝古蹟。
在京郊,他抬著妻子上長城、爬香山,在清東陵的地下宮殿合影留念,在北京天安門前扔雪球,他們還一同去過大連、上海、深圳等地,大大小小的照片填滿了數十本相簿,每一張都象徵著愛情的純粹與美好。
生命盡頭,平靜分別
2016年5月,張勝蘭再次病情惡化。多年高位截癱的她,身上伴隨有二十多種併發症,隨時可能危及到生命。
到了治療後期,她的精神受病體影響,情緒總是大起大落、古怪多變,閆志國卻從不慍怒,總是耐心地哄她入睡,像對待新生嬰兒一般溫柔呵護。
2017年10月,張勝蘭離開了陪伴她41個年頭的丈夫閆志國,靜靜地走了。
病房裡,閆志國默不作聲地給照常為妻子洗臉、刷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認真,因為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洗漱完畢,他按照妻子的遺囑,為愛美的她換上整潔的軍裝,安安靜靜地送她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程。
20世紀90年代,唐山大地震高位截癱者已鮮有在世,更少有人像張勝蘭一樣活得樂觀開朗。
她生前總是對人說:“如果沒有志國的愛,沒有他這個精神支柱,我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
誰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四十餘載不離不棄,伉儷情深心相印,隨著二人的故事傳開,閆志國先後被授予首都精神文明建設獎、“北京榜樣”、“時代楷模”等稱號,並榮登“中國好人榜”。
他們相濡以沫的愛情感動了無數人,41年,將近15000個日日夜夜,為人們詮釋了愛情最美好的樣子。
2019年,閆志國接受北京新聞採訪,提及妻子,他眼裡仍是化不開的柔情:“我翱翔在藍天,她就是藍天的一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