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聽父親講,俺們關爺廟村以前村名叫平政橋,是因清朝乾隆年間在俺村西修建有一座七孔石橋,名曰平政橋而得名。
平政橋也是俺縣城西出北通燕趙,西連秦洛的官道必經之處。清朝末年,洪水肆虐沖垮了橋西的引橋河水改了道,平政橋孤立河東也失去了它的意義。那時侯村南是東北向西南的運河,村西則是連線著運河西南走東北的洩河。
河很寬,又無橋可過,這裡便成了碼頭,東來西往的人和貨物都要憑擺渡過去。既然是碼頭,就有不少做生意的來此擺攤設商,橋上橋下熱鬧非凡。
做生意的人中有個祖籍山東的壯漢,一身功夫,因抱打不平傷了人性命逃難到這裡。村裡人只知道他姓郭而不知道他的名,又因他身高體大,所以都稱他郭大個。
郭大個性情耿直為人忠厚老實,每天以賣油條為生。
父親很崇拜郭大個,經常纏著他讓教幾招功夫。老郭說,學功夫要先學蹲馬步,平時不管拿什麼東西你都使勁握,先把手勁練出來。父親按老郭說的去做,無論拿鐵鍬和鋤頭就連菸袋也都使勁握,不知不覺中父親的手勁還真練出來了。山上的夾仁核桃非常堅硬 ,不使勁用磚頭砸它就打不開,父親兩個手指用勁一捏就開了。
有一天,村裡幾個年輕人正在碼頭上維持秩序。突然來了一幫人,為首的是一個矮胖子。他大搖大擺走到近前:“這碼頭是俺們待王村的,誰讓你們在這裡收錢的?”
幾個小年輕一聽,火冒三丈:“這本來就是俺村的碼頭,俺們在自己的碼頭上收費礙你們啥事?”
話不投機雙方打在了一起。由於對方人多,不一會兒,幾個年輕人便被他們都拋進了河裡,父親邊打邊跑很快來到了平政橋上。
郭大個正在橋上賣油條,看到我父親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後面還有一幫人在追趕,忙問咋回事?父親氣喘吁吁的說:快,他們搶碼頭把咱村五六個人全打落水了。
父親剛說完,那些人就追了上來,郭大個一個健步擋在了橋中央。突然有人擋道,前邊那人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拳。
郭大個一個側閃伸手抓住那人手腕順勢一帶,說了聲,趴下。那人便啪地趴在了地上。緊隨其後又有一人衝過來揮拳便打,郭大個還是輕輕一閃 ,一個順手牽羊:趴下。這人被摔的趴在了前邊那人的背上。
郭大個一隻腳踏在那倆人背上,踩的他們動彈不得,他指著後面那些人喊到:“來,你們一起上。”
領頭的矮胖子一看這陣勢,知道不好,遇到了高人。能在兩招之內接連制服兩人,足見武功不凡。
他急忙彎腰抱拳賠著笑說:“有話好說,今天是個誤會,還望您手下留情放了倆個兄弟。”
郭大個瞪著眼道:‘’放人可以,必須賠禮道歉,保證以後不再來這裡鬧事。”郭大個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
聽到此話,矮胖子趕緊說,得罪,得罪。隨後帶著自己那幫人匆匆離去,以後再沒來過。
二
又過了些時日,郭大個還和往常一樣來到平政橋上賣油條。剛擺好攤,就來了一夥人。其中一小夥二十七八歲,相貌堂堂,他來到攤前:“給我稱十斤油條,吃完付賬。”
老郭稱了十斤油條用草紙包好遞了過去,此人接過後竟然不讓一下同來的夥伴。只見他蹲在地上,一手一個左右開弓胡塞海喝自顧自吃了起來。一會兒,十斤油條吃的只剩下了草紙,吃完後起身就走。
郭大個伸手拉住了他:“你還沒給錢呢。”
“給什麼錢?”那人若無其事的問。
“剛才你吃了我十斤油條,說好了吃完給錢,怎麼現在不想認賬?”
此時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小夥子面朝眾人高聲說道:“他說我吃了他十斤油條,你們看我有十斤重嗎?”
大夥高喊,有!‘
“好,既然你們都說有,來稱一下我 ,如果我有十斤重,錢一分不少給他 ,如果我沒有十斤你們說咋辦?”
“油條白吃,不給錢。”
這時郭大個一言不發高高舉起了稱杆。
小夥子雙手抱著稱鉤,郭大個往上一提,稱錘險些掉下來。郭大個吃驚不小,這人果然沒有十斤,看來來人輕功非同一般,周圍看熱鬧的人也是大聲驚呼。
這時只見小夥子雙手抱拳朝著眾人大聲說到:“我們是安徽省碭山縣群眾雜技藝術團,首次來此地演出。希望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又轉身對郭大個說到:“這位兄長,剛才開個玩笑多有得罪,請見諒。”說罷從衣服裡取出一個布口袋,裡面裝的全是油條。原來小夥子用的是障眼法,其實一根油條也沒吃。
小夥子掏出現大洋要付款,郭大個伸手攔住並說到:“這錢免了,就算是給你們的演出費。不過一會兒你們得多演幾個,讓大家夥兒看個盡興。”
小夥兒說:”那是自然,不過這錢你必須收下。我們這行有我們的規矩 ,除了演出收費外其餘一侓不準佔便宜。”
郭大個說:“你有你的規矩我有我的規矩,既然剛才你贏了,這錢我絕對不能要。”
倆個人一個執意要給,一個堅決不收。為這十斤油條錢你推我讓僵持不下。
郭大個脖粗臉紅的說:“咱這樣,我站在這裡你們一起來拉我,如果我挪一下腳步算我輸,這錢我收下。如果拉不動我 這錢我一分不要咋樣?”
小夥子一聽“行 ,就按你說的辦。”心裡說我們這麼多人還會拉不動你一個人,開什麼玩笑。
這時,郭大個雙腳一併使了個千斤墜:“開始吧。”
小夥子一看樂了,人家都是蹲馬步,最起碼也要倆腿分開站立。他倒好倆腿併攏,看來你是輸定了。他們五六個人一起過來,有拉胳膊有拽腿的,忙活了一陣,郭大個就像釘在那裡一樣微絲不動。小夥子佩服的五體投地,只好收起了錢。
三
平政橋東百米有一關爺廟,每年的正月十五元宵節是最熱鬧的日子,也是關爺廟香火最旺的日子,周邊好多村莊的各種文武故事都到這裡匯演。
郭大個這天也不出攤了,和我父親一起看演出。劃旱船,踩高蹺,這些他倆個都不看,專門要看武故事。
其實,前幾天我父親就給老郭說,李村的老虎孟村的獅怎麼看怎麼好,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他倆今天就是專門來看舞獅耍老虎的。
廟會上異常熱鬧,只聽有人喊了一聲:李村的老虎來了!
人們聞聲望去,遠處,果然有一隻花斑虎搖頭晃腦朝這裡走來。
鑼鼓一響,人們騰開了場地。
一個小夥子手拿拴著鈴鐺的花環,引逗老虎登場了。
只見老虎張牙舞爪先繞著場地轉了一圈,人們紛紛後退,擴大了場地後演出正式開始。 虎打滾,虎撲,虎調情精彩不斷,最精彩的還是老虎走桌腿。
有人將兩個方桌面對面扣著,四條腿朝上。又搬來了一把柳圈椅,放在桌子旁邊。老虎先上到椅子上,然後再從椅子上竄到桌子腿上。
耍老虎即是力氣活又是技術活,需要倆個人配合默契,尤其登高表演更不能有半點失誤。方桌只有四條腿,他們倆人一隻腳只能踩在一條腿上走,還要表演各種動作,其難度可想而知。
只見老虎在上面時而旋轉,時而直立,時而雙腿朝天倒立在上面,臺下一片喝彩。
看完表演,老郭說:我還以為多好,這個太一般了。回去我教你,咱演的老虎一定比他們演的好。
說著話,他們回到了村子裡。
老郭找來鋸子和木頭,我父親問:“你拿
這幹啥?”
老郭說:“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就見老郭將木頭鋸成塊小方木,又在中間開了個槽,然後進屋拿出一個長布條。他一邊將方木往小腹上綁,一邊說:“我今天教你個老虎上房, 保證比他們玩的好。”
綁好方木後用手按了按:“來,你先上去試一試。”說著兩手掐著父親往上一舉,父親雙腿一曲兩腳踩到了方木上。
老郭讓父親站起來 ,父親剛一站起身把持不住平衡又蹦了下來。老郭說:“咱倆的重心全在我的腳上,你必須重心靠後,腳後跟使勁,身體不能前傾,再來。”
經過幾次演練,父親總算能在方木上站起來了。這時,老郭又到屋裡拿了一個床單出來說:“這個先當老虎皮,等練會了咱再做個像樣的老虎皮,保準比李村的好。”
父親披著床單站到方木上,老郭兩手一舉,身子向上一竄,帶著我父親兩人便騰身上到了房頂(那個時候的房子普遍都很矮)。
在往下跳的時候老郭說:“你聽我的口令,我喊一二三跳你再跳。”倆人並排站在房簷邊,隨著老郭的號聲,倆人抓著床單橫著跳了下來。
經過幾天的演練,終於大功告成。
還沒等他們將老虎上房的絕技演給大家,日本人的鐵蹄佔領了修武縣城。人們開始四處逃命,昔日繁華熱鬧的碼頭一下蕭條了起來。
郭大個本就不是本地人,也不知去了哪裡。後來,有人說他上了太行山投奔了八路軍。也有人說在太行支隊有個大老郭,一身武藝,屢立戰功,打得鬼子哭爹喊娘,一聽大老郭的名字日本人就嚇得屁滾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