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四年九月,陝甘邊紅二十六軍新華支隊,駐在合水縣店子區朱家老莊。那時,紅軍把十六歲以下的娃娃,編成一個少先隊戰士團,每個支隊都有一個少先中隊。
我們除了擔任戰鬥任務,還做宣傳工作,也常幫助老鄉們幹活,很受群眾喜愛和歡迎。遇上衣服破了,找大娘借個針線,老人總是搶著給縫補,還常常疼愛地責備我們:“瞧!你們這些‘娃娃兵’,又把衣服弄破了!”我們這個少先隊,年紀小的才十四歲,最大的也不過十八歲。別看我們年紀小,打起仗來可勇敢了。
一九三五年五月的一天晚上,我們紅二十六軍少年先鋒隊跟著軍部出發了。拂曉前,我們繞過了高陵縣城,繼續向南挺進。快到中午時,我們得到訊息,前面就是渭河。軍部命令我們搶佔渡口,掩護全軍渡河。同志們一聽,一天一夜行軍的疲勞一下子被趕走了,大家加快腳步向前趕。
中午時分,我們到達了渭河,連駐在河岸的敵人的面目都看得很清楚了。敵人見我們大搖大擺地走著,還以為我們是自己人呢。等我們快走近時,他們才看出我們是紅軍。他們這才著了慌,有的臥下來準備開槍射擊,有的站起來準備逃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們隊長見敵勢混亂,馬上發出命令:“同志們衝呀!”一下子就把敵人包圍起來。由於我們子彈少,不能隨便亂打槍,敵人見我們人不多,火力也不怎麼猛烈,就開始反撲。
敵人一個軍官,督促幾個士兵守在一挺機槍旁邊,替部隊打掩護。四班的小王年紀雖小,槍法卻不錯。他端起槍瞄準了那個軍官,一下子就把他幹掉了,守在機槍旁邊的三個士兵著了慌,爬起就向後跑。敵人沒了機槍掩護,反身就跑,我們追上去,又是一排子手榴彈。這一仗,消滅了二百多名敵人。我們一面打掃戰場,一面收集武器彈藥,又沿著河岸找來五隻船,順利地過了河。渡過河我們就在南岸草叢中隱蔽起來,監視著渡口。
這時,我們後面的主力部隊也已經到達了河北岸,就用我們找來的這五隻船分批渡河。而我們少先隊,一直在監視敵人,等部隊過完了河,才尾隨前進。這一仗過後,我們受到了上級的表揚。
少先隊裡的每一個人都把革命事業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寶貴。一天,駐在慶陽的反動頭子楊子厚,調動了一個營和一個保安團,分成四路縱隊向朱家老莊開來,想把紅軍連根拔掉。可是他們沒想到,我們少先中隊的偵察員,早已把他們行動的訊息報告給首長了。支隊領導當夜就作了佈置,支隊主力分成兩路,埋伏在公路兩側,少先中隊潛伏在莊內。
支隊離開村子時,首長對我們千叮嚀萬囑咐:“咱們武器少,少先中隊五十多人只有二十多支槍,打敵人要百發百中。這回要把你們過去練兵時學的刺殺、瞄準都用上啊……”
敵人以為紅軍全部撤退了,便傲慢地向莊裡長驅直入,他們的先頭部隊還未放下揹包,四面八方就響起了槍聲、手榴彈聲。這時村頭上又響起衝鋒號音,少先隊即衝了上來,打得敵人措手不及,亂成一團。敵人摸不到方向,便向莊外撤退,剛出了莊,就被埋伏在公路兩旁的支隊包圍起來。約莫打了兩個小時,就消滅了敵人兩個連,俘虜兩百多人,還繳獲了兩挺重機槍。支隊即按計劃轉入山中。
莊內還在進行著激烈的戰鬥。我們中隊裡有個班長叫王先奎,他率領全班分散隱蔽在老鄉房內,從房中射擊敵人,敵人三次衝鋒都被打退了。我們的子彈、手榴彈已經打光了。王先奎嚴肅地說:“同志們!你們上山找主力,我掩護你們!”說著就衝入敵陣,手持馬刀與敵人展開了血戰,忽然有三個敵人上來把他抱住,他用刀劈死一個,一個受傷倒地,一個逃跑了。這時,王先奎被槍打傷了,我們全隊則在王先奎掩護下安全轉移到山中。
後來,老鄉告訴我們,王先奎失去知覺後,被敵人拖到營部。敵人用皮鞭抽他、灌辣椒水、用香火頭蘸油燒他的脊背,想從他嘴裡得到紅軍的訊息。但王先奎毫無畏懼,敵人實在沒有辦法,說:“再不說就把你砍了。”“死也不向你們這般禽獸低頭!”
王先奎臨死的時候,還在大聲說道:“你們殺吧,殺死我一個,將來有成千上萬的少先隊給我報仇!”夜裡,鄉親們給王先奎穿上衣服,裝入棺材,埋葬在朱家老莊村邊。鄉親們都悲憤地說:“好娃娃,好娃娃,真是硬骨頭!”
(本文選自《星火燎原》,略有刪減;《星火燎原》是毛澤東題寫書名,朱德作序,無數革命前輩用鮮血和生命寫就的紅色經典,生動再現了壯懷激烈、驚天動地的革命故事,承載著我黨我軍的基因血脈,蘊含著偉大的革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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