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羅馬假日》中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臺詞,“要麼讀書,要麼旅行。身體或者心靈,總有一個要在路上。”
而謝建光便是那種身體和心靈都一直在路上的人,也有人稱他為“天下第一瘋”。
“拉著小木屋,走遍全中國”是他此生最大的心願。
他說,“我從天上來,住在荒野之中。與大海為伴。吃青草石頭。”
謝建光
沒有人敢像謝建光這樣,他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徒步狂人”。
在長達35年的時間裡,謝建光拉著他的板車一共走過了30萬公里的路程,直到他59歲那年,他的人生旅途終於是在黑河止步了。
從最初的流浪漢,再到後來的旅行家、作家,在這條不斷行走的路上,謝建光也不斷充實著自己的人生經歷,似乎他也不再是那麼孤獨的一個人了。
這一路走來,他看過的景色,他領會的感悟,最終全部都糅合在他寫的那本書裡——《瘋行天下》。
謝建光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究竟能走多遠,但是我知道,從我決定開始這段旅程的時候,這就是一趟空曠且漫長的持久戰。
我以為我是一個孤獨的旅人,但我很榮幸,在我這一路走來的路上,結識了許多志同道合的盟友,也收穫了不少陌生人的善意,我願稱之為這是一趟不平凡的旅程。”
謝建光的早年經歷
謝建光,1959年生,浙江寧波人。
他成長於一個局勢動盪的時代下。
謝建光說,他也是那個時代的受害者。
八歲那年,因為父親的原因,別人處處都用異樣的眼光來看待他。
讀中學的時候,謝建光愛上了寫作,那時候他還有一個當作家的夢想。
但一個對他有偏見的政治老師,讓他感受到了校園的惡意。
從那之後,謝建光開始討厭校園,討厭那些口口聲聲的“規矩”和“制度”,便堅決不肯再回到校園裡去了。
不去讀書了,謝建光便決定出門去做工養家。
他先後跟過好幾個師傅學手藝,有刷油漆的,有當學徒的。
十七歲那年,謝建光去當木匠,因為幹活的時候操作不慎,刨板的機器殘忍地削去了他雙手的食指。
那時候謝建光覺得,“自己的命運真是糟糕透了。”
生活就這樣到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即使那幾年的日子過得一塌糊塗,但一直以來,謝建光的心裡還有一個讀書夢。
在他心底,他熱愛讀書,熱愛文字,如果將來有機會,總有一天,他還是要回到校園裡去的。
謝建光說,“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些不如意的事情,或許我會在學校裡‘讀破萬卷書’,就這樣一直讀下去。”
之後沒幾年,高考的春風重新吹過來了。
謝建光躍躍欲試地前去報名,然而荒廢了這麼些年的學業,想再重新考上大學並非易事。
那一年,不出意料的,謝建光落榜了。
懷著無比鬱悶的心情,謝建光頹然地回到了老家。
工作也丟了,大學也考不成,謝建光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做些什麼?
再加上沒有經濟來源,每天只出不進的花銷不斷,他手裡的積蓄也在一天天地日漸減少。
在家裡呆的那段時間,謝建光每天都覺得無比悠閒,隨之而來的,卻是無盡的茫然與落寞。
這位正值23歲大好時光的青年,竟覺得人生是那麼地彷徨與無助。
而來謝建光的父母看來,在他這個年紀,既然事業沒有著落,那就可以先找個合適的女子來組建家庭。
謝建光的父母勸過他很多次,“既然工作找不到,那就先結婚好了。都說成家立業,總是要先成家,再立業的,結婚才是你現在人生中的頭等大事,誰的人生不是這樣子過來的,工作過段時間再找不就是了。”
而在謝建光看來,他以往那些日復一日的生活平平無奇,沒有任何波瀾與轉折,如此枯燥的人生並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擺脫這樣的困境,他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
為此,謝建光對父母撒謊“去外頭做生意”,而後便獨自一人開始了那漫長的旅程。
謝建光說,“只有土地和大自然才能給我帶來安慰和滿足,而且這些都是不需要我用金錢去買的,也只有它們不會來指責我又做錯了什麼。”
徒步出走,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謝建光就這樣揣著兜裡僅剩的150塊錢人民幣,開始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他唯一的一件行李,只有他身上的一個大揹包。
揹包裡面除了裝著幾套換洗的衣物之外,還有一本他最愛看的《海涅詩選》。
還有一支鋼筆和一本筆記本。
不難發現,一直以來,謝建光都還是非常熱愛閱讀和寫作的。
他腦子裡總是會出現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就如現在的徒步旅行。
要是謝建光的父母知道真相,肯定又會罵他是個瘋子。
想到晚上還需要一個過夜的地方,謝建光又準備親手給自己造一架“房車”。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當過木匠的。
為了出行方便,他把家裡的平板車拿來改裝了一番。
這個板車是家裡用來運送農作物的,後面有兩個輪子。
謝建光就在板車前面焊上了兩個支架,這樣才方便停靠。
板車的三個邊上謝建光都打了架子,在扶手方向留了一個用來進出的地方。
板車做成了上下結構,上層放的是一些生活的必需品,下層就是謝建光拿來過夜和睡覺的地方。
板車外面,謝建光還拿一層鐵皮包了起來。
“這樣就不怕風吹日曬和雨淋了。”
白天的時候,謝建光就拉著板車和自己一起徒步行走。
夜晚的時候,板車就是他唯一的歸宿。
而之後這輛板車,也一路修修補補,陪伴謝建光走過了好幾十年的光陰。
從寧波老家出發,謝建光的第一站走到了溫州。
溫州站過後,謝建光又一路從福建的寧德走到了福州。
一路走走停停,一路風餐露宿。
路上的日子說不苦是假的,但謝建光的內心卻感到無比滿足。
剛開始的那段時間,謝建光還對這種日子感到非常新鮮。
那時候身上還有錢,一日三餐還不算問題。
但慢慢地,錢花光了,謝建光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一個瀟灑的徒步者,開始變成了一個流浪漢。
他開始四處在田地裡隨便找口能吃的東西,有時候是幾個土豆,或者是地瓜,又或者是芋頭。
板車上帶著一個鋁製的大盆。
這就是他所有的鍋具,同時也是他吃飯用的餐具。
有時候路過鎮子上,他還會在小吃店裡吃別人剩下的飯菜湯麵。
在外人看來,謝建光就和流浪漢沒什麼不同。
回憶起那段“流浪”的日子,謝建光仍舊覺得記憶猶新。
謝建光說:
“最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打算先去外面走幾個月,放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再回家去。
後來卻發覺這是一種對我來說非常理想的生活狀態,不用擔心被人責罵,也不必擔心會丟了工作,陪伴我的都是大自然中的蟲鳴鳥叫。
剛開始風餐露宿的時候也有很多不習慣,但後來卻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心裡也對自己的未來有了更多的想法和嚮往。”
謝建光拉著他的板車住過天橋底下,也在山洞裡面過夜過。
每天一覺醒來,他都要先回想一下自己來到了哪裡。
謝建光每天都徜徉在大自然的懷抱中,看過了漫山遍野的青草野花,也擁抱過晨曦裡初升的太陽。
一個正常的社會人突然要學會在野外生存,這對謝建光來說也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每天都要費盡心思考慮晚上在哪裡住宿,在哪裡停下來休整,哪裡方便生火做飯。
他是一個凡人,面對疾病的時候,他也無能為力。
謝建光走到福州那次,身上所有的錢都花完了,他走到一座山上,那時候他心裡想在這個地方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等死。
他在一個山洞住了下來,沒有飯吃,渴了就喝點山裡的泉水。
幾天幾夜的苟延殘喘,最終卻被一個來旅遊的好心人給救下了。
從這以後,想活下去的信念又重新充滿了他的身體。
好心人給了一筆錢讓謝建光去買回家的車票,他卻乘火車來到了杭州。
結果謝建光還沒走出火車站,因為這不修邊幅的流浪漢模樣,杭州當地的警察又把他當成瘋子在收容所裡關了整整兩個月。
這段時間以來,謝建光的父母都在找他,但他卻從來都沒有聯絡過家裡人。
他身無分文,只能繼續像個幽靈一樣在杭州的街頭上走著。
好在謝建光遇到好心人很多,這次他終於買了回家的車票。
35年拉板車走30萬公里
某天的一個傍晚,謝建光如幽靈一般的身影出現在了家門口。
家裡人總算鬆了一口氣,“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孩子總算是回來了。”
本以為謝建光再也不會想吃這樣的苦頭往外面去跑了,但謝建光骨子裡的倔強脾氣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由於第一次徒步的經驗不足,導致謝建光在很多方面都吃了虧,就連自己的身體都損耗極大。
在家裡足足休養了半年多的時間,謝建光徒步的心思又逐漸活絡了起來。
他心裡最強烈的願望,就是能徒步去到雲貴高原,彷彿那是來自他心靈深處的呼喚。
在家裡這半年多的時間裡,謝建光一直在反覆推敲和積累去雲貴高原所需要的經驗和功課。
而這一次,他終於如願以償,徒步走到了雲貴高原。
到達雲貴高原的那一天,謝建光由衷地感嘆,“我早就應該從我那貧窮落後的小村莊裡走出來,去中國各處的大好河山看一看。”
直到1993年,謝建光已經逐步徒步走過了中國的許多地方。
在這日積月累的旅程中,他早已練就了一身在野外仍能泰然自若的生存本領。
謝建光早已與大自然融為一體,成為了真正屬於大自然的人。
他走過最遠的地方,到達過漠河和北極。
謝建光拉板車走了35年,一共累計有30多萬公里的路程。
從23歲開始徒步行走,他的足跡幾乎踏遍了大半個中國。
為了記錄下自己的心路歷程,每去到一個地方,他都會把當地的風土人情給記下來。
後來他逐漸養成了每天都寫隨行筆記的習慣。
他一邊走路一邊思考,整理出來的故事成了在2016年出版的那本《瘋行天下》。
謝建光說,“這一路走來,我結識了許許多多的朋友夥伴,雖然彼此只是萍水相逢的過客,但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我的生命裡留下了不同的意義。我們互相留下了聯絡方式,我會經常給這些人發簡訊,大家時常還保持著通訊。”
59歲的生命止步於黑河
不少人感到十分疑惑,這三十多年來,謝建光生存的費用來自哪裡?
對此,謝建光說:
“徒步的旅程中,我每天都有一件必做的事情,那就是撿破爛。
我隨行的行李有兩樣,一個裝著我的生活用品,另一個行囊我就是拿來裝廢品的。
別人丟掉的垃圾,那些易拉罐或者廢鐵什麼的,在我眼裡都是寶貝。
每次到一個新的地方,我都會先找到廢品收購站把廢品賣掉來換錢。
到了農忙的季節,我還會去給人幫工掙錢,或者插秧,或者收稻穀,這些都是我支撐我徒步的經濟來源。
我每天的支出很少,除了有時候需要買些常用的藥品和一些書籍之外就沒什麼了,所以這點錢對我來說也夠用了。
可以說,徒步已經成為了我人生中必不可少的大事。”
即便生活清貧,收入的來源也不多,對於謝建光來說,書籍卻是他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每個月也有一大部分的支出是花在買書上面的。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沒能實現“讀萬卷書”的願望,長大之後謝建光才開始了“走萬里路”的過程。
趁著夏天來臨,謝建光再次一路往東北的方向徒步行去。
出發之前,謝建光卻好似突然有了預感一般,對身邊的朋友們說道:“我覺得以後我可能會在某一個黃昏的傍晚間突然停止心跳,我似乎已經看見了我最後的生命。”
在黑河休整的時候,謝建光還發了一條微信的朋友圈。
他提到他的身體狀況不太好,“下肢浮腫且全身乏力,還有些呼吸不暢。”
據謝建光身邊的朋友回憶說,謝建光走到黑河的時候,身體就已經出現了不良的反應狀況。
“消化道應該是出現出血狀態了,他那時候已經持續拉黑便半個多月,身邊的人都讓他去醫院裡檢查一下,但是他不肯去。
後來沒幾天,他的腳部就開始出現了浮腫情況,然後慢慢全身看起來都出現了水腫,呼吸困難。
最後還是賓館的老闆給他打了120直接送到醫院,醫院檢查出來就說要立即搶救,但是最終還是沒救過來,人就這樣走了。”
還記得謝建光生前有一次接受記者採訪時還說過,“我會在徒步的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我再也走不動的那一天。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路上。”
孰料謝建光的這句話後來卻真的一語成讖。
59歲那年,謝建光的生命就這樣止步於黑河,止步於他熱愛的大自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