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嬸的一生

最後一次見到六嬸時，（不是親六嬸，一個村子的），她已經不能走路了，躺在床上，臉上的皺紋似乎比以前更多了，書寫著她辛勞貧苦的一生，眼前的六嬸，沒有往日的潑辣和勤鍵，呈現了一個老太籠中病入膏盲的六嬸，兩天前，和母親通話時，母親說六嬸病的不行了，醫院都不收她了，叫她回來休養，其實就是回來等死，掛了母親電話後，我想回家看望下母親和六嬸，看六嬸的心情超過了母親，剛好明後天休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買了兩份水果和牛奶，坐上回家的客車，到家後母親正在門口掃地，我拿著水果牛奶進了家門，母親說六嬸的日子不長了，無兒無女沒有親人，她好可憐呀，現在六嬸發糊塗了，村子裡的人好多她都不認識了，此刻的我心裡有一陣陣的傷痛難過，六嬸雖不是親人但勝似親人的，我對母親說去看下六嬸，母親說和我一起去，順便拿碗稀飯給六嬸吃，進六嬸家時看到六嬸在床上痛苦的呻吟著，我叫了聲六嬸，我來看您了，順手把水果牛奶放到桌子上，六嬸您還認得我嗎？六嬸對視我一下，你是小金子，有氣無力的說，謝謝你來看我，此刻的我心裡無比高興和失落，高興是六嬸居然還認得我，失落是往日那麼陽光潑辣的六嬸己已經…，老天不公呀，窮苦勤勞熱心快腸的六嬸的晚年如此的淒涼，我眼淚流到了臉頰，母親看到後說讓六嬸好好休息，我們回去吧，晚上母親做了幾個我兒時就喜歡的菜，可此刻的我一點胃口也沒有，平常回家吃飯後都會跟母親聊聊天的，彙報一下我的生活和工作事，那天我吃晚飯後就上床休息了，我說今天有點不舒服，其實母親知道我的小心事，躺在床上怎麼可能睡著呢，滿腦子都是六嬸勤勞一生的畫面，就象放電影一樣，一件件呈現在我的眼前，在我讀四年級時，村子裡有位孤寡老人紅爺爺，紅爺爺無兒無女，大隊為了照顧他，分給紅爺爺一塊沙子土的平地，紅爺爺就種西瓜，有天傍晚看到紅爺爺從瓜地裡回來做晚飯，饞嘴好吃的我就想去偷西瓜吃，我跑到瓜地時心裡特別慌張，摘了二個西瓜後，（西瓜不大，還沒熟），才知道我是空著手來的，西瓜沒東西裝拿不走呀，又怕紅爺爺發現了，（紅爺爺脾氣很犟很壞，有次小黑子家的豬吃了他家的菜，紅爺爺一石頭下去，把豬腳打跛了），此刻我更慌心更怕，就在這時，聽到一個女人的咳嗽聲，回頭一望看到紅爺爺手裡捧著飯碗，邊吃邊向瓜地走來，我嚇得拔腿就跑，從後山跑回家了，西瓜也不敢拿了，到家後心裡還是很慌很怕的，那咳嗽聲我知道是六嬸，一來我聽得出聲音，二來是她的菜園在紅爺爺瓜地上邊，心裡非常害怕六嬸跟紅爺爺說偷瓜的人就是我，但我仔細一想，我是背對六嬸菜園跑的，六嬸應該沒認出我來，第二天吃早飯時（村子裡人都喜歡手裡捧著飯碗到門口塘大樹下，邊吃邊聊天），紅爺爺問六嬸看清楚了是哪個去偷他的西瓜，摘了兩個還沒長熟的瓜，六嬸說應該是個三四十歲的男人，她只看到背影，所以不知道是誰，此刻的我懸著的心一下就放下來了，心裡很慶幸，六嬸真的沒看清是我。六嬸是童養媳，三歲就來了六叔家，在六嬸十八歲時，六叔的父母就讓她們圓房了，婚後幾年六嬸肚子就是沒動靜，開始時六叔及父母認為是年齡小了，對六嬸還可以，但慢慢的又過了幾年，六嬸肚子還是沒動靜，六嬸的公婆就開始抱怨六嬸了，說什麼是不會下蛋的雞，又說她是喪門星之類的話，六叔也沒有以前那樣對六嬸好了，慢慢的有爭吵聲了，就這樣又過了幾年，可能是老天可憐六嬸吧，六嬸懷孕了，肚子也慢慢大了，六叔和家人都特別高興，對六嬸也好了，六嬸也從山雞變成了鳳凰，六叔每天起很早去砍柴賣柴，（砍的柴是樹枝，賣給鎮上做早點的），用賣柴的錢給六嬸買好吃的，在六嬸快生時二月的一天，六嬸家出天大的事了，那天早上，六叔還是和以前那樣，凌晨三點就挑了一擔柴去鎮上賣，剛走到代田嶺時，一隻腳沒著穩，連人帶柴滾到了一百多米的山腳下，頭剛好碰到了大石頭上，六叔就這麼走了，當六叔死亡的噩耗傳到六嬸的家時，六嬸哭得死去活來，六叔的父母非常傷心痛苦，安葬完六叔後，似乎這事還沒過，六叔的父母又開始找六嬸的麻煩了，說六嬸剋夫，這麼多年不懷孕，一懷孕就要了六叔的命，鄉親們都勸六叔父母不要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走的人已經走了，活著的的還要過日子呀，可憐的六嬸挺著大肚子每天還要做家務，做飯公婆吃，公婆每天傷心流淚，飯也吃得很少，真是破屋遇到了連陰雨，公公最往含著失子傷心的淚走了，半個月後婆婆也走了，六嬸真是痛心疾首，家裡一下走了三人，鄉親們都去安慰六嬸，叫她一定要堅強，不看自己也要看馬上要出生的小孩，六嬸流淚的點頭，堅難的生活著，大約過了半個月後的一下午，六嬸挺著大肚子來我家，說肚子痛的厲害，可能要生了，請父親幫忙叫下接生婆，我們這裡有兩個接生婆，遠的鬼山嶺村有個，技術好，近的太婆寨有個，技術要差點，父親問六嬸請哪個？六嬸說就請太婆寨的，其實六嬸是怕去請遠的接生婆，耽擱了父親幹農活，父親火急火燎的出門了，母親送六嬸回家後一直陪著六嬸，二三個小時後父親回來了，接生婆被別人請走了，父親說完就去請遠的接生婆，當父親和接生婆到六嬸家時，六嬸已經生了個女孩，是村子裡五奶奶和幾個老人接生的，接生婆白跑一趟有點不高興，心地善良的六嬸感覺自己象做錯事了，最後六嬸叫接生婆幫忙給小孩清洗下，事後六嬸給了接生婆十塊錢，就這樣六嬸自己一個人帶小孩，一個人照顧自己，學校放假時，六嬸有時叫我幫忙看下小孩，她去菜園搞點菜，拔下草再補種點菜秄，我也非常願意，六嬸平常很隨和，對我非常好，小孩兩個月後一天，大隊幹部來村裡丈量山地和除荒草，村裡人都去了，六嬸走不開，小孩沒人帶，不可能那麼大的太陽把小孩抱到山裡去吧，幹部說六嬸家的情況特殊，除荒草六嬸就不去了，六嬸家的地最後量，量六嬸家地時叫六嬸上山耽擱十幾分鍾，六嬸同意了，千恩萬謝大隊幹部和鄉親們，大約二小時後，小孩吃完奶剛睡著後，紅爺爺喊六嬸，幹部叫她來量下地，就十分鐘，六嬸看孩子睡著了，心想就十分鐘應該沒事，就一路小跑到山上的地裡，丈量員丈量了六嬸的地後說有三分五釐地，六嬸說沒這麼多，（如果地多了六嬸要把多的退出來），六嬸說只有三分三釐，丈量員說不會錯，六嬸也說不會錯，最後吵起來了了，沒辦法，只有重新丈量下，結果真的有三分五釐地，（可能是六嬸家每次挖地時把荒山挖了一點），這麼一來六嬸在山上呆了一個多小時，沒辦法，最後六嬸只能以丈量結果為準，六嬸好象想起了什麼，瘋狂的往家跑，到家後聽到了六嬸撕心裂肺的哭聲，鄉親們都飛跑到六嬸家，看到六嬸抱著小孩傷天傷地的哭，鄉親們問六嬸發生了什麼事？六嬸邊哭邊說孩死了，孩怎麼會死呢？她回來時小孩翻了個面，臉面對著床單，不能呼吸，窒息死了，二個月的小孩怎麼會翻面呢？這可能是六嬸的命，天意吧，鄉親們都不知道怎麼勸六嬸了，都說六嬸的命太苦了，大隊幹部和丈量員也傷心後悔，但他們也沒辦法，因為丈量山地他們也是秉公辦事，隨著時間的流式，六嬸也慢慢接受了命運安排，就這樣過了好多年，我兒子做週歲時六嬸來幫忙，吃飯後六嬸抱著兒子玩時，用手輕輕地拍著兒子的屁股，說兩個屁股和你爸爸小時候一樣，這句話又溝起了我小時候偷西瓜的事，我問六嬸知道當年去偷紅爺爺西瓜的人是誰時？六嬸馬上說就是你小子呀，你以為你穿著破褲子我就不認識你呀，你跑的時候兩個屁股都露在外面了，笑著說村子裡只有你兩個屁股長期在外面，還要我猜嗎？我又問六嬸為什麼第二天不把我說出來，六嬸說小孩子偷個西瓜吃也不是什麼大事，你紅爺爺又是出了名的摳門，再說西瓜也沒熟，說出你後，你紅爺爺會說你的，鄉親們以後也會把你當笑柄的，這樣你心裡有陰影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對你的成長不利，此刻的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對六嬸又敬了三分，六嬸真是善解人意呀，當我有睡意時，聽到雞叫了，心裡在想如果還有休假時，還要回來看望六嬸，也許下次回來後見不到六嬸了，心裡也只有默默的為六嬸祈禱祝福，祝願她的來生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