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編第七十四師,是蔣介石特別倚重的“王牌軍”,也是他發動反革命內戰的主要資本之一。為了把這支嫡系部隊培養為“模範軍”,訓練為“精銳之師”,蔣介石煞費苦心,傾注了大量心血。整編第七十四師原為七十四軍。最早任該軍軍長的就是蔣介石的心腹干將王耀武。蔣介石的外甥俞濟時當過該部五十八師師長。這個部隊受過美國軍官訓練,全部美械裝備。美國的特使馬歇爾檢閱該部時大加讚美,蔣介石自然備加褒獎,宋美齡也曾親自到七十四師講話,代表“委座”慰勉全師。在南京一次高階將領集會上,蔣介石親口指定七十四師為國民黨軍隊的“典型部隊”,命令各部隊的一切教育訓練都要以七十四師為榜樣。
這個備受蔣介石寵愛的“天之驕子”,一再充任國民黨陸軍總部的南京警衛部隊,成為拱衛蔣家反動王朝的“御林軍”。
七十四師師長張靈甫,是個“跤腳將軍”。在抗戰期間,“高安一役,折了一條腿,後雖在港就醫,終成殘跛”。他是蔣介石鍾愛的心腹干將,美國主子培植的得意門徒。他生於“家道殷厚”的“西安望族”。身材魁梧,個性強暴,崇拜拿破崙、希特勒。他先是畢業於黃埔軍校四期,後又受訓於“陸大”甲級將官班。抗戰期間,蔣介石以其作戰有功,一再擢升,幾乎年年晉級受獎,由團長而旅長,由旅長而副師長、師長,由師長而副軍長、軍長。常德之役,還被蔣介石譽為“模範軍人”。湘西會戰,榮獲美國金質自由勳章。
被國民黨反動派吹噓為“常勝將軍”的張靈甫和他的“常勝軍隊”七十四師,1946 年8 月開往蘇北走上進攻華東解放區最前線的時候,國民黨徐州綏靖公署的副主任李延年,竟因為手裡有了這張“王牌”而忘乎所以,他在淮陰大吹什麼“有十個七十四師,就可以統一全中國!”張靈甫也因為主於的賞識而十分囂張,他對左右反覆申述蔣介石的話:“一年之內不消滅共產黨。死無葬身之地。”
剛愎自用的張靈甫,既看不起他的頂頭上司湯恩伯,又認為其他將領都是草包。這次北犯魯中,他竟認為“山東戰局全部改觀”之時,正是他邀功受賞之日,決心“一鼓作氣,攻下沂蒙要地,為山東之部隊做出樣子。”
在漆黑的夜幕掩護下,5 月13 日晚,華野各主攻部隊悄悄地開始出擊。
第一縱隊,以小部對敵第二十五師發起進攻,該敵誤以為自己受攻擊而求自保,無暇他顧。我主力則在山巒中迂迴,從該師與第七十四師的結合部直向縱深猛插,搶佔了天馬山、蛤蟆崮等制高點。
當晚,第八縱隊以相同的戰術,從第七十四師與第八十三師之結合部插入,奪取制高點磊石山、桃花山等。第四、第九縱隊也向當面之敵進攻,攻佔了黃鹿寨、佛山、馬牧池、隨家店一線。
..
很快,華野對敵七十四師的包圍態勢大體形成。
進攻之初,驕傲的張靈甫,滿不在乎。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些“小部隊夜襲”,或是“部分兵力反擊”。他甚至說什麼:“不要大驚小怪,共軍想一口吃掉我七十四師,甭說不敢作,恐怕他們想也未必敢想!”他命令部隊照舊執行14 日攻佔坦埠的計劃。
14 日上午10 時,敵前線報告:華野已攻佔天馬山、磊石山等要點,並正向垛莊、萬泉山前進,張靈甫這時才如夢初醒,驚出一身冷汗,他判明華東野戰軍確有圍殲七十四師的意圖。
張靈甫立刻命令七十四師放棄北進,迅速向孟良崮、垛莊方向撤退,並拼力向我一縱隊反撲,企圖開啟返回垛莊的通路,溝通與敵二十五師的聯絡。
想退!進由得了你,退就由不得你了。解放軍讓出路來讓你放心前進,那是“請君入甕”。現在,解放軍要做的,就是緊縮合圍口,實行“甕中捉鱉”。
此時,解放軍的緊迫任務,就是儘快奪取垛莊,斷敵退路,封閉合圍口。
15 日拂曉,一支神兵如從天降,突然從敵七十四師的背後殺出,迅速搶佔了沂蒙公路上敵人賴以進退的唯一通路——垛莊。
這支神兵,就是在魯南敵後隱蔽待機的我第六縱隊。
粟裕在他的回憶錄中寫道:
在戰役指揮中設想可能出現的情況,走第一步就預想到第二步,有時要巧妙地預留伏筆,是靈活用兵的重要一著,此次我軍誘敵深入,而又預伏第六縱隊於魯南待機,這著棋,一旦動起來,全盤就活了。①
“星夜飛兵,兼程北上!”這是由陳毅、粟裕、譚震林簽發的十萬火急電報。
縱隊司令員王必成、政委江渭清、副司令員皮定均以及參謀長杜平, 12日中午接到命令後,當即商定:以十八師為左翼,十六師為右翼,縱隊部率十七師居中,於當日黃昏時分向東北方向火速進軍。
當時,六縱的各部隊分散在幾個地方。為了爭取時間,縱隊“雙管齊下”,一面通知附近各師師長、政委到縱隊部接受任務,一面派人飛騎去距離縱隊部較遠的部隊傳達作戰任務。
任務緊急,各部隊邊行
軍邊動員。
一聽說回魯中,參加圍殲七十四師,整個縱隊幹部、戰士的戰鬥情緒空前高漲。因為七十四師是六縱的老對頭、老冤家,六縱早就憋足了這股勁。
1946 年冬季,六縱隊兩次執行過漣水保衛戰的任務,對手就是這個曾經滿以為在我解放區可以“長驅直入”的七十四師。
第一次漣水保衛戰,在漣水城下的黃河畔,六縱隊殲敵三千多人,打退了七十四師的猖狂進攻。
第二次漣水保衛戰,六縱隊再一次給敵七十四師以沉重打擊,勝利完成了阻擊任務。但因眾寡懸殊,六縱也付出一定代價。
所以,六縱隊對敵七十四師懷有特別的仇和恨。司令員王必成更是耿耿於懷。
在由華中轉入山東,投入粉碎國民黨軍重點進攻的作戰時,王必成向粟裕提出過的唯一要求不是別的,就是“打敵七十四師,絕不要忘記了六縱隊!”
粟裕完全熟悉王必成這員虎將的脾氣,當即給了他滿意的答覆:“你放心,打七十四師,一定少不了你們”。
現在,盼望的時刻終於來到了。
飛兵北上,意味著任務緊急,意味著動作神速,意味著短時間完成長距離奔襲。
二百餘里行軍,要全靠開動兩條腿,在兩晝夜完成,這是何等艱鉅的任務!人民戰士不是“神行太保”,但人民戰士練就一副“鐵腳板”。出發的號令一下,幹部戰士即刻起程強行軍。
沂蒙山區,崗巒層迭,道路崎嶇,行軍困難重重。但是,“打上孟良崮,活捉張靈甫”的口號激勵著每一個人,全隊始終高速度開進。
14 日下午5 時,十八師主力部隊全部趕到垛莊以南和東西長命一線集結。
部隊一來到這裡,聽到一陣陣排炮的巨響,看到一顆顆照明彈的騰飛,戰士們都說:“七十四師習慣於把山炮當作機槍打,靠美械裝備過日子,這次他們日子過不長嘍!”
深夜,滿天烏雲,漆黑一團,這是老天給華野的最好掩護,十八師在黑夜中對垛莊之敵發起進攻。
垛莊,敵人以為是他們的可靠後方,這裡既有堅固的守備工事,兩側又有強大的兵團保障,所以,只留了一個輜重連守備。
出乎敵人的意料,偏偏有一支奇兵從背後殺出,只用了半個小時,就把守敵收拾乾淨。
湯恩伯深知垛莊一旦被佔領,對戰局將意味著什麼,親自指令七十四師要派重兵把守垛莊。張靈甫發現我華野對他實施圍攻後,急調他的運輸團上校團長帶了一千多人趕下山來增強垛莊防務。可惜,已經晚了。我軍已先敵一個小時佔領了垛莊,運輸團長成了送上門的俘虜。
至此,一向以為沒遮攔的“王牌軍”——七十四師,就在這一天一夜間,被我一、四、六、八、九縱隊團團圍住,壓在了以孟良崮為中心的狹長地帶。
整編七十四師被圍困的訊息傳到南京總統府,蔣介石聽後心裡不禁格噔一下,眼前頓時出現一片黑暗。本來坐等捷報的陳誠也坐不住了。
從南京總統府發出的電報雪片似地飛向孟良崮,蔣介石一面好言撫慰張靈甫,一面加速調兵增援張靈甫。
為了最後的掙扎,蔣介石親飛徐州督戰。
困頓中的蔣介石,腦子一閃念,竟異想天開地部署了所謂“磨心戰術”。
他企圖一面以七十四師為“磨心”,將華東野戰軍主力緊緊吸在孟良崮周圍,一面緊催敵第五軍、十一師、六十四帥等共十個整編師,從新泰、萊蕪、河陽、湯頭等地趕來增援,從而合擊我軍於蒙陰以東、汶河兩岸地區。
憂心忡忡的蔣介石臉上又有了笑意,他給張靈甫打氣:“抓住共軍主力,實為難得之良機,務必奏奇功於一役。”
陳誠也為張靈甫鼓勁:“我們已下達了最嚴勵的命令,命令外線部隊同你們密切配合,你們也要密切配合,來一個內外夾擊,中心開化,盡殲頑敵!”
湯恩伯更是忙碌,一回“寒西電令”,一回“刪已電令”,對張靈甫既怕又捧,說什麼“貴師為全區之樞紐”,“只要貴軍站穩,則可收極大之戰果”。
此時此地的張靈甫,面對我軍的重兵包圍,不知死期已至,而是表現為盲目的樂觀自信。他把七十四師看作是個“王鐵蛋”,自以為“戰鬥力強,建制完整,兵團集中”,“共軍想吃也吃不動”。主子們給他一打氣,膽子更壯了,氣更粗了,竟自鳴得意他說什麼“以我張靈甫為誘餌,把共軍吸引在我周圍,有利於四面夾擊”,“兩下一擠,共軍就完蛋了。”
事實上,等待張靈甫的,已是來臨的末日。
當時,儘管國民黨的白崇禧和陳誠,奉蔣介石之命,匆匆忙忙趕赴臨沂指手劃腳地作新部署。陳毅針鋒相對他說:“白崇禧、陳誠叫張靈甫居高臨下,中心開化,我就叫張靈甫片甲不留,自掘墳墓!”
譚震林嘲弄道:“瞧瞧
蔣介石、陳誠的‘天才’指揮吧,又是一著臭棋!”
粟裕也慢悠悠他說道:“張靈甫啊張靈甫!這下子要演一出‘馬謖失街亭’了!”
自信歸自信,粟裕卻不敢鬆一口氣。因為在以往的戰役中,一般只要對敵人達成戰役合圍,基本上就穩操勝券,而這次戰場態勢特殊。我軍五個縱隊包圍著敵第七十四師,敵軍卻有十個整編師(軍)包圍著我軍。
鹿死誰手,尚待決戰。
此時的關鍵,一是圍殲七十四師能否迅速解決戰鬥;二是阻援力量能否擋住敵之援軍。
為了密切觀察和指揮戰事,粟裕立即帶領少數參謀、機要人員,將指揮所向前推移,進入艾山腳下的一條山溝裡。
這裡的巖洞很多,號稱“千人洞”。其實,大的不過六、七米,小的只有一、二米。前線指所設在一個“掃把形”的山洞裡,洞頂還不斷“嘀嗒嘀嗒”地漏水。
粟裕叫人把洞門口石頭搬動搬動,形成一個抵擋敵機飛彈的牆。從老鄉那裡買來了一些麥秸,在洞內鋪成最簡易的地鋪。一部十二門的交換機,三門電話單機,溝通了總部和各縱隊的聯絡。
誰能想到,就是這個潮溼、狹小的巖洞,竟是叱吒風雲的一代名將指揮千軍萬馬的司令部,竟是創造震驚中外的“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光輝戰例的軍事聖地。
隨著對敵七十四師進行總攻的快速節奏,粟裕從這裡發出一道道緊急命令,一個個重要指示。
他要求炮兵給素稱“鐵軍”的七十四師以毀滅性的打擊。他命令各部隊抓緊敵人擠成一堆的時機,集中強大炮火實施猛烈轟擊!
他要求部隊不要怕敵人天上的飛機和地面的援兵,他指出:我們有困難,敵人更困難,一定要堅持下去,不能有絲毫動搖!
他傳令三軍:蔣介石突擊我們反包圍,拼死和我們決戰,我們要不惜任何代價拿下孟良崮,堅決消滅七十四師,不讓敵人跑掉一個!
如果說,部隊的戰鬥生活還有什麼間隙的話,幹部、戰士還有什麼休息的話,那麼,對於統帥部的粟裕等全體人員來說,幾乎不曉的什麼是睡覺,什麼是休息。已經度過的,正等待他們的,除了不眠之夜,還是不眠之夜。
兩軍決戰的時刻,拼個你死我活的時刻,敵我雙方都是全力以赴,幾乎每個山頭都要經過幾番爭奪,整個戰場呈現出更加緊張、更加猛烈、更加殘酷的戰鬥狀態。
黃崖山,距孟良崮只有十多華里,是敵二十五師通往孟良崮的最後一道屏障,一越過黃崖山,經過一片開闊地,就能與七十四師聯成一片。
搶佔黃崖山,守住黃崖山,阻敵援兵,保證主攻部隊作戰勝利,任務非常重要!
粟裕撥通了王必成的電話:“先敵佔領陣地,不惜一切代價拖住敵二十五師!”
王必成:“請放心,我六縱將竭盡全力,赴湯蹈火,堅決完成任務!”
15 日拂曉,黃崖山上薄霧瀰漫。
同時趕到山腳下的敵我兩軍立即展開了爭奪戰。六縱由東南坡向山上衝,敵人從西北坡往山上爬。雙方的較量,完全集中在搶時間,爭速度上。
華野六縱十八師,不顧長途急行軍的勞累,攀懸崖,跨溝坎,越絕壁,衝破一切障礙,終於先敵一步搶佔了制高點。
這時,一股敵人離山頂只有四五十米了,他們在督戰隊的逼迫下,正拼死拼活地向上爬。我搶先佔領山頭的十八師,迅速利用有利地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敵人以突然打擊。六○炮、輕重機槍、衝鋒槍等所有步兵火器一起向敵群猛烈開火,敵人有的被打死打傷,有的滾下懸崖,活著的鬼哭狼嚎,滾下山去。
中午,敵二十五師乘我十八師搶佔黃崖山部隊立足未穩,以兩個營的兵力,用密集隊形,冒死向山上進行集團衝鋒。
粟裕注視著黃崖山的戰況,走出山洞,舉起了望遠鏡,他看到兩軍激烈搏鬥,如犬牙交錯,一進一退,又一退一進,在山坡短兵相接,展開白刃格鬥,十八師戰士連挑帶劈,英勇衝殺,直打得敵軍抱頭鼠竄,敗退下去。
就這樣,敵二十五師先後對我十八師黃崖山陣地進行反覆多次衝鋒,但不管他上來一個連,一個營,還是一個團,也不管是從正面來,還是迂迴進攻,每次都是上來的多,下去的少,始終未能越雷池一步。
六縱其他部隊隨即勇猛衝殺,一舉突人敵陣地,全部佔領了萬泉山、大山場等要點。
這樣,敵人核心陣地孟良崮的側背,完全暴露在華野面前。
萬泉山,是敵七十四師企圖在華野包圍圈上,打出一條突圍通路的希望所在。
14 日,萬泉山守敵八十三師五十七團傾全力向我八縱隊二十三師陣地瘋狂反撲。
粟裕抓起了電話,對八縱司令是王建安說:“建安,五十七團是唯一與七十四師聯絡在一起的團,一定要割斷其聯
系,把七十四師變成完全孤立之敵。”
王建安:“請放心,我們一定佔領萬泉山!”
粟裕沉吟了一下,又對著話筒說:“建安,這肯定是一場惡戰,一場硬戰,你一定要組織好,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完成任務!”
王建安:“是!”
粟裕又追問:“什麼時間可組織好總攻?”
王建安:“馬上組織,黃昏發起。”
粟裕結束通話了電話,拿上望遠鏡,走出山洞。
沒過多長時間,太陽落下山去,夜幕降臨,東方天空上的月亮隨著夕陽餘暉的消盡,漸漸顯出圓圓的輪廓,繼而皓月的清輝撒滿了大地。充滿硝煙的戰場暫時悄然進入了一個依稀朦朧的世界。
驀然,一聲嘹亮的號角劃破寂靜的夜空,八縱對敵發起攻 擊。
頓時,山上山下槍聲大作,猶如狂風驟雨。照明彈此起彼落,亮如白晝。
敵人依託山頭陣地,利用懸崖陡壁,以石塊壘成圍牆,殊死頑抗。
粟裕從望遠鏡裡看到萬泉山上煙霧瀰漫,稍遠處只看到人影晃動,殺聲如雷。
戰鬥延續八個小時,呈膠著狀態。
但我軍越戰越勇,敵人頑強,我們比敵人更頑強。敵人的圍牆被我炸開一個缺口,戰士們立即奮勇衝上山頂,迅速將突破口撕開。我突擊隊佔領陣地。
敵人連續三次反撲,都被擊潰了。
天快亮時,戰鬥才結束,敵五十七團全部覆滅在萬泉山上。
在其它山頭陣地上,戰鬥更激烈。
敵人依託巨石,居高臨下,不斷對我發起反衝擊。從戰術上來說,依託陣地的反衝擊,可以給對方以相當的殺傷,何況我軍為了爭奪每一個山頭,要從下向上仰攻,每克一點,往往經過數次、十數次的衝鋒,反覆爭奪,直到刺刀見紅,其激烈程度,為解放戰爭以來所少見。
這的確是一場惡仗,是一場硬戰。
華野指戰員發揚英勇頑強的戰鬥作風,逐次粉碎敵人的頑抗,縮小了包圍圈。
張靈甫在華野強大攻勢的重壓下,組織了大規模的反擊。他們像一隻無頭蒼蠅來回亂撞,先向南,又向西,後又向東尋隙衝擊,試圖突出重圍,均被華東野戰軍擊退,並遭到慘重殺傷。
15 日晚,敵軍已被壓縮於東西三公里、南北二公里的狹窄山區。該地草木極少,水源奇缺,除了石頭還是石頭。
原來大聲叱斥部屬要“沉著、沉著”的張靈甫,面臨末日到來的時刻,自己也沉不住氣了。
張靈甫站在戰壕內,望著山壁陡峭、怪石聳立、草木稀疏、方圓不過五里的孟良崗,望著處境狼狽的七十四師,近四萬人馬雲集在山上,飢無食,渴無飲,工事也無法構築,人馬無處隱蔽。所有的汽車、大炮、坦克在上山時都丟給了共軍,讓共軍不花一文錢,撿了一個大便宜。再看山上那些曝曬在太陽下計程車兵,敞胸露懷,歪戴著帽子,趿拉著鞋,一個個滿臉土垢,蓬髮如鬃。
看到這裡,驕橫的張靈甫禁不住暗自嘆氣。
頂又頂不住,突又突不出去,張靈甫唯一的招數就是求援。
他遠向蔣介石求援,近向左右鄰求援。報話機傳出的張靈甫的呼救聲,越來越急促。他甚至不得不一反往日的趾高氣揚、目空一切的驕橫姿態,向敵二十五師師長黃百韜、八十三師師長李天霞苦苦哀求:
“黃師長..趕快向我靠攏!趕快向我靠攏..”。
“李師長,看在你我兄弟一場,在兄弟危難之機,拉兄弟一把吧!..”
蔣介石眼看著“王牌軍”快要葬身沂蒙山區,急紅了眼,對各增援部隊下了死命令。就在16 日上午8 時,七十四師覆亡前的八個小時,蔣介石給增援部隊發出手令,威逼各部援兵將領說:
“如有萎靡猶豫,巡逡不前,或赴援不力,定必以貽誤戰局,嚴究論罪不貸!”
這無異於把尚方寶劍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湯恩伯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他不停地向“兵團各部”發急電,一面嚴令增援部隊“不顧一切,星夜進擊”,“擊破共軍之包圍,救袍澤於圍困”;一面用乞憐的語調,希望各部隊發揚什麼“親愛精誠之無上武德與光榮”,說什麼“豈有徘徊不前,見危不救者,絕非我同胞所忍為,亦恩伯所不忍言也。”
可惜,蔣介石也好,湯恩伯也好,軟硬兼施都不見效,直至16 日下午, 各路援敵始終沒能突破華野包圍圈一處。
16 日凌晨,濃霧沉沉。
華野各部再次發起攻擊。首先集中強大的炮兵火力,向敵軍密集的山頭、高地猛烈轟擊。在濃煙和火光中,敵人的血肉與岩石碎片齊飛,形成一片混亂,各縱隊步兵在強大炮火掩護下猛烈衝擊,越戰越勇,指戰員不待上級命令,哪裡有敵人就往那裡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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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日中午,磨盤似的孟良崗和光禿禿的六○○高地等山頭,已經成為殘餘敵人和輜重、騾馬最後退縮和堆集地了。孟良崮的周圍主要制高點,全在我華野各路合圍大軍的佔領之下。
這時,走投無路的國民黨“王牌軍”,再也經受不住我軍的沉重打擊了。
我軍每一發射向擁擠、混亂不堪敵群的炮彈,爆炸的彈片連帶著四濺的碎石,都能殺傷大片敵人。
下午兩時半,華野各路大軍以排山倒海之勢,從四面八方向孟良崮壓來。
一時間,衝鋒號聲,槍炮聲,吶喊聲,響成一片。
孟良崮很快變成埋葬蔣家“王牌軍”的墓地。
師長張靈甫被我戰士的湯姆衝鋒槍子彈擊中後腦殼,肥碩高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倒在了血泊中。
5 月16 日 16 時,全國人民將會永遠記著這個“喜見賊師精銳盡”的勝利時刻。
粟裕立即打電話報告陳毅:“軍長,我們把七十四師這個全部美械裝備的‘硬核桃’砸爛,吃掉了!”
“好!我在電話裡向全體將士們祝酒祝捷!我這就去看看。”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陳毅的一陣開懷大笑。
粟裕大踏步走出指揮所,登上剛被一陣暴風雨洗刷過的孟良崗頂峰,迎著一輪紅日放射出的光輝,縱覽飄揚著我軍勝利紅旗的遠近山崗,領略“喜見賊師精銳盡”的勝利情景。
這時,一名工作人員拿著向黨中央報捷電報文搞,來到粟裕身邊,請他簽字。
粟裕看了一下,連連擺手,拒絕簽字,他說:“命令各部隊重新彙報戰果,對殲俘敵人的數字,要力求準確無誤;命令各部隊必須繼續搜查,不可放鬆警惕,特別是一些在比較隱蔽的山溝裡,要仔細搜查,沒有命令,不許停止。”
粟裕身邊的人都有些迷惑不解,連陳毅也不知道粟裕要於什麼。
粟裕解釋說:“兵書上說‘窮寇勿追’,就是說狗急了要跳牆,弄不好會被狗反咬一口。我們主張打殲滅戰,就是要追窮寇;不論這隻狗發瘋也好,跳牆也好,必須把它確確實實地徹底打死才行。我把殲俘敵人的數字,與敵七十四師實編數字作了反覆核對,還差七千人左右。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弄不好會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損失。”
果然不出所料,在一條隱蔽的山溝裡發現了這批正準備突圍的狡猾敵人。我軍及時予以全殲,無一人漏網。捷報傳來,在場的人,無不欽佩粟裕將軍料敵如神和高超的指揮藝術。
特別是陳毅格外高興,緊緊握著粟裕的手說:“老夥計,這個仗,你硬是越打越神了!”
孟良崮戰役,殲敵三萬二千餘人,徹底粉碎了敵統帥部“魯中決戰”的計劃,嚴重挫敗了敵人對山東的重點進攻。張靈甫被擊斃,七十四師被全殲的噩耗,像晴天霹靂,震撼了整個國民黨反動統治中心。
蔣介石痛心疾首,氣急敗壞,驚歎:“以我絕對優勢之武力,竟為劣勢烏合之匪眾所陷害,真是空前大損失,能不令人哀痛。”王耀武更是哀號:
“對七十四師之失,有如喪父之痛。”國民黨軍的戰史在評述這一戰役時說:
共軍“在我軍雲集區內..競能大膽集中兵力,圍攻我七十四師,此誠一般始料所不及,亦造成奇襲之基本原因。”1947 年5 月22 日,新華社就孟良崮戰役發表述評,這也代表了黨中央和毛澤東對這次戰役的看法:
華東人民解放軍和華東解放區的人民,在全國人民的愛國自衛戰爭中,擔負的任務最嚴重,得到的成就也最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