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紅樓夢》,少有識得脂硯齋。
說到脂硯齋,就不能不提《石頭記》,即流傳後世的《紅樓夢》。
脂硯齋,是《紅樓夢》抄本系統《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的主要評點者。脂硯齋的批語在紅學界稱為“脂評”或“脂批”,有脂硯齋批語的抄本被稱為“脂本”,脂評本是最貼合曹雪芹思想的《紅樓夢》版本。
脂硯齋並不是唯一給《紅樓夢》作評的人,脂批本中除脂硯齋外,還有畸笏叟、杏齋等人,後來在世的流行版本也有夢覺主人等人作評。脂硯齋在批語中自稱和作者關係密切,深知作者著書底裡,與作者有共通的生活經歷和感受,並且熟知作者著書過程中採用的多種奇法妙法,經常不厭其煩地引導讀者步步深入地發現線索,甚至還參與了《紅樓夢》的創作過程,瞭解紅樓後事。可這個神秘人物卻幾乎不被世人知曉,不可不謂是紅學界一大怪現象。在《紅樓夢》面世後,清朝人中唯一提到“脂硯齋”的是曹雪芹朋友的姻親裕瑞,在其《棗窗閒筆》一書中,稱“曾見抄本卷額,本本有其(雪芹)叔脂硯之批語,引其(脂硯)當年事甚確”。這是唯一見諸文獻史料的記載和說法,其他說法,都是現代人的猜測和主觀判斷。與毛宗崗、金聖嘆、張竹坡等批者的最大不同之處是,脂硯齋是《紅樓夢》故事的經歷者,在寶釵過生日,寶玉拉黛玉去看戲那一節,脂硯齋竟有“鳳姐點戲,脂硯執筆”的批語,這是金聖嘆等批書人所望塵莫及的。
脂硯齋其人是誰?與《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是什麼關係?迄今未形成一致看法。紅學界主要有這幾種說法:一、作者說;二、妻子說;三、叔父說;四、堂兄弟說;五、密友說。
作者說
此說所據主要有三:
其一,《石頭記》是《紅樓夢》的前身,而在甲戌本《石頭記》手抄本全書每一回每一頁的中縫,皆署名為脂硯齋。
其二,由新紅學的開山鼻祖胡適最先提出。胡適根據庚辰本第二十二回的“鳳姐點戲,脂硯執筆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這一批語認為,由於鳳姐不識字,點戲時自須別人執筆,而寶玉是最具這個資格的,故此斷定脂硯齋即是寶玉原型,是《紅樓夢》的作者。但這與他此前考證出的曹雪芹是寶玉原型和小說作者的觀點相矛盾,為化解這一矛盾,胡適據第十六回的“借省親事寫南巡”等批語認為,脂硯齋與曹雪芹是同一人,是曹雪芹化名:“現在我看了此本,我相信脂硯齋即是那位愛吃胭脂的寶玉,即是曹雪芹自己……脂硯只是那塊愛吃胭脂的頑石,其為作者託名,本無可疑。”
其三,脂硯齋在批語中透露他是作者。學者劉傳福先生在版本學研究中發現,脂硯齋早期版本中的一些批語在後期版本中變成了小說正文,脂硯齋對此作有眉批和夾批,稱批語“皆石頭之語”,即批語為“石頭”所寫,在甲戌本中有墨批曰:“石頭即作者耳。”
紅學家公認的觀點是,脂硯齋不是曹雪芹的化名,二者是不同的兩個人。自1979年紅學家戴不凡先生質疑曹雪芹的作者身份開始,近十幾年越來越多的研究者更加強烈地否定曹雪芹的著作權,此現象無疑支援了脂硯齋作者說。
妻子說
此說由紅學家周汝昌先生所提出,他從脂批中挑出若干條類似女子語氣的批語,遂認定脂硯齋是女性。如庚辰本第二十六回一條行批:“玉兄若見此批,必雲‘老貨,他處處不放鬆我,可恨可恨!’回思將餘比作釵,顰等乃一知己,餘何幸也!一笑。”同回寶玉一句“多情小姐同鴛帳”惹惱黛玉,其旁行批雲:“我也要惱”。周先生認為“斷乎非女性不合”,“又是個女子聲口”。他認為脂硯齋是小說中的史湘雲,並猜測其後來與曹雪芹結為夫妻。
叔父說
此說所據主要有三。其一,清人裕瑞在《棗窗閒筆》中記:“聞舊有《風月寶鑑》一書,又名《石頭記》,不知為何人之筆。曹雪芹得之,以是書所傳敘者,與其家之事蹟略同,因借題發揮,將此書刪改至五次......曾見抄本卷額,本本有其叔脂硯之批語,引其當年事甚確,易其名曰《紅樓夢》”,又“聞其所謂‘寶玉’者,當係指其叔輩某人,非自己寫照也。”
其二,庚辰本第十八回:“那寶玉未入學堂之先,三四歲時,已得賈妃手引口傳。”脂批:“批書人領至此教,故批至此,竟放聲大哭。俺先姊仙逝太早,不然,餘何得為廢人耶?”據此:脂硯齋呼元春為先姊,而元春形象又是以曹雪芹當王妃的姑姑為原型,這樣推算,脂硯齋當然該是曹雪芹的叔輩了。
其三,敦敏在《瓶湖懋齋記盛》中記載,曹雪芹告訴敦敏:“借家叔所寓寺宇……”說明曹雪芹之叔在現實中是存在的。和尚住在寺廟稱為“寓”,可知曹雪芹的“家叔”是個和尚,而脂硯齋正是一邊唸經一邊批書的,庚辰本第二十六回脂批:“呆兄亦有此話!批書人至此,誦《往生咒》至恆河沙數也。”因為賈寶玉出家當了和尚,這也佐證了裕瑞“所謂‘寶玉’者,當係指其叔輩某人”的說法無誤。一般認為曹雪芹是曹顒的遺腹子,曹頫為其叔。
堂兄弟說
此說是胡適的早期說法。靖本第二十二回有一條畸笏叟批語:“前批知者聊聊 ,不數年,芹溪,脂硯,杏齋諸子皆相繼別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痛殺!”批語中並稱曹雪芹、脂硯齋為“諸子”,而自稱“朽物”就語氣看,曹脂似是同輩,畸笏叟年輩均長於二人。
甲戌本第三回:“老爺說了:‘連日身上不好,見了姑娘彼此倒傷心,暫且不忍相見。”畸作批曰:“餘久不作是語,見此語未免一醒。”這裡畸笏叟自比賈赦,更可證明其為自比賈寶玉的脂硯齋的長輩。
甲戌本第二回:“就是後一帶花園子裡。”脂批:“‘後’字何不直用‘西’字?恐先生墮淚,故不敢用‘西’字。”按脂硯齋稱呼“先生”之恭敬,“先生”當為長輩,或者就是畸笏叟。曹寅自號“西堂掃花行者”,他這一支對“西”字極其敏感。後人作書,自然避忌。此時作批時間最早已是甲戌年(1754)。
上面三條批語中,無論“先生”還是畸笏叟,都不會是曹寅本人或其兄弟,而只能是曹寅子侄中人。脂硯齋也就理所當然是曹寅孫輩,從而平輩於曹雪芹。 另外,單就脂批來看,脂硯齋和曹雪芹為同一輩的兄弟似更合於情理。然而據上文所印甲戌本第一回一條脂批:“今而後惟願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書何幸。”“一芹一脂”並稱,可以想象,他們之間的關係應為兄弟合適。
此說的矛盾之處在於,脂硯齋和畸笏叟都稱寶玉為”玉兄“,都稱賈政為“政老”。第三回甲戌本側批:“赦老不見, 又寫政老”,“寫如海實寫政老”;第十四回:“忙中閒筆,點綴玉兄,……壬午春。畸笏。”第十七回庚辰本眉批:“政老情字如此寫。壬午季春。畸笏”,“餘作詩文時雖政老亦有如此令旨,可知嚴父亦無可奈何也。不學紈絝來看。畸笏”等等。表明畸笏叟與寶玉及脂硯齋是平輩關係,而非長輩關係。
從脂批的內容看來,脂硯齋其人與《紅樓夢》的作者及其家族應當有著十分密切的關係且社會地位完全相同,但也有少數研究者認為脂批只是商家炒作所為。脂批中往往對作者的創作意圖和隱喻進行說明,併為紅學的“探佚學”分支提供了最直接、最主要的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