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這本書,心裡很壓抑。既欣賞米蘭昆德拉的尖銳筆鋒,直至人類最原始的慾望。人們不得不承認人類追求慾望時的貪婪與無德。米蘭昆德拉的小說觀及其哲學背景,我們可以從小說中看出,於此同時小說中諸多的哲理性問題好像給我們擺了一個八卦陣,設定了一個迷宮,讓讀者不自不覺深思下去,然而越深入下去心中的謎團疑惑越加紛繁複雜,百思不得其解。或許這就是米蘭昆德拉小說的魅力所在。這本小說中涉及了眾多方面,在這之中最令我感觸的是對於輕與重的理解以及小說中特蕾莎和她母親的關係,以及托馬斯與特蕾莎之間的愛情。
愛情是什麼?如果,它只是一種深切的期待,乾淨又純潔,沒有厭倦與猜疑的困擾,只有相互期許的喜悅,以及不可抑制的相互追隨,那該是多麼的美好。然而,一旦兩個人相互瞭解,相互看到彼此靈魂上的缺陷和醜陋,兩個人之間是否還會一如既往的深深愛慕呢?我們對於榮譽、財富以及虛榮上的計較,是否遠遠勝過我們對於愛情的追求呢?特蕾莎一直愛著男主角托馬斯,然而她究竟愛他什麼呢?在最初那些賦予她的機緣過後,是什麼使她不能離開托馬斯?她在托馬斯身邊,多少成分是因為她要逃離自己的母親和家庭?而在她對托馬斯的忠貞不渝的愛情中,又隱藏了多少她對於自身的困擾?托馬斯的不忠又曾怎樣炙烤著她那嫉妒的心?托馬斯竟也一直愛著特蕾莎。在他與無數個女人纏綿之後居然仍在他內心深處裡留下最後一點溫柔與憐惜,這微弱的憐惜居然完整的留給了特蕾莎。又或許是特蕾莎給了他最後一點詩意和幻想吧。她就像一個從搖籃裡順水漂流而來的孩子,她是那樣柔弱與無助,只是對她,托馬斯才終於不忍,才湧起一點對於其他女人沒有的—詩意的溫柔。詩意,多麼唯美而又透漏著諷刺味道的字眼。在我看來,托馬斯和薩賓娜看上去更為般配,也更加相互欣賞。但他們只有回憶,回憶那頂黑色禮帽,回憶他們無數次性遊戲。但他們之間有愛情嗎?也許在那一瞬間是有的。嫉妒,往往是我們確定我們是否愛一個人的反應。當托馬斯看到特蕾莎與別人跳舞時,不由得產生了一段令他自己也覺得心痛的聯想,然後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嫉妒,意識到了自己對於特蕾莎的愛情,又或許是一種佔有慾罷了。人總有這樣或那樣的毛病當特蕾莎因他頭髮上的氣味嫉妒欲狂時,他心裡想的確實我為她已經做了種種掩飾。這只是向我們表明了愛情只是一種強烈的佔有慾而已,它庸俗膚淺、令人強烈憤怒。
愛情是盲目而輕信的。我們只被那些自以為是的風度和外貌所吸引,或為某些時刻的感動中為自己營造出的詩意的幻想罷了。
特蕾莎對她母親的生活厭惡至極。她的母親當初也是一位美麗的姑娘,又九個男人同時向她求婚,而她卻選擇了最糟糕的一個。然而更糟糕的是,特蕾莎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誕生,其實這從一開始就暗示著特蕾莎這個生命的荒誕性。在特蕾莎的家裡,“不存在什麼廉恥心。母親穿著內衣在房間中走來走去,有時甚至一絲不掛。繼父倒不光著身子亂走,但總是等特蕾莎洗澡的時候往浴室裡闖。有一天她在裡面把門鎖上了,母親大發脾氣:‘你以為是誰?你以為自己怎麼樣?你美,他不會把你的美吃了的!’”在特蕾莎的命運裡,有一本書始終發揮著重要作用——《安娜*卡列尼娜》。特蕾莎在遇見托馬斯的時候也帶著它就連她的狗也叫卡列寧。這本書對於特蕾莎來說,更重要的是一處象徵意義:她是一個有思想、有品味、有追求的姑娘,與母親的世界格格不入。所以,她在內心深處都在想著逃離。
終於,她在一個夜晚,來到了布拉格,來到了托馬斯的身邊。她終於逃離了。然而,在她逃離母親的世界的同時,她又像她的母親一樣,開始了對托馬斯的控制,儘管這種控制並不成功,這使她時常處於一種茫然、眩暈的景地裡。
“如果一個母親是人格化了的犧牲,那一個女兒便是無法贖補改變的罪過。”—米蘭昆德拉。我想這句話再正確不過了,在我看來雖然特蕾莎其實就是她母親的一個延續、一個影子,但是她不應該如此苛責她的母親,她的母親更多的是為了她而選擇了一個最糟糕的男人,不可否認的是,他再怎麼不堪他也是她的父親。其實特蕾莎的母親為她所做的犧牲已經夠多夠多了,為了她,她甘心忍受自己的容貌漸漸枯落、生氣漸漸磨滅。倘若不是,她的母親完全有理由有資格離柒那個糟糕的男人。就像現實生活中如今的我們,常因為一件小事埋怨、討厭自己的母親。多年之後,當我們在回首這些不起眼的、微不足道德小怨恨時,是多麼的可笑。原來她們為我們已經做了太多太多,以至於我們察覺不到的幸福,還感到天經地義,稀鬆平常。
畢竟,她給了我生命,帶我來這世界,無論她做了什麼,都不算過分,無論我做了什麼,都無法償還。
“最沉重的負擔壓迫著我們,讓我們屈服於它,把我們壓倒在地上。但在歷代的愛情詩中,女人總渴望承受一個男人身體的重量。於是,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成了最強盛的生命裡的影像。負擔越重,我們的生命越貼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實在。相反,當負擔完全缺失,人就會變得比空氣還輕,就會飄起來,就會遠離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是一個半真的存在,其運動也會變得自由而沒有意義。那麼,到底選擇什麼?是重還是輕?”——摘自封底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一開始就將托馬斯的問題擺在了那裡:在沒有投胎轉世的世界裡,生命存在之輕。 第一部和第五部的“輕與重”主要分析解剖的是托馬斯。但昆德拉首先由“永恆輪迴”這一哲理引出關於生命的輕與重,靈與肉。“如果永恆輪迴是最沉重的負擔,那麼我們的生活,在這一背景下,卻可在其整個的燦爛輕盈之中得以展現”,“重便真的殘酷?而輕便真的美麗?”,“到底選擇什麼?是重還是輕?” 托馬斯一生都在輕和重之間尋找平衡點,在特麗莎和情人們之間尋找平衡點。當他愉快地和妻子離婚了,從妻子、兒子、父母那擺脫出來,恢復了單身自由生活,是由重到輕的過程,從此他發誓再也不讓女人拎著箱子住到他家來。可是還是出現了特麗莎,這個被他稱之為“從塗了樹脂的籃子裡抱出來,安放在自己床榻之岸的子。”一個讓他憐憫的孩子,一個最後和他結了婚的女人,這是由輕到重的過程。從此“在情人們眼裡,他帶著對特麗莎之愛的罪惡烙印,而在特麗莎眼中,他又烙著同情人幽會放蕩的罪惡之印。”
托馬斯的風流成性與他對待特麗莎憐憫多於愛意的愛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托馬斯本身也就是一個矛盾的集合體,他的靈魂與他的肉體進行著煎熬的對搏,靈與肉的較量,輕與重的衡量,在每個人的內心都有各自獨特的秤砣,可能為輕,可能為重,沒有哪一方是完全正確的,也沒有哪一方是絕對錯誤的,有些東西是無法衡量的,尤其是感情。就像我們知道媚俗是不對的,可是我們依然抵抗不住它的誘惑。
“到底選擇什麼?是重還是輕?”“巴門尼德答:輕者為正,重者為負。”
托馬斯選擇的是輕,無論對於靈魂還是肉體都是看得極輕,他對於女人的迷戀和征服,主要是為了挖掘她們身上有別於其他女人的百萬分之一的不同之處,用想象的解剖刀劃開世界這橫陳的軀體。對於托馬斯與無數個女人發生性關係的問題上,他不認為這是對特麗莎的不忠與背叛,經常勸解安慰她說愛與做愛是兩回事。也只有薩賓娜是理解他的,認為他是“你是媚俗的對立面”,他們的“性友誼”也維持得最長久,最有意味,猶如薩賓娜的黑色圓禮帽。但我想,他們在更深層處的相通之處是對“生命之輕”的崇尚和追求。
在生活中,托馬斯選擇了“輕”,卻又被特麗莎的“重”束縛著,他在輕與重之間徘徊,是無意識的,或者說是自願的,他沒有特麗莎的痛苦。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告訴我們人生是多麼的無奈而又無比的巧合,你我的存在是多麼偶然的事情。昆德拉用他敏感而憂鬱的心感受這一切,並用他細膩的筆觸告訴我們,我們在這些巧合的生命中需要的是什麼。(國際教育學院 對外漢語1班 吉素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