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成語,濃縮歷史精華;曲徑通幽,遇見不一樣的“中國”。
眼下,國人提到俄羅斯人,大多會不由自主地奉上一個專有名詞——戰鬥民族,尤其是一些俄羅斯人有意無意地展示“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的牛人形象,以及匪夷所思的“作死之舉”經過網路傳播放大後,更是強化了國人的這一印象,以至於不少人言語間透露出潛意識中深深的驚佩和恐懼。
個人以為,部分網民對俄國人的這種特殊“感覺”,與尚武精神缺失不無關係。尤其是滿清入關後,為了金甌永固,除了大興文字獄,從精神上矮化國人外,還曾經專門頒發“禁武令”,對中華民族沿襲已久的習文練武的傳統生活方式進行管束,使得“佩劍而行”“楊志賣刀”等都成了違法犯罪,國人從體魄到精神開始萎靡,木訥,這一點從晚清的照片上可以清晰看出。
新中國成立後長期實行計劃生育,很多父母只有一個孩子,於是寶貝得不得了,“生個女孩當男孩養,生個男孩當女孩養”,別說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了,連軍訓時站得時間長點都暈倒一大片。
而實際上,我們的先輩遠沒有這麼柔弱,還是以春秋時期為例,那時候,無論大仗小仗,無論強國弱國,每逢戰事國君們都是“御駕親征”,衝鋒在前,撤退在後。更甚者,如楚國明文規定國君三年不打仗,死後喪葬規格降等,甚至不能進宗廟(“死不從禮”)。
正是有了這種尚武精神,讓楚國從一個位於荒蠻之地的小國逐漸成為春秋戰國時期的霸王之國,瓜瓞綿綿800餘年,甚至被虎狼之秦滅亡後,還有“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豪邁誓言。再後來振臂一呼,亂者四應的西楚霸王項羽橫空出世,繼大澤鄉起義後,點燃了滅亡暴秦的熊熊烈火。雖然項羽最後自刎烏江邊,但他“不肯過江東”的英雄壯舉,至今讓人敬仰,更讓那些“軟腳蝦”自慚形穢。連漢代司馬遷的寫的《史記》也以“本紀”的形式把他與秦始皇、漢高祖並列,且列於漢高祖之前,並誇讚說:“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
據《史記•楚世家》記載,楚人的先祖出自五帝之一的顓頊高陽。屈原《離騷》首句“帝高陽之苗裔兮”即由此而來。高陽是黃帝的孫子,昌意的兒子,生的兒子叫稱,稱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是帝嚳高辛的火正(掌火的官員,火神祝融的原型),因為與共工(水神)作戰不利被殺(水克火),帝嚳就以重黎的弟弟吳回當火正。
吳回生陸終,陸終有六個兒子,剖腹而產(“坼剖而產焉”,婦產科技術高超)。其中的老六叫季連,羋姓(羋月的先祖),是楚人的老祖宗。
到了周文王時,季連的後裔叫鬻熊,鬻熊的兒子是周文王的臣子,但很早就死了。
到了周成王時,鬻熊的後裔熊懌因為祖上有功,被封在楚地,爵位為子、男,並封給了相應的土地,姓為羋氏,居住在丹陽(湖北省)——大名鼎鼎的羋月的老家。
老熊家人丁興旺,到了熊渠這一代,生了三個兒子,又恰逢周王朝式微,諸侯有的乾脆不朝拜,有的互相打打殺殺。熊渠見有機可乘,公開與周王朝分庭抗禮說:“我們是蠻夷之邦,與華夏中土的稱號封諡沒有牽扯”,於是封三個兒子為王。
但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後來,以殘暴兇虐,國人道路以目而出名的厲王登上了周王朝的寶座,熊渠害怕他跑來找茬,“自覺”去掉了兒子們王的封號。
公元前741年,楚國迎來了一位堪稱空前絕後的君主——楚武王熊通。考慮到篇幅所限,簡要說點此人的主要事蹟。
一、楚武王在位35年時,楚國已經透過一系列的兼併戰爭,成為南方首屈一指的強國。看看人家無論大國小國,都是什麼公啊侯的,自己卻被喊作楚子,忒跌份,於是出兵攻打隨國。隨國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很委屈地說:“我沒有罪啊。”熊通笑眯眯地說:“我是蠻夷之人(潛臺詞是我素質低,不受某些規矩約束)。現在諸侯國之間都發動叛亂相互侵略或者相互殘殺。我有點破軍備,想要參與中國的政事。麻煩你去找找周王,把我的官職提得大一點(我有敝甲,欲以觀中國之政,請王室尊吾號)。”
隨君滿口答應,但熊通等得花兒都謝了,隨人卻回覆說周王不答應。眼看等了兩年就這麼個結果,熊通不樂意了說:“我的祖先鬻熊是周文王的老師,早早就死了。周成王把我先祖安排在楚地,就給了子、男爵位,現在蠻夷都歸附我們,但是周王卻不給我們升官(不加位),那我自我提拔(我自尊耳)。”於是自立為楚王。
二、一生征戰,死於征途。公元前690年春天,楚武王要攻打隨國。將要齋戒的時候,忽然覺得心跳得厲害,就回去告訴自己的夫人鄧曼。鄧曼嘆了口氣說:“大王您的福祿到頭了。滿盈了就會動盪,這是自然之道。先君大概知道了(封建迷信),所以在您面臨作戰,將要釋出重大軍事命令時讓您心跳。如果此行軍隊沒有什麼損失,而您死在行軍途中,這就是國家之福。”
儘管明知此行兇多吉少,但是楚武王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征程,結果真的因為心臟病突發,死在了一顆樠樹下。臨死前,楚武王要求秘不發喪,繼續擺開與隨國決一死戰的架勢,隨國恐懼求和,楚軍渡過漢水後才公佈喪事。
類似的還有前文提及的楚武王的兒子楚文王,他在迎戰巴軍時臉部中箭,帶傷回國,守門官鬻拳拒不開門,讓他打個勝仗再回來,楚文王只得乖乖照辦,最後也死在了作戰途中。
楚文王死後,他的後人繼續勵精圖治,到楚莊王熊旅(前613——前591年在位)時,更是國力強盛、自信心爆棚(相關事蹟會在專門章節提到)。公元前606年,楚莊王發兵攻打陸渾的戎人,到達雒水,在周朝的轄區陳兵示威。周定王派王孫滿慰勞楚莊王,談話間,莊王忽然貌似不經意地問起了周王室九鼎的大小輕重。
作為權力和地位的象徵,不同級別的諸侯的鼎有著嚴格的規格,《公羊傳》記載說“天子九鼎,諸侯七,大夫五,元士三。”現在楚莊王問起周王室九鼎的大小輕重,明顯有不臣之心。
王孫滿也非等閒之輩,說:“鼎的規格怎樣在於擁有者的德行而不在鼎本身。”楚莊王輕蔑地說:“你不要以為就你們有九鼎,我們楚國只要折下鉤戟的鋒刃,就能打造。”王孫滿說:“您大概忘了九鼎是怎麼來的,夏桀是如何失去的,最後又是怎樣落到我們周王朝的了。如果一個國家道德美好清明,寶鼎即便很小很輕也搬不走。如果道德奸邪昏亂,寶鼎再重也很容易失去。當年周成王在國都安放九鼎時,曾經占卜過,周朝的氣數最少700年,這是上天的授命。現在周朝的德行雖然衰敗,但是天命還沒有改變,鼎的大小輕重,是不能詢問的。”
一番話下來,楚莊王覺得“裝”老大的時機還不成熟,還得韜光養晦,於是撤兵回國。
最後再說下王孫滿,應該說王孫滿此行不辱使命,片言退卻百萬兵,是個傑出的外交家。而一個真正的外交家必須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而切忌拿腔拿調、裝腔作勢,更不能吹鬍子瞪眼,強詞奪理,如果還把這些粗魯和失態當成霸氣,那就更跌份了。
國學經典欣賞:
三年春……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於洛,觀兵於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兩,莫能逢之,用能協於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遷於商,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於周。德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建回昏亂,雖大,輕也。天祚明德,有所底止。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左傳•宣公三年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