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兩代,新城王氏家族注重家庭教育,人才輩出,科甲蟬聯,簪纓不絕,成為海內望族。因王氏家族中仕宦眾多,故有“王半朝”之稱。王氏家族在文化上有突出貢獻,出現了農學家王象晉、著名詩人王象春、王士祿和康熙詩壇領袖王士禛。由於王氏族人著述豐碩,被稱為“江北青箱”、“文獻世家”。
一、科第連綿的“王半朝”
新城王氏始祖王貴,本為山東省青州府諸城縣初家莊人。明朝初年,王貴因躲避當地發生的“白馬軍亂”,隻身來到新城縣曹村,為一趙姓大戶人家傭作,後在新城落戶成家。因諸城為古瑯琊地,所以新城王氏稱其始祖王貴為“瑯琊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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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有五個兒子,第五子名叫王伍。王伍家境日漸殷實,常常賙濟窮人,人稱“王菩薩”。王伍的勤勞致富,為新城王氏開展家族教育奠定了經濟基礎。王伍的長子王麟,是新城王氏家族中一位極為關鍵的人物。成化七年(1471)歲貢,曾任永平訓導、鹿邑教諭,官至潁川王府教授。他是新城王氏家族中第一個透過讀書步入仕途的人,開啟了新城王氏讀書仕進之路。他做的官職雖然不大,但擔任的都是教育方面的職務,這對新城王氏形成重視家庭教育的家風有極其重要的影響。他精研《毛詩》,對王氏後人愛好詩歌、研究詩學、創作詩歌影響也很大。
王麟的第二子王重光(1502-1558),嘉靖二十年(1541)進士,官至貴州按察使參議。因奉旨入深山採伐大木,遇瘴氣而卒於貴州任上。嘉靖皇帝嘉獎他的忠勤,特加恩恤,贈太僕寺少卿,並敕建忠勤祠。王氏後人稱其為“忠勤公”。王重光是新城王氏家族的第四代,是王士禛的高祖,他是該家族第一個考中進士的人。王重光嚴於教子,他的8個兒子,除兩個早夭外,其餘6個均成就功名。6人依次為:王之翰(1524-1579),字爾寧,號羅峰,邑庠生,後補國子監生,累封禮部郎中,贈河南按察司副使;王之垣(1527—1604),字爾式,號見峰,王士禛曾祖。嘉靖四十一年(1562)進士,官至戶部左侍郎。卒後,詔賜祭葬,贈戶部尚書,以子象乾貴,贈光祿大夫、少師兼太子太師、兵部尚書;王之輔(1530-1588),字爾衛,號錦峰,嘉靖四十年(1561)舉人,歷官戶部員外郎;王之城((1540-1602),字爾守,號會峰,恩貢生,歷官溫州府、淮安府同知;王之猷(1542-1599),字爾嘉,號柏峰,萬曆五年(1577)進士,歷官浙江按察使,淮陽兵備道;王之棟(1524-?),字爾隆,號雲峰,貢生,任高陽縣知縣。
新城王氏自明嘉靖二十年(1541)王重光中進士至清道光十六年(1836)王允灌中進士,295年間共出了進士29人、舉人40餘人、貢生100餘人。在29名進士中,明代14人。其中,王士禛祖父一輩,即“象”字輩最多,共9人。分別為:王象坤(1546-1588),嘉靖四十四年(1565)進士;王象蒙(1552-1614),隆慶二年(1568)進士;王象乾(1546—1630),隆慶五年(1571)進士;王象鬥(1565-1600),萬曆二十三年(1595)進士;王象節(1568-1595),萬曆二十年(1592)進士;王象恆(1569-1622),萬曆二十三年(1595)進士;王象晉(1561-1653),萬曆三十二年(1604)進士;王象春(1578-1632),萬曆三十八年(1610)進士;王象雲(1624-?),天啟五年(1625)進士。其中,王象乾官至一品,是整個新城王氏家族中官位最高的人。王象乾、王象春均為東林黨人。閹黨編制《東林同志錄》,“以象乾列山東黨人之首。其群從兄弟同仕於朝者,不下七八人,皆有名。” 民間“王半朝”之說,大約就是指此一時期。現今聳立於桓臺縣新城鎮的“四世宮保”磚牌坊就是朝廷因王象乾功勳卓著,敕封王象乾及其曾、祖、父四代而建的。
晚明社會動盪,烽煙四起,明朝政權搖搖欲墜。新城王氏在崇禎四年(1631),遭受了明朝叛將孔有德的殺戮;崇禎十五年(1642),再被清軍殺戮,幾遭滅門之禍。明清鼎革之際社會的動盪不安造成新城王氏在科舉上一度出現衰落,直到順治十二年(1655)才有王士祿考中進士,成為新城王氏入清以來的第一個進士。在順治、康熙兩朝,新城王氏族人又先後有9人中進士。王士祿、王士祜、王士禛三兄弟均考中進士並詩才超群,聞名天下。新城“三王”在清初崛起於文壇,使王氏家族再度振興。
二、王氏家族的官宦門風
作為一名封建社會的讀書人,要實現報國之志,就要發奮讀書,透過科舉步入仕途。作為新城王氏家族的第一位進士,王重光極其重視對後人的教育。他曾制家訓雲:“所存者必皆道義之心,非道義之心,勿汝存也,制之而已矣。所行者必皆道義之事,非道義之事,勿汝行也 ,慎之而已矣。所友者必皆讀書之人,非讀書之人,勿汝友也,遠之而已矣 。所言者必皆讀書之言,非讀書之言,勿汝言也,諾之而已矣。” 這則家訓,首先要求諸子要正心術,存道義之心;其次是正行跡,行道義之事;再次是慎交友,結交讀書之人;最後是要求慎言語,多言讀書之言。綜觀這則家訓,拈出的是“道義”和“讀書”四字,王氏一門,為官則效忠國家、清正廉潔,為文則華章疊出、著述等身,無不得益於這四字箴言。王氏後人將此家訓刻石立於忠勤祠。王象晉教育王士禛兄弟也“恆舉此訓”,並把它寫在廳事屏壁間,以作時時警示。王士禛兄弟之所以積極讀書應舉,先後步入仕途,也是秉承了這則家訓中關於“讀書”的要求。
言教之外,還有身教。王重光勤於王事,為國獻身,更是王氏後人學習的楷模。王重光曾任戶部員外郎,主持九江關稅,不貪一錢一物。而且勤於政事,開源節流,每年為國家節省漕糧數百石,受到嘉獎。在任貴州左參議時,正值北京重修三大殿,朝廷命王重光在貴州督辦採木。這項任務甚為艱鉅,朝廷所需大木一般在深山中,山高水惡,人跡罕至,且多阻撓,尤以雲貴彝民,控制通道,不斷騷擾。王重光受命後,走訪彝族父老,誠心結交他們,消弭民族隔閡,彝族人被其誠心感動,紛紛以所知異木向他報告。王重光深入果峽口、大落包、霧露溝等處,入密林叢莽,冒嵐煙瘴雨,不顧虎豹出沒,援藤乘舟,跋山涉水,親督採木。雖然身患重病也顧不得休息,歷盡艱難,圓滿完成了採木任務,及時解決了京師三大殿急用。王重光卻因勞瘁過度而病卒於任上。嘉靖皇帝以“忠勤可憫”褒揚之。三大殿建成後,王重光又被追贈為太僕,官至三品,備極哀榮。貴州士民公舉入布政司名宦祠,於永寧縣建立忠勤祠祀之。王氏後人也在新城建忠勤祠紀念他。其後世子孫稱其為“忠勤公”。自此,“忠勤報國”成為新城王氏之門風。
王士禛的曾祖王之垣著有《炳燭編》《攝生編》《歷仕錄》等。《炳燭編》分門別類蒐集了一些名人名言,有教育功能。而他的《歷仕錄》敘述他官場處事,王士禛在《池北偶談》中曾節錄數則以作家訓,其中有一條雲:“予(王之垣)為舉人時,以太僕府君忠勤死事,入京乞卹。時嚴世蕃用事,賄賂公行,予謂縱賂得之,適足為先人辱,遂竟歸。歸督諸弟子侄晝夜閉戶讀書,相繼成立,竟得卹典。” 王之垣不靠賄賂權門為其先人獲得追封,顯示了他的耿直,此也是道義之一端。他督導諸弟子侄晝夜閉戶讀書,並使他們相繼成立,更是秉承讀書家訓。王之垣課子甚嚴,王士禛《池北偶談》說王象晉已大耋之年,猶“時時夜夢侍先曾祖司徒府君(王之垣),或跪受撲責,如過庭時雲”。 正是由於嚴教,他的三個兒子中,長子王象乾和三子王象晉均考中進士,王象乾官至一品,王象晉則著述等身。王之垣一生為官正色立朝,事上接下,皆以誠相待,有古大臣之風。他休致家居時,長子王象乾已經出仕,即將督兵上谷,他諄諄教導王象乾:“吾家世儒生耳,委爾於邊野,犯鋒鏑,不慈。以為難也而避之,逆上命,不忠。吾終不以慈廢忠矣。” 督促王象乾早日赴任。在王之垣的督促下,王象乾盡職盡責,戍邊20餘年,成為威震邊陲的一代名臣。
晚明朝廷黨派紛爭,國家戰亂頻仍,退出官場的王象晉在家著述課孫。他崇尚寧靜淡泊,與世無爭。王士禛在《自撰年譜》中說他的祖父王象晉“盛暑整衣冠危坐,讀書不輟,常舉唐劉玭言誡子孫,無矜門第,務力學為善,故其家代有名人,有家法之善,有以維持之也。” 王象晉曾撰一聯雲:“紹祖宗一脈真傳,克勤克儉;教子孫兩行正路,惟讀惟耕。” 他的寧靜淡泊、勤於著述對王士禛影響頗大。王士禛在官場上和易沖淡、平易近人,就得益於王象晉的言傳身教。
康熙三十六年(1697),王士禛三子王啟汸赴任唐山知縣,王士禛作《手鏡》訓以居官守則。《手鏡》共計50則,涵蓋了地方官應注意的方方面面。他勉勵兒子做好官,做到“清慎勤”。他說:“無暮夜枉法之金,清也;事事小心,不敢任性率意,慎也;早作夜思,事事不敢因循怠玩,勤也。” 這種清廉的家風代代相傳,綿延數百年。
三、王氏家族的文化貢獻
新城王氏家族文人輩出,著述極豐。他們在文化上的貢獻主要在詩歌創作,但不僅限於詩歌方面。王象晉的《群芳譜》就是一部重要的農學著作。
王士禛祖父王象晉是新城王氏家族中除王士禛之外,著作種類最多的人。他的著述有《群芳譜》二十八卷、《賜閒堂集》二十卷以及《剪桐載筆》《清寤齋心賞編》等30餘種。其中,以《群芳譜》最為著名。《群芳譜》成書於天啟元年(1621)年,全書按天、谷、蔬、果、茶竹、桑麻、葛棉、藥、木、花卉、鶴魚12譜分類,對所記植物詳述形態特徵、栽培、利用、典故和藝文。書中注重對糧食作物的研究和記述,例如甘薯,萬曆年間才從國外傳入福建,王象晉及時引進、栽培、試驗,弄清了甘薯種植的最佳土壤、管理方法、留種、育苗、儲存注意事項等等,詳細記錄在了《群芳譜》中。再如向日葵。向日葵是十七世紀從墨西哥傳入中國的,《群芳譜》是中國最早記錄這種植物的著作,書中稱向日葵為“西番菊”。《群芳譜》對果樹的嫁接也有獨到的研究,該書認為嫁接可以改良果樹的品質,引起定向變異,從而培育出優良新品種。書中記載了6種嫁接方法:身接、根接、皮接、枝接、靨接、搭接,並逐一作了詳細說明。王象晉的這部著作,對我國十七世紀初期多種作物作了詳盡的記述,是對十七世紀初期以前農學知識和農學實踐經驗的一次大規模總結,在中國農學史上具有重要意義。康熙四十八年(1709),清政府曾組織專人對《群芳譜》進行整理補充,命名為《佩文齋廣群芳譜》,重編為一百卷,康熙帝親自撰序文,刊行全國,成為指導農業生產的要籍。明代以來,《群芳譜》有多種版本,流傳甚廣。1985年,農業出版社又整理出版了這部著作,列入該社“中國農書叢刊”之一。
王士禛的從叔祖王象春(1578—1632),字季木,號文水。萬曆三十一年(1603)鄉試經魁,三十八年(1610)進士,官至南京吏部考功司郎中。他是明末山左詩壇上的重要人物,也是王士禛之前,新城王氏家族中最傑出的詩人。著有詩集《問山亭集》、《齊音》。明末清初文壇領袖錢謙益稱王象春“才氣奔軼,時有齊氣”。竟陵派代表人物鍾惺也稱讚他是“奇情孤詣,絕才異骨”。王象春論詩推崇“禪詩”,開啟了王士禛神韻說的先河。
王士禛的長兄王士祿(1625—1673),字伯受,又字子底,號西樵。順治十二年(1655)進士,官至吏部考功司員外郎,是清初詩壇上頗具影響的詩人。他一生作詩2000餘首,著有《十笏草堂詩選》九卷、《司勳五種集》二十卷、《炊聞詞》二卷等。王士祿詩宗王孟,詩風超曠清新。由於其一生仕途坎坷,詩作中也多有激憤諷刺之作,如《蟲豸詩》等。王士禛曾刪選其詩作為《考功集選》四卷,在《考功集序》中,王士禛引述時人的品藻評價王士祿的詩歌成就,從中可以領略到王士祿詩風的多樣性。
先兄考功平生詩,不減二千餘篇,已刻者曰《表餘堂集》、曰《十笏堂集》、曰《辛甲集》、曰《上浮集》,海內耆宿論之詳矣。杜於皇以為“掃絕依傍,期於親見古人”。孫豹人以為“取法少陵,稍出入於康樂、東坡之間”。汪苕文以為“幽閒澹肆,極其性情之所之,而夷然一歸於正”。尤展成以為“如深山道人,草衣木食,而神色敷腴,非食肉之相”。林鐵崖以為“登臨矚望,多豪雋非常之詞,時逃於貝葉,時逃於綺語”。毛馳黃以為“磅礴在中,鬱紆在外,皆忠愛悱惻之所激發”。蓋諸公之論云然。而先生嘗題襄陽詩曰:“魚鳥雲沙見楚天,清詩句句果堪傳。一從時世矜高唱,誰識襄陽孟浩然。”其微旨所寄如此。……坡公所云:“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以評是詩,其亦無溢美爾矣。
王士祿在文學上對王士禛影響很大,王士禛說他“文章經術,兄道兼師”。徐世昌《晚晴簃詩匯》認為王士祿與王士禛“一門詩學,固屬沆瀣。至其才力雄深,伯仲之間各有面目,殆非漁洋所能掩也。” 鄧之誠曾比較王士祿與王士禛的詩歌成就說:“士祿修潔不及士禛,而筆力勁健過之。若謂士禛大家,則士祿當為名家。”
在新城王氏群體中,以詩歌著述而論,王士禛是最為傑出的。他以詩名聞天下,領袖一代,影響後來。他的詩學理論“神韻說”和詩歌創作在當時和後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及至民國年間,著名文學研究家胡懷琛還將王士禛列為“中國八大詩人”之一,著名作家郁達夫則直言“清朝詩唯《王漁洋全集》可誦”,可見王士禛的在清代文學史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