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營長,是炮十六師212團一營第一任營長。炮212團一營是由炮五師206團組建,二營是由炮十四師208團組建。兩個營組建後,各帶著各師各團的風貌,必有一比。
老營長與老教導員原在炮206團也曾有過矛盾,主要是因評四好連隊發生過分歧。現在,兩個人到一起組建炮212團一營班子,自然注意團結,因為團結是搞好各項工作的前提,他們決心把一營建設好。
當老教導員提出調我到通訊班當通訊員時,老營長也沒提出異議,但他始終認為我是當偵察兵的料,高中生嗎?三角函式、對數表都學過,偵察、計算沒問題。
真正轉變他的想法,也是我的文化基礎。每當接到團裡電話通知,我都一手拿電話,一手拿筆,懸肘在要事日誌上飛快地記著,不會寫的字就先拼音,接完電話再核實。這樣,電話通知就快了,打完後,我再復頌一遍,準確無誤,通知的人就非常滿意。
關鍵是怕比,其他單位的通訊員就不一樣,接電話總是說:“你再重複一遍?”“等一會兒,還沒記上呢!”速度就顯得慢多了。所以,團值班室,以及司政後各股室下過通知、打過電話的遇到營長就說:“你們營裡,還找了個‘小機靈’、‘小金豆子’,說話、辦事特別利索。”老營長聽了自然高興。
老營長愛打籃球,加上劉醫生、梁車管助理員、王炮技師和我們老鄉大劉與我就是一個籃球隊。與各連比賽,人手夠了我就吹哨,當裁判,人手少了我就上場,當組織後衛,老營長也是很欣賞。
最有意思的是,老營長是個象棋高手,記憶力特別好,能下盲棋。就是他在一旁不看棋盤,聽人報出對方的走法,思考著就能說出自己的走法,整個棋局都在他的記憶之中。我也喜歡下象棋,看過棋譜,知道棋譜上的走法,有時就替對方報走法,讓他靜心地聽,配合他下盲棋。一次在作訓股,老營長與譚股長下盲棋,我替譚股長報走法,“馬三進四”。老營長說,“今兒,就下到這兒吧”。譚股長說:“走哇、走哇!你走哇!”老營長笑了,“你絆著馬腿都能走,我怎麼跟你下呀!”圍看的人都笑了,沒有不服他的。慢慢地老營長就認可了我這通訊員。
星期天,一次老營長帶著我去介休城裡遛彎,走到路口,見一修鞋攤旁有下棋的,就撅著屁股看,等見到能贏卻要走輸時忍不住就支了嘴。修鞋的瘸子不幹了,“你能下你下”。老營長一笑帶著我走了。
愛下象棋的有癮,知道了這個地方,星期天,老營長又帶我去看。還是忍不住支嘴,修鞋的瘸子一見是他,又說,“你能下你下”。這回老營長坐那兒了,上去就輸了,修鞋的瘸子說:“怎麼樣,你別看你支嘴行,動真格的你就不行了。”老營長沒說別的,又下第二盤,還沒等修鞋的瘸子反映過味來,三下五除二就贏了,修鞋的瘸子愣愣地看著棋盤,不知輸哪兒了?
老營長站起身要走,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說,“你們是哪兒的?”我說:“東門外,農機校的。”這個人是象棋高手,發現老營長身手不凡,再過星期天竟然抱著象棋找來。後來,還曾引山西省象棋第三名與老營長對弈,那是後話。
我說這些是想說,老營長腦子好使,記憶力強,認識問題尖銳,反映問題敏感,處理問題果斷。這既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憾,他認識理解超前,遇到不對心思的事總愛發脾氣,給自己惹了好多麻煩。
部隊剛組建,團裡借汾西礦務局禮堂第一次開全團大會,一營剛帶進禮堂坐下,老營長就喊:“一營,起立,帶出去!”弄得我們都暈頭暈腦不知道因為什麼,後來,才聽說他嫌給一營安排的座位太分散,對司令部、主要是對參謀長有意見,弄得十分尷尬。
轉眼到了1971年9月11號、12號,老營長病了,急性腸炎,發燒拉肚子,衛生員用吉普車送他去師衛生科住院。老營長走後,我就收拾他的住屋,一聽吉普車的聲音,因司機與我是一個村入伍的,就拿著老營長吃剩下的葡萄跑了出來,舉著葡萄喊叫,“佔奎、佔奎,吃葡萄”。沒想到老營長從車上下來,嚇得我下意識往身後藏葡萄。這是什麼回事,不是住院去了嗎?怎麼又回來,忙問衛生員。衛生員說,師衛生科的一個女醫生嫌沒帶供給證,我說上士沒在家,一會兒回去,上士回來,我再給你們送來,離得也不遠,就在順城關東門外。那女醫生不幹,說,62團就有一個戰士沒帶供給證,治好了病就跑了。老營長忍不住了,說:“你們是看病啊!還是看供給證?他跑了,也說明我們也跑了嗎?”一句話把她噎住了,“不住了,走!”就這樣回來了。
沒想到第二天9月13日,部隊進入了一級戰備,14日,我們一營疏散到宋古公社一帶,老營長拖著病身住進了宋古村。也就是又一天,團長帶著參謀長、衛生隊長來看營長,說是師裡來電話,“一營營長,大鬧師衛生科。”原來,那個女醫生的丈夫是師裡一位副師長,不幹了,查了下來。
老營長本來在炕上躺著,見團長他們來了便起來,一聽這麼說,火了,“你們瞭解情況了嗎?不能光聽一面之詞,衛生科是看病的單位,她不看病,竟查供給證,還不行人說,她不就是副師長的媳婦嗎?有什麼了不起。”
團長說:“你這就是驕傲。”老營長更不幹了,“我驕傲什麼了?我有病看病,她們做得不對,還不行我說。今兒,你還不相信我,還把衛生隊長帶來了,那我這病是裝的嗎?”兩人僵持起來,一會兒,老營長就喊叫起來,“通訊員拿手槍來,讓團長把我斃了”。氣氛弄得特緊張,團長也氣壞了,見他確實有病,只好派衛生隊的車送他去了太谷270醫院治療。不過,一營營長大鬧師衛生科卻傳開了。
原三連連長,後團副參謀長、後勤處長與我
老營長就是這麼一個人,工作那是沒挑,精明強幹,抓什麼都行。1970年在天津南郊區種水稻,他起早貪黑,人稱“劉快腿”,一塊一塊水稻田檢查,督促放水壓鹼,施肥撓秧,獲得全營水稻大豐收。1971年抓軍事訓練,更是他的強項,化學腦瓜,反映特別快,要求特別嚴,偵察分隊、炮陣地訓練都是優秀。到了1973年,一營在靈石張家莊執行軍工生產任務——打石膏,又是安全生產雙豐收。
也就在這年8月底,一天晚上,老營長對我說,明天你去三連,幫他們搞一個經驗材料,先聽連長、指導員說,他們哪方面做得好,哪方面值得總結經驗,再開支委會,聽支委們說,接著開骨幹會,聽班長、黨員骨幹說,然後,你再捋出個眉目來,看哪個方面值得總結、值得提煉,回來對我說。
第二天,我就去了三連,先是與連長、指導員碰頭,接著,開支委會、骨幹會,讓大家暢所欲言,好的、壞的、差的都可以說,把三連兜了個底朝上。我捋出了一個路子,因毛主席詩詞《八連頌》有這麼一句話:“思想好,能分析。分析好,大有益。益在哪?團結力。”比較適合三連,我就藉此擬出了一個“用分析的方法,指導連隊,建設連隊”的路子、題目。
連長、指導員也認可。傍晚回來,我與老營長彙報,老營長說,你晚上,粗線條跑一遍,明天還去三連,開支委會、骨幹會,說給他們聽,看他們認可不認可。第三天,我又去了三連,給大家通了一遍。這下到有好多不同意見,這個說典型不行,那個說例子不行,還有說路子不行。我也不著急,“你們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那就說個行的!”大家七嘴八舌又說出了好多典型、例子,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巧婦難做無米之炊。” 寫材料也是如此,就怕沒素材,素材越多越好寫,越容易取捨,越容易寫生動。
原三連指導員,後團政治處副主任與我
傍晚回來,細線條也差不多出來,我與老營長彙報。老營長說,“今晚,你把細線條跑完,明天,再去三連,給他們支委念,看認可不認可?”第四天,我又去了三連,在支委會上,原原本本唸了一遍。這回除個別修改外,大家都比較認可,認為像我們連,像我們連今年以來所作的事,這我才鬆了口氣。又經一番文字推敲,精雕細琢,才用八裁大稿紙繕寫起來。
吃完晚飯,我拿著繕寫好的稿,去讓老營長看。老營長說,“我就不看了,楊副政委不是在這兒嗎!你讓他看去!”
我給楊副政委送去,楊副政委說,“放這兒吧!”我便退了出來。一晚上也沒動靜,第二天早晨也沒話,吃完早飯,我沉不住氣了,就去楊副政委屋,想聽聽他的意見,看行不行,或者說,哪兒需要改。楊副政委依舊什麼也沒說,只道:“這字,是你寫的?”我說:“哦!”見楊副政委正忙著,也就出來了。沒想到這天上午,楊副政委就回團裡了,還把材料帶走。弄得我七上八下,真不知到底行不行,只好左盼右盼團裡來電話,好去團裡改稿,但也沒有音信。
師裡學習毛主席著作先進連隊大會竟然召開了。回來,三連連長就找我,高興地說,“書記,咱們的材料成功了,我們在師會議上介紹,受到了好評,我們連還被評為全師學習毛主席著作先進連隊。”他拿著列印的材料讓我看,我也非常高興,終於功夫沒有白費,不過,團裡怎麼不說一聲。
老營長也回來了,說:“書記,你收拾收拾東西,回老家看看吧!對於排級幹部,我只有三天假,路途不算,你在家住三晚上就往回返,過了十一,就到團組織股報到。”並遞給我命令。這樣,我就被調到了團政治處組織股。
不過,沒有兩年,老營長也提升到團裡任副團長,1978年又提升為團長。1980年3月,我調往省軍區,政委不敢放我,說:“團長馬上從宣化炮校學習回來,等等他吧!”
老營長回來,說:“誰給你辦的?”我說:“可能是我岳父,具體我也不清楚。”老營長說:“既然辦好,就走吧!”等我調到縣武裝部給他寫信,他回信說:“你放著野戰軍團裡的股長不幹,去當縣武裝部副營職幹事”。看來,他對我的調動並不滿意。
九口2021-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