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老師教我們語文。她面板白,臉紅撲撲的,我們都喜歡她。她有個女兒,叫小豆子,是撿來的。
桃子老師(網路配圖)
去年秋的一天,桃子老師下班回家,走到半路,尿急,跑到路邊芝麻地裡,一泡尿還沒完,突然,感覺屁股後面有動靜,嚇得一激靈,提起褲子扭頭看。
一個小姑娘,倒在地溝裡,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她嚇壞了,趕緊將小姑娘抱起來,坐到地邊,拍背揉胸。不大會兒,小姑娘漸漸睜開眼,臉色還是煞白的。她說自己叫小豆子,發了“羊角風”,是樹才家的娃。
樹才?桃子聽說過,他是附近來莊的。七年前,他老婆死於難產,他想老婆,過了兩年,得了精神病,不發病還正常,一發就攆著人打。她送小豆子回家,樹才坐在門前地上抽菸,她上前說話,他點頭又搖頭,總是傻笑。
小豆子(網路配圖)
又發病了,咋辦?她把小豆子領回自己的家,第二天給她報名上了學,讀一年級。她對小豆子可好了,給她買新衣,買好吃的,每天給她洗臉梳頭,打扮起來,小豆子還是個伶俐又好看的女孩哩。
一天,桃子拎著兩包吃的,牽著小豆子去看樹才。屋門是開的,沒人,到村裡找,有人說,樹才一週前就走了。走時手裡拿根長長的樹枝,使勁抽打著路面,不住地喊著老婆的名字。
“哇!”小豆子大哭起來。“喲!閨女,莫哭,莫哭啊!”桃子幫小豆子擦眼淚,自己的眼眶裡也盡是淚水。夜裡,下著小雨,約摸11點多鐘,小豆子的“羊角風”發了,半小時還不見好。
女老師和學生
拿塊塑膠布遮雨,桃子背小豆子去看醫生。從家裡出發到鎮裡,步行要兩個多小時。黑漆漆的夜,鄉間的泥石路扎得腳生疼,下著小雨,桃子咬著牙,深一腳淺一腳,氣喘吁吁。
小豆子燒得厲害,一直昏睡。衛生院急診室的醫生給她輸液,桃子坐在旁邊,拿溼毛巾敷她的額頭,握著她的小手喊名字。小豆子睜開了眼,兩行豆大的淚珠滾下來。“媽媽。”她喃喃地叫著。
桃子不僅對小豆子好,對全班學生都好。班上的調皮鬼細毛,偷了一位老師名貴的手錶,校長殺一儆百,要讓細毛公開認錯。桃子說不能,由她來負責。週一升旗儀式,她當著全校師生檢討,細毛站在隊伍裡,哭得稀里嘩啦。
老師在上課
班上語文考試進步很大,桃子老師高興,跑到鎮上,買了一堆水果,大家邊吃邊唱歌,跟過年似的。桃子老師揚起歌喉,當場飆了兩首女高音。
每天放學,桃子都把成績不好的學生留下,幫他們免費補習,小豆子也跟著,在教室裡寫作業。“桃子,你親閨女呢?”偶爾,有老師問她,她不屑地說:“哼!死了!小豆子是我的親閨女,班上還有很多親閨女。”她指著學生。
老教師都知道,桃子20多歲就結婚了。他的老公小太是“下放學生”,上海人,也在這學校教過書。那時,他倆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結婚一年後,生了個女兒,叫念念。沒想到,小太落實政策,帶著一歲的念念回了上海。
老師給學生免費補課
小太叫桃子跟他一起走,她不敢丟了工作去大城市漂泊,又捨不得離開老媽,沒答應。臨走,小太說在上海等著她,三年頭上,他寄來了離婚協議,她就知道,那段婚姻已成了過去。老媽過世後,她年紀大了,心如止水,不想結婚了。
春節前幾天,小豆子突然不見了,她心急如焚,四處尋找。就在那片芝麻地附近,她第一次見到小豆子的地方,有一個小水塘,旁邊圍著很多人。小豆子和爸爸樹才渾身溼透,躺在地上,小豆子緊緊攥著爸爸的手。
“唉!可憐的父女,撈起來就沒氣了。”人們都在唏噓感嘆。桃子撥開人群,跪在小豆子面前,撕心裂肺地嚎,哭聲震天動地。
老師和學生在一起
她病了,很厲害。除夕,外面陣陣響著鞭炮,她孤身一人,靜靜地躺在床上。開學了,她撐著瘦弱的身子,出現在校門口。一輛黑色的轎車早就在等著她了。
“媽媽。”她分明聽到有人喊她。“是小豆子嗎?”她回過頭。“不,我是念念。”第二天,小車緩緩地駛出學校大門。我們站在門口,目送著它緩緩離開,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滿淚水,每個人都在心裡默唸著:“媽媽!”
學生們的臉上都掛滿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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