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大家都很窮,農村裡沒有電,更沒有網路,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上,孩子們除了瘋跑外就是在煤油燈下聽老年人講鬼怪的故事。雖然心裡怕怕的,卻聽得津津有味,直到大人們催著睡覺,才戀戀不捨的去上床,在黑暗中蒙上被子,依然被故事裡的鬼怪嚇得不敢露出頭。
記得那是一個秋收的季節,人們把地裡金燦燦的玉米、白花花的花生、鼓著嘴的大豆等作物收到用碌碌碾平的場裡,白天晾曬,晚上堆起來。家家戶戶的場連在一起,成了孩子們嬉鬧的樂園。孩子們心甘情願地替大人們晚上看守,防止糧食丟失,也預備下雨時及時搭繕雨布。
晚上吃過飯後,我拿著手電筒,興沖沖地去三洪哥家,邀他一起去看場。四爺說三洪哥去他姥姥家了,還沒有回來,我就在他家裡等。他家桌子上放著一本《聊齋志異》,煤油燈下,我隨手翻了起來,被裡面的故事深深吸引了。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黑了,四爺說三洪哥可能不回來了,別等了。於是我開啟手電筒向場走去。
天黑漆漆的,風吹著楊樹葉子刷刷地響。不知誰家的狗還沒睡覺,“汪汪”地叫著。不知名的鳥兒在樹枝上撲稜著翅膀,“吱”地一聲悽鳴,令人毛骨悚然。
我忐忑地走在村頭的小路上,總覺得身後有腳步聲,該不會是六奶奶講的跟腚鬼?我想到了《聊齋志異》裡的畫皮,小翠,狐狸精,禁不住渾身瑟瑟發抖起來。
前面的小屋是杜老四的房子。杜老四是個孤老頭子,瘋瘋癲癲,一雙猩紅的眼睛,留著長長的指甲,村裡的小夥伴們都很怕他。他會不會是六奶奶故事裡的夜叉?會不會從黑暗的角落裡跳出來抓住我?我慌忙用顫抖的聲音唱著自編的歌,給自己壯膽。
猛然間,手電筒照到了路邊地裡幾個孤零零的幾個墳頭。不會有鬼出來吃小孩吧?我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血盆大口,兩顆獠牙,是閻王身邊的黑白無常?一身冷汗溻溼了我的衣服。我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墳地旁邊站立著幾棵松柏,黑乎乎地隨風擺動,象高大的人影晃動著。“哈哈哈”耳邊傳來貓頭鷹尖細的笑聲,在空寂黝黑的曠野中格外瘮人。我的頭皮發麻,極力挪動著沉重的雙腿,哭叫著向場跑去。手電筒的光束粗短的象條帶子,隨著我的腳步晃動著。
趕到場裡,我依舊哭叫著,驚動了場裡的大人們。他們都笑著說,哪有什麼鬼怪,只不過是自己嚇唬自己罷了。
秋收以後,父母怕我嚇著,找了個神婆婆給我觀了香。神婆婆點燭焚香唸唸有詞,眼淚鼻涕拉得很長。她說我讓鬼怪嚇著了,頭髮都彎曲打綹了,最後讓我給神像磕頭,抓了一把香灰放在茶水裡讓我喝下。我死活不喝。神婆婆拿了一包紅糖放了香灰,讓母親回家給我喝。
在那個的貧窮年代,走親戚大都帶著糕點和紅糖。過年的時候,神婆婆給的紅糖也不知道串到哪個親戚家去了。長大後我的頭髮依舊彎曲,是個自來卷。
所謂的鬼神之說,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哄小孩子的把戲。現在每每聊起,都會惹得大家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