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伴走了,
東屋吊死的,
我並未看出掙扎的模樣。
七十多年的時光,
並沒有過上所謂的好日子。
我和他拮据至今
連一張普普通通的一塊錢,
我也延續著上世紀的風俗,
放在我並未經常更換的,
內褲口袋裡面。
我的老伴走了,
我彷彿也像丟了魂一般。
過了一輩子了,
走就走了,
可是我害怕,
幾十年的窮苦也未如此。
我害怕他吊死的房梁,
我害怕他踩過的凳子,
我亦害怕他永遠在我身邊,
我卻並未感受他的存在。
我想起來我們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
我也想起來我們舉著鋤頭,
如牛一般從未停歇,
總會用勤勞來幻想財富。
我們忙完了,
還有殘存得氣力,
再幻想一下吧。
可是你已經去了,
我也徹底不在擁有這種幻想,
我也想隨你去呦,
可是我膽小。
我已經不在施展自己的勞動力,
我生病了,
我想等死了,
兒女們才想起我呦,
他們伺候我的吃喝。
連我自己都覺得是個累贅啊,
我想好了,
我膽子大了,
連門都沒鎖,
我走啊我一直走。
秋天在你走之後,
活了過來,
它不會和我一樣也害怕吧,
它一直下雨呀。
我走到河旁,
我們年輕時也沒見過幾次大水呦!
冷冷的深潭,
我彷彿邁了一步,
我卻又根本沒有掙扎。
人們發現我的時候,
已經沒有知覺了,
我現在他們中央,
他們都看著我。
我聽他們說我瘦的不成樣子了,
骨頭架都漏出來了,
他們說我那褲子口袋裡還有錢嘞,
三千塊錢可真多,
我也不知道我走時候帶錢沒。
兒女們把我拉了出來,
人們說我真可憐,
也說你了。
有的人都流淚了,
我看著我被安放在了土地裡,
這裡面肯定很安詳,
找你來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