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小虎
夜已深了,毫無睡意的我踱步在臥室。妻子早已酣睡如飴,打著微鼾。沒敢開燈,藉著窗外如水的月光,一眼便看到置物架上的水晶獎盃,一束榮光射入了我的眼眸,再一次回到瞭如火如荼、戰山斗河的三調歲月。
三調就是第三次全國國土資源調查工作,是國務院全面掌握自然資源大資料的重要工作。身處黃土高原丘陵壑區,滿目都是山大溝深、梁峁縱橫、連綿不絕的群嶺。海拔一千五百多米的白于山,幾乎天天蟄伏在我們腳下。我帶領著兩三個調查員,每天從縣城出發,日均行程都在300多公里以上。說車行如飛在柏油馬路,那是短暫的幸福;大多數時間我們都在感受塵土飛揚、跳上蹦下龜行土路的苦處。野外調查就是行進在人煙稀少、崎嶇不平的“瞎溝圪垃”,出入於殘垣斷壁的廟宇古觀。三四十年的荒村野店,甚至墳丘冢塋也是我們重要的調查物件;問路於手拿攔羊鏟的羊倌,往往得到的回答是:“那個地方我去罷也有個十來年了!”一把剛摘的酸棗或野果硬塞在手裡,臨別還千叮萬囑——路上要注意“天窖”和黑烏蛇……深山中,照井工看見我們拉著手,趕緊壓著肩膀坐下,拿出自己平時捨不得吃的啤酒、花生、榨菜、火腿腸熱情招待著。小狗圍著你的褲腿蹭來蹭去,尾巴搖得那個歡呀!一是表達它的歡迎之情,二是也想留一點除主人以外其他人的味道,以備在孤寂時回味——過往的人情。
時間要回到2019年初夏的一天,為了能夠實地調查清楚劉河村高峁山資源狀況,我們繞行靖邊縣80多公里。返程已是晚上8點多,行駛在一步三個坑、大坑套小坑的異鄉土路上,前路除了自己汽車昏黃的燈光,就只有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叫,車內能感覺到彼此的喘息聲。突然車頭猛地一沉,隨著“轟隆”一聲,同車人小周“媽呀”一聲。車子杵進了七八十公分深的陡坑,整個前輪陷了進去。車子硬生生被別死了,腦袋被震得“嗡嗡”亂響。同行人可能是驚嚇過度,不斷重複著一句話:“我要抽菸!我要抽菸……”下車檢視完情況,我拿出手機準備給三調辦打個電話,申請救援。但思來想去,這會兒大家都回家了,路又遠,更在這荒郊野地不好找!有困難靠別人,不是黨員本色。開啟後備箱拿出千斤頂,以衝刺的速度快速支撐;一把鐵鍬揮舞得塵土飛揚,兩束如電的車燈由負四十度,逐漸接近零度。但額前的汗水衝著滿臉的泥土,直直地灌入嘴裡,沙礫與牙齒磨礪著發出“喀噌喀噌”的聲音。汽車經過填土,頂起,推拉大約一個多小時,我們才脫困,整個人已經變成個泥猴了。
第二天,把車開到修理廠,修理工說:“整個扁梁都頂成v字形了,你們人沒事,真是奇蹟!車是開不成了。”我告訴他,像這種晚上加班的情況對我們來說是家常便飯,這點小毛病沒事。修理工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我們,肯定心裡想:“這些人不是碰傻了吧?幹工作命都不要了!”來不及回味昨日危情時刻、平復疲憊的身軀,換輛車又走在了三調的路上。
“蘆蕩飄金銀花伏,四野相望
人環顧,不是三調登高處,哪得閒心探物蘇”(《登高》劉小虎/詩);“朝行風起塵飛揚,滿面蕭瑟淚雙行;欲闖南門飛天去,奈何生來少翅膀;窗內拉閘剛低首,車外沙石已猖狂;登山上頂三兩個,畫下圖斑七八張。”(《三調》周浩谷開檔 劉小虎/詩)。
要問三調苦不苦,早出晚歸,經常是任務完不成吃不上飯;要問三調累不累,車到不了的地方,只能靠兩條腿,每天拖著渾身痠痛的軀體回家,與家人說不了兩句話,便倒頭睡著在沙發上。三調不是一天能完成的,更需要耐心、細緻、無私奉獻的精神。為了調劑枯燥乏味、吃苦受罪的外野調查工作,首先從自身做起,苦活累活自己衝在前,以人格魅力影響其他組員,否則就無法按時完成調查任務。另外就是在調查間隙帶頭寫一些詩詞,以鼓舞士氣,提升大家高尚情操和奉獻精神。透過這些措施,全組工作熱情高漲,由開始的叫苦連天,改變為奮勇爭先,車上的愁眉苦臉變成笑語歡顏,累計完成小詩40餘首。用我們自己的詩表達就是:“桃李芳菲四月天,楊柳吐綠三里山;登高遠目千里外,苦中作樂溝壑間。”
陝北人常說:窮歡樂,富憂愁,苦死累死唱到頭!為了給逝去的韶華做一個完美的註解,向著那夢中的目標大步向前,不懼艱險,砥礪前行,一路豪歌向天涯!